不是他讓人盯著謝惓,而是之前他揍謝惓的謠言在書院裏甚囂塵上,不少人都等著看兩人笑話呢。


    「來就來了,你們告訴我幹什麽?」


    程慈白了眼這幫興致勃勃、摩拳擦掌的好友,徑直往自己班去。


    臨淵書院把學生分成甲乙丙丁四個班級,謝惓在乙班,而程慈在丙班,一牆之隔,想不遇見都難。


    初夏,夫子為了防止學生在課堂上睡著,不允許關窗,而謝惓剛好坐在窗邊。


    一堂課剛下,謝惓正寫上堂課夫子留下的課業,餘光瞥見窗口走過一道艷麗的身影。他抬眸看去,沒看到人,又低頭寫字,沒一會,那道人影又從窗前走過,謝惓這次沒看到,


    程慈走過窗邊,都快走到自己丙班窗前了,乙班坐在窗邊的人卻沒什麽反應,


    程慈踢了兩腳台階上長出來的嫩草,漂亮的臉蛋上憤憤不平,這就是謝惓對待救命恩人的態度?!


    程慈碎碎念完,但又忍不住扭頭朝後麵看去,當然,他已經走過敞開的窗口,人影瞧不見,隻看見雕花的窗欞。


    「你說程少爺在幹什麽呢?從那窗邊走來走去的,待會夫子出來,他又要挨罵了。」


    程慈其中好友戶部侍郎家小兒子扒在他們班窗戶口朝外看,旁邊都虞侯家小兒子也扒在窗口,兩人見程慈從乙班窗戶前走過又走回來,走過來又走過去的,有些疑惑,


    而程慈的表哥,宋邑站在窗邊,看著表弟的一舉一動,無聲嘆息,這看臉的時刻真讓人惱火。


    程慈從小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每次看見長得漂亮的人就走不動道了。


    之前聽說花樓裏的姑娘長得好看,還悄悄跑去看過,後來被程老爺發現,罰他跪了三日祠堂。


    程老爺一個讀書人,官居禦史中丞,為小兒子的教育耗盡心血,打不得、罵不得,最多就是跪跪祠堂,家中有老母和夫人偷偷關照,出門還有幾個舅舅護著。


    程老爺腦瓜子疼,為了不得罪人,他都沒讓小兒子去國子監考驗那些老學究的心髒承受能力,而是把他送到臨淵書院。


    沒想到程慈玩得更歡了,五年了,別說科考,他要是能把《論語》背下來,程老爺都能當場表演泣涕漣漣。


    程慈喜歡跑馬,上學上著上著人就不見了,書院的夫子一開始還時不時來個昏厥課堂,請了多次家長之後,程老爺放棄了,隻要他在書院不鬧事,不欺壓學生,不就是騎馬嗎?去吧去吧,


    然而這情況半年前突然有了變化,程慈出去騎馬的時間少了,竟然開始乖乖待在書院讀書了。


    雖然課業做得亂七八糟,書也讀不清楚,但是他竟然乖乖上課了,程老爺知道後,喜極而泣。


    然而,別人不知道其中緣由,宋邑和其中幾個和程慈走得近的好友都明白,程慈是「看中」隔壁班的謝惓了。


    其他人都覺得他不喜歡謝惓,所以經常欺負他。隻有程慈幾個好友知道,程慈隻是是想引起謝惓的注意罷了,


    但是謝惓就像沒看見他似的,他都從窗前走了三趟了,謝惓還在寫字。


    「你在窗外走來走去幹什麽?想找誰就直接喊就是了,含蓄什麽?這裏有你相中的小娘子?」


    書院教珠算的夫子背著手從連廊下走過,見程慈在乙丙班之間走來走去,時不時抬頭朝乙班看去,然後又快速走過,看得他嘖嘖稱嘆,然後不顧程慈死活的放聲問道。


    程慈先是瞪了眼三十多歲、惡趣味十足的夫子,然後又扭頭朝窗內看去。


    然後差點撞上走到窗邊的謝惓身上。


    「我剛才就想問你,你在幹什麽?」


    程慈鼓起臉頰,想說什麽,目光瞥到謝惓左手手臂上綁著的白布。


    在大魏,家中有親人過世,男子需要在手臂戴白布、女子頭戴白花,為親人守孝一年。


    「你……」


    謝惓順著他目光望向自己手臂,這白布是縫在襴衫袖子上,不會掉落,謝惓看了眼收回目光,


    「你還沒有說你在外麵幹什麽呢?」


    謝惓又問了句,視線望向遠方,遙遠的天穹上覆著這一層陰雲,山林蒼翠綿延起伏,一座掩映著一座,其間或可見裊裊炊煙,或可見寺廟矗立。


    「我隨便走走,快上課了,我先回去了,」


    程慈倉皇說了句話就跑了,像是後麵有人在追逐他,謝惓在想事情,沒注意到,等縹緲深厚的上課鈴聲響起,夫子走進班級。


    謝惓收回視線,走到書案邊坐下,隻是接下來一堂課,他頻頻出神,被夫子逮住幾次,隻是看著他手臂袖子上縫著的白條,微微嘆息,指節輕輕敲過他的書案,以作提醒。


    傍晚下學,天空堆積著厚厚的烏雲,遠方青山被薄薄的霧氣籠罩,沒一會,雨水啪嗒啪嗒滴下來,不出幾息,小雨變成嘩嘩嘩的大雨,如注的水流順著書院簷角滾落,在地麵上砸出不小的水窪。


    謝惓已經搬到書院來住,下學了沒忙著回去,借著室內的燭光俯身寫字。


    「謝惓,」少年清脆的聲音耳畔響起,謝惓提筆的手頓了下,霎時,宣紙上多了一滴濃墨,緩緩朝四周邊緣暈開,將上下的字連著,變成一團更大的汙漬。


    「對不起,我隻是……隻是想說,我下午的時候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


    程慈爬在窗沿上,想從窗戶爬進來,手忙腳亂的,襴衫又長,這裏拉一下,那裏壓一下,反倒扒在窗沿進不來,像隻翻轉的烏龜似的,四肢掙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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