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程灰氣得翻白眼,吱哇亂叫像傍晚天邊掠過的烏鴉:「喻少閑你什麽意思!你嫌我不專業是不是?別忘了我才是導演!你這叫越俎代庖,充什麽大頭!」


    「噓!」


    原本沒戲卻不知何時出現在片場的男一號女一號同時出聲,譴責地看著程灰:「導演你小聲點,我們聽不見喻先生講戲了!」


    程灰:我他媽***,喻少閑我要和你決一死戰!


    由於第一場拍攝過於順利,原本計劃第二天的戲份也挪到了前一天傍晚。


    【京城,方無度別院,房間,傍晚,內


    夕陽從半敞開的窗簾射進屋內,鋪在光潔的木地板上,周儀緩緩起身揉了揉眼睛,皮帶衣衫還在地上無人拾撿,淩亂的床上隻剩了他一個人。


    身上的襯衫皺皺巴巴,他也不在乎,隨便披上方無度扔在一邊的軍裝外套,如同一隻慵懶的貓一樣下了樓。


    別院裏的用人不知道都去了哪裏,敞開的門扇外傳來呼呼的風聲,在寂靜的傍晚刮骨一樣冷。


    周儀:人都哪去了?


    他剛想按鈴叫人,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打破寂靜。


    周儀渾身一震,順著聲音走過去,和地下室相連的樓梯口似乎亮著燈光。


    他演著樓梯走下去,赤腳踩在實木地板上,慘叫聲持續傳來。


    站在最末一節樓梯看去,十來個房間演著走廊相對一字排開,每個房間相隔的牆壁上點著昏黃的電燈,潮濕黴爛的氣味夾雜著一股說不出的血腥氣鑽進鼻腔,周儀沒忍住打了個噴嚏,他知道秦無度的身份,更熟悉他的做派,遲疑一下,本想回去,卻在這時看到左手倒數第二個房間的門似乎是虛掩著,慘叫聲就從那裏傳來。


    他停頓一下,似乎是某種帶著恐懼壓迫的好奇心吸引他繼續向那裏走去。


    透過門扇的縫隙,可以看到對麵牆皮都斑駁脫落的牆壁遍布著血痕,上麵掛著各式各樣的刑具,秦無度坐在整個房間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他穿著背帶西褲和扣子隻扣到倒數第二顆的白襯衫,脖子上似乎還帶著新鮮的抓痕,長腿交疊,雙手交握放在大腿上,正在閉目養神。


    與他的氣定神閑不同的是,兩名手下正按著一個身上的粗布衣褲破爛不堪,被泥汙和血漬浸得看不出顏色的人的頭,幾乎把他的上半身都按進裝滿了冷水的水缸裏,那個人的手下意識地劇烈掙紮,兩名手下隻是帶著殘獰的笑容不斷按著他的頭向下,一直到那人暈過去方才揪著他的頭髮向上一提,把嗆咳得幾乎要將肺吐出來的人像扔一條死狗一樣扔在地上。


    的確也和一條死狗差不多了。


    周儀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都是鞭痕和烙鐵烙過的痕跡,枯瘦的十指死死摳住地麵,靠在牆上嘶啞地喘息,帶著傷疤的眼睛抬頭看著低矮的天花板,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好像是看到他恢復了一些生機,那兩個手下立刻一邊一個扯著他的胳膊,把他按到一旁的電椅上,用鐵環扣住他的手腳,按下開關。


    手腳都被束縛住的人開始無意識地劇烈顫抖,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周儀的脖子後麵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蒙上了一層冷汗,解元和他說的每一句話,那些義正辭嚴忠肝義膽的宣誓似乎都變成了一句惡毒的詛咒,將他拉進這個恐怖的地獄,這個時候那個受刑的人在電流的刺激下猛然把頭擺向他的方向,那一瞬間,他好像在那個人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臉。


    就在這時,坐在椅子上秦無度突然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蝕骨的恐懼讓他在原地動彈不得,直到門「刷」地被拉開,才想起要逃跑。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的手腕被死死扣住,一股大力將他扯向一邊,周儀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被帶到了隔壁房間,秦無度將他甩到地上,嬌生慣養的皮膚重重磕在水泥地麵上,膝蓋立刻見血。


    然而恐懼早已經蓋過了疼痛,周儀渾身顫抖,牙齒磕碰在一起:「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房間裏的等忽明忽滅,照著牆壁上的刑具和血跡在視線中一閃一閃,秦無度似乎並不在意他在說些什麽,像是看玩物一樣看著他,忽然走過來扯住他的頭髮將他從地上扯起來,然後用力按下。】


    這個橋段拍得並不露骨,甚至沒有一點裸露的片段,但程灰還是清了場,方便演員發揮。


    【昏黃的燈忽閃忽閃,鼻腔中充斥著腥氣和死朽的味道,溺水一樣的「嗚嗚聲」好像幽靈一樣迴蕩,不知過了多久,方無度重新扯著他的頭髮把他拽起來,如同玩弄掌心瀕死的金絲雀一樣從後按在牆上。


    周儀大口大口地呼吸,隨即感到自己的手腕像是纏上了一條冰冷的蛇一樣被不斷收緊。


    秦無度從掛著刑具的牆上取下一條黑色的長鞭,一圈一圈纏住那雙彈鋼琴時弧度優雅的纖弱白皙的手腕,確定他無法掙脫之後方才拉著他的頭髮強迫他轉過頭來和自己接吻。】


    這個動作是劇本上沒有的,失去掌控的某一瞬間紀由心忽然從角色當中抽離出來,羞恥和恐懼混雜著鞭打他的心髒,然後他就看到了喻少閑的眼睛。


    按著他的手沒有一絲一毫鬆懈的意思,然而在鏡頭看不到的地方,那漆黑的眼睛如同包容一切的廣袤夜空,似乎可以接納一切的不安,他好像聽到了喻少閑對自己說: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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