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格蘭往邊上讓了一下,到底沒有躲開。


    為了接住這隻對自身體型重量毫無自覺的巨型大貓,手中茶水連帶著杯子全都傾覆在青石板上。


    「好了好了,悟君快放開我,我這就下水了。」


    青年將大貓扔回水裏,認輸地站起來脫衣服:「店家送過來的茶和點,看來你是打算隻吃茶點不喝茶了,每天吃這麽多甜食真的不會覺得膩嗎?」


    「完全不會喲~」


    少年清亮的尾音雀躍地往上飄。


    然後從岸邊的點心盤裏拿了兩個和果子,一口一個全部塞進嘴裏,現場表演了一個什麽叫「不膩」。


    「好吃~如果是草莓味就更好了~」


    *


    波本是跟在送餐的店員身後進來的。


    剛剛踏進這個以一圈密閉竹牆與外界隔絕起來的空間,就看到熟悉的兩個人已經泡完一輪,盤腿圍坐在霧氣瀰漫的溫泉池邊享用懷石料理。


    被困在暗室裏這幾天,他又冷又餓又困,雖然強自撐著,但精神和肉體都已經到了極限。而這方溫泉恰好是他此刻最需要的洗滌一切疲憊的良藥。


    他隨意地揮了揮手,連話都懶得多說一句,直接一頭鑽進了池子裏。


    在比山下更低的氣溫中,浸泡在熱騰騰的湯水中,肌膚反覆被暖意重刷,聽著耳邊流水淙淙的白噪音,波本覺得自己現在閉上眼睛就能睡著。


    從自家幼馴染進來那一刻起,蘇格蘭的目光就緊緊地鎖定在他身上。


    他看出對方真的累得狠了,皺著眉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住了沒有上前打擾。


    五條悟自然也看到了波本進來,但他此刻被眼前的美食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既然對方沒打算出聲,也難得貼心地沒有主動招呼。


    料理的上餐進程剛剛進入向付環節,盤子裏是秋季最為肥美的金槍魚刺身。


    他一筷子將盤中油脂豐富的金槍魚大腹連同上麵點綴的手磨山葵夾起來送入口中,感受深海魚類油脂的香氣和新鮮的時令味道在舌尖炸開。


    「唔……超美味哎~」


    麵前的少年臉上,不管是驟然亮起的蒼天之瞳,還是不由自主上揚地嘴角,都在不吝誇獎著盤中美味。


    蘇格蘭被這種簡單直接的愉悅感染,也不禁笑了一下,將自己盤中的金槍魚也送進了口中,贊同地點頭:「嗯,味道果然不錯。」


    跪坐在側的店員笑著介紹:「本店的主廚每隔三天就會親自前往一次碼頭的海鮮市場採購遠洋漁船帶回來的魚獲。幾位客人來得很巧,這條藍鰭金槍魚是今天早上才運回來的,在半個小時之前才由主廚親手剖開。兩位現在享用的,就是整條魚中最精華的部分,切下後經過簡單處理,就第一時間送到了兩位麵前,確保魚肉處於最佳賞味期。」


    「誒——?你很會哦。」把常見的金槍魚刺身說得天花亂墜。


    這時空置的盤子撤下,下一道菜又送了上來。


    店員躬身幫忙將杉木漆盒的蓋子解開,露出盒中擺放精美、琳琅滿目的壽司卷:「本店的八寸,食材均採用山中珍饈,是由村民和獵戶一大早送過來的……」


    「山中獵戶啊……」


    五條悟聽到這裏,頓時覺得食慾全無、十分掃興。


    「……」蘇格蘭此刻倒是與他有了幾分共鳴,在品嚐美食的時候,聯想到山裏發生的命案和製造那些命案的瘋批兇手,確實倒人胃口。


    「抱歉,後麵直接上菜就可以了。」他彬彬有禮地點頭,勸退了邊上的店員:「不用麻煩您繼續介紹。」


    店員臉上依然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好脾氣地起身頷首退了出去。


    「別看他笑容滿麵,其實在心底罵你哦~」五條悟支著腮,用這一種唯恐天下不亂的口氣挑撥離間。


    「我倒不知道,悟君的『六眼』還能看到別人的心裏。」


    「一個人的微表情是很難控製的,據說阿美莉卡那邊還有專門研究這一塊。如果我想的話,就能通過微表情看出景光醬現在的心理活動哦,要不要試試看?」


    「哦?那我現在在想什麽?」蘇格蘭這下是真的有些好奇。


    「當然是在想,要不要把安室醬從池子裏撈出來~」


    兩人同步將視線落到池中。


    金髮黑皮的青年,下半身泡在水霧氤氳的湯水中,上半身閉眼趴在池邊的石板上,眼看著就要睡過去了。


    算算時間,他泡在池子裏也快半個小時了。


    五條悟伸手敲了敲身邊的石板,發出「咚咚」的悶響。


    「安室醬,你都不餓的嗎?要不要過來吃一點?」


    蘇格蘭也起身走到金髮青年的身邊,蹲下身拍了拍他比自己黑上一個色號的肩膀,聲音溫軟:「安室?吃點東西再睡?」


    波本這才睜開眼睛,撐手從池子裏出來,披上浴衣之後,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了蘇格蘭原本的位子上,拿起他用過的筷子。


    雙手合十微微頷首後,開始埋頭吃麵前的食物。


    黑髮青年也不介意,往外走了幾步,跟門口的店員交代多上一份餐品。


    三人吃飽喝足了之後,又再次泡進了水裏,姿勢懶散地靠在一邊的石頭上,齊齊望著竹牆上方逐漸暗下來的天色和漸漸亮起的點點星光,陷入了放空的狀態。


    這一天,對他們來說都有些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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