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說服了。我這畫家老爸似乎不止會畫畫還會洞察人心。可一想到二哥那張臭臉,我就有點要打退堂鼓:「但他好像不太喜歡我。」


    路天光看著我,忽然笑了一下,說:「相信我,不會的。再說,他就算再不喜歡你,看在我麵子上,他還是不會虧待你的,所以你大可放心。」


    我遲疑了一下,終於點頭答應下來。


    這天晚上回到民宿,才剛躺下,手機又響了起來。我知道,這下是再也沒辦法躲著賀央了,於是嘆了口氣,接起電話。


    「昨天打給你怎麽沒接?」他的口氣十足是來查崗的。


    「手機忘記帶出去了,回來已經晚了,怕你睡覺了,就沒回。」


    「哦,」他一向不會在細節上糾纏,「這兩天過得怎麽樣?」


    「還好。」


    「吃得習慣嗎?」


    「我本來不就愛吃炸豬排嗎。」


    「這倒也是,忘了你是食肉動物,」他說,「人沒不舒服吧。」


    「沒有,好得很。」


    「那好,沒什麽事我掛了。困死了。」說完,他打了個哈欠。


    「……等等!」我下意識地叫住他。


    「幹嘛?」


    我躊躇了好一會兒,才決定對他和盤托出:「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什麽事?」


    「我……我……」我繞了好半天,鼓起勇氣說,「我跟我爸相認了!」


    「……」


    「他……我覺得他是個好人,他一點也沒有排斥我的意思,我把我媽的照片給他看,問他是不是認識她,他立刻就都明白了。」


    「……」


    「我不知道該怎麽說,我現在心裏有點亂,可是說真的,我很高興,因為我終於找到我爸爸了。我終於知道他長什麽樣子,知道他是幹什麽的……可能你沒辦法理解我的心情,因為你從小什麽也不缺。可我心裏從來就沒完整過,我本來真的以為這一輩子可能都見不到我的親生爸爸……現在我見到了,還跟他說話,跟他擁抱,他還會拍我的肩,甚至會凶我——賀央,你大概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但對我來說,這就是一種快樂一種幸福……」


    說到這裏,我不自覺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臉,發現手指上都是鹹鹹的淚水。


    賀央在電話那頭靜靜地聽我說完,又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好吧西永。要是這樣真的讓你覺得快樂,那麽……我也為你高興。」


    聽他這麽說,我又想哭又想笑:「你不罵我魯莽嗎?你不是老說我做事情不深思熟慮,是個沒頭腦……」


    「沒頭腦……」他苦笑,聲音聽上去有點古怪,「沒頭腦總比不高興好吧?」


    我被他逗笑了:「你真討厭……」


    「西永,」他忽然用一種我以前從沒聽過的鄭重的口吻說,「就像你說的,我不是你,我沒有經歷你經歷的那些事情,所以我可能永遠不能體會你的感受,但是……」


    「?」


    「但是……」他有些遲疑,像在思索該怎麽說,「我想告訴你的是……」


    「?」


    「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隻要你高興。」


    ☆、四(上)


    八月的南法,陽光猛烈。湛藍的天空像一張巨大的網,把天地萬物籠罩於其中。此時此刻的我,正坐在租來的車裏,一路駛向某個我不知道的地方。盡管如此,我卻絲毫沒有感到惶恐或不安。相反的,這是我離家千裏之外,來到如此遙遠的地方之後,第一次有一種心安理得的感覺。


    今天上午,我和剛剛相認的親生父親告別後,就跟著同父異母的哥哥以及堂弟踏上了旅程。我不知道這段旅程的目的地在哪裏,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我隻知道,當我想到身邊坐著一個身上與我流淌著同樣血液的人時,內心有一種無比溫暖且堅強的力量。


    正當我沉浸在這濃濃的溫情之中時,車子忽然在加油站停了下來,車剛停穩,坐在後排的堂弟就跳了下去,二哥則拉上手剎,降下車窗對那奔跑的背影喊道:


    「路子安,你拉屎的時候別玩手機,給我快點!」


    大個子頭也不回地「哦」了一聲,就消失了。


    「……」我頭頂被三根黑線戳得好疼。


    「渴嗎?」沉默了好久之後,二哥忽然問。


    我不覺得他是真的關心我是不是渴,隻是忽然成為兄妹的我們,關係變得微妙且尷尬。我可以理解他對我的一切反感,所以一路上他的愛理不理我都沒太在意。


    「不渴。」我看著他說。


    他卻別過頭去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不再說話。


    我在心底嘆了口氣,強作開朗:「我們今天去哪兒?」


    「一座中世紀古堡的遺址。」他還是沒有看我。


    「聽說……你是學建築的?」


    「嗯。」


    「所以你也會畫畫嗎?」


    「會。」


    「可是你之前說你是做模型的——」


    我還想再繼續這食之無味的話題,路子安忽然打開車門進來了,於是我的話被打斷,二哥回頭囑咐子安係好安全帶,然後又開車上路。


    我安靜地坐著,看著窗外,心裏有一股強烈的挫敗感,但我竭力不讓它表現出來。


    車子在南法的鄉間小路行駛著,路邊的樹就跟梵穀畫中的一模一樣,那形狀仿佛是一個人雙手交握高舉在頭頂。我想起小時候不聽話,挨了罵還要頂嘴,有一次老媽氣急了,罰我站在陽台上舉個晾衣架,倔強如我,一站就是幾小時,從晚上七點站到十點。後來是鄰居在自家陽台上晾衣服看到我流著眼淚咬牙受罰的樣子,來跟我老媽求情,這才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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