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墨七快要忍不住動手時。


    唰——


    一隻冷白修長,骨骼突出的手伸出,扯開車簾,緊接著是墨七熟悉的麵容,溫文爾雅,病態柔弱,卻不失傲骨。


    這人慣常穿白衣,腰間繫著乳白色蓮花形玉佩,鞋也是白色的,青絲柔順黑亮,散漫地墜在身後或順著肩膀垂落身前,僅用雲紋白玉簪束住,顯得他整個人低調乖順,很好欺負的樣子。


    墨七卻知道,就是這樣一位不起眼的主子,跺一跺腳能讓江湖顫三顫,膽子大到孤身闖京城,目標更是高的離譜。


    他總是麵帶微笑,不虛假,不做作,讓人如沐春風,情不自禁被他吸引。


    他眼中有光,看著所有人,所有事物,卻又仿佛從未將它們放在眼裏。


    他從未被人看透,而他能看透每個人。


    「走吧。」


    風凝夜聲音清澈,完全聽不出異常,墨七愣愣地點頭,看了眼車廂,確定太子沒有跟下來的跡象,也沒發火,指尖微動,劍歸鞘,轉身跟上風凝夜的腳步。


    右相府的下人們一如既往迎接府邸的主人歸來,風凝夜也一如既往忽視他們,回到他的青霄閣才卸下偽裝。


    他坐在鋪了毛毯的椅子上,手指輕點扶手,說道:「出來。」


    四道暗影齊刷刷現身,單膝跪地行禮,「見過主子。」


    「說吧。」風凝夜抬了抬手。


    左側靠門的暗衛直起腰板,從懷裏拿出一個墨藍色並蒂蓮荷包,高舉過頭頂,率先道:「主子,荷包的線索有了。」


    這隻荷包正是離子卿從宮中送出來的,風凝夜下令調查的第二天就有了線索,由於情況不是很急,就拖到現在才拿出來說。


    「屬下問了京城大半的繡娘,都說荷包上的針法很特殊……」暗衛邊說邊觀察主子的表情,盡量用最短的話說出重點,以免主子厭煩,「她們說曾經京城裏的魏春娘用的針法和荷包上的相同,而且上麵都是三片葉,四朵花,其中兩朵並蒂,另外兩朵一左一右分開,十分好認。」


    在風凝夜示意下,墨七取來荷包交給他。


    仔細看,樣式確如暗衛所說,風凝夜思量道:「那魏春娘人呢?」


    暗衛道:「據說是回老家了。八年前她家裏來人接她回去的,但沒人知道她老家在哪,魏春娘也沒說過。六年前有個鄉下人,自稱魏春娘的相公,出現在魏春娘住過的地方,向人打聽她的消息,但後來也消失。


    屬下就打探到這麽多,時間間隔太久,知情人要麽離開了,要麽忘記了。」


    總之,事情透著股怪異。


    京城腳下,有人無緣無故消失算不得稀奇事,但眼下一個荷包跨越時空串聯起失蹤案,還牽扯到皇宮,就顯得事情多了幾分挑戰。


    風凝夜嘴角揚起,「有趣。」


    荷包扔給墨七,他道:「聯繫離子卿,找到是誰繡的荷包,或可為我所用。」


    「是。」


    荷包一事告一段落,下一名暗衛拱手:「主子,屬下調查後院那名少年,發現有另外一波人也在查他的下落。」


    「哦?」


    「對方身手不錯,武功路數非中原所有,更像是北漠和西疆的結合,大雜燴。」暗衛眼睛一亮,找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屬下偷聽到他們似是來殺人的,邊查邊抹除少年存在過的痕跡。」


    風凝夜指尖點著太陽穴,「相似的戲碼?」


    嫡子遭到繼母迫害,逃了出來,遠走他鄉,流落京城,遇到好心的柳行之,有了一段瓜葛。柳行之身死,外界謠傳他是兇手,少年來尋仇,就是腦瓜不太聰明,蠢萌蠢萌的。


    「試探過他嗎?」


    暗衛不語,墨七為難道:「主子,那孩子太倔強了,一句話不說,混吃等死。屬下讓人給他找書看,他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風凝夜挑眉,並不意外,敲了敲桌麵道:「把他扔去太子府,順便透露出消息。來者是客,太子身為一國儲君,得好好招待他們。」


    「是。」


    匯報完的兩名暗衛前後離開,風凝夜看向最後兩人。


    「主子,我們到北關時,那群陷害您的人全都死了。」


    「嗯,死無全屍。」


    墨七詫異,「太子做的?」


    反擊羌奴成功,北關儼然成了太子的地盤,而且人是太子抓住的,除了他下令,誰人敢亂動。


    先是逼他落得關禁閉,然後讓他知曉「證人」已死,這手示威做的不錯。


    來而不往非禮也。


    他的禁閉結束了,該去教坊司走一遭了。


    ……


    太子府,聽瀾院。


    宋時景心情沉重地走回房間,趕走了院內眾暗衛,獨留福伯一人。


    看著年輕太子心事重重的樣子,沒了往日爭鋒奪勢的銳氣,福伯關心地問:「殿下,您和右相在車裏……發生了什麽?」


    「您應該猜到了。」


    福伯麵色不好看,嘴角下壓,「殿下,屬下……」


    「福伯,我說過很多次了,你我之間沒那麽多多規矩禮節。我拿您當長輩尊敬,您拿我當晚輩疼愛,不是很好嘛。」


    福伯皺眉,「無規矩不成方圓,您是儲君,未來是皇帝,當以身作則。」


    「隨你。」宋時景心累地搓了搓臉,提不起說話的興致。


    其實他是想先打感情牌,讓福伯慢慢理解他對風凝夜的情感心思,以及他發現的某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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