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匪幫當家已經伏誅,但廿信心裏明白,自己能帶領西北角剿滅曾經父親拿不下的匪幫,此戰得勝,並非因為自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隻是十幾年光景過去,山頭盛極一時的匪幫也已然沒落,哪怕是殊死鏖戰,也無法再與西北軍精銳抗衡。


    他踢開擋災門口的匪徒屍體,在收繳匪寨中物品的時候,在一個木箱中翻出一本記事。


    記事已經很舊了,落了厚厚的灰,看上去已經很久沒有人再翻閱它了,廿信一開始以為這是本帳本,剛要喊手下來一同收繳,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他剛要遞出去的手又忽然頓住了。


    他吹了吹牛皮封麵的灰,隨手翻開了第一頁。


    是一本日記。


    第二頁…


    第三頁…


    ……


    第三十六頁…


    ……我那日親眼所見那威風凜凜的大將軍被副將從背後一箭穿喉,那副將也抹脖子了結了自己。哈哈!不攻自破,朝廷這幫偽君子!可笑,可笑至極!笑掉大牙!出賣弟兄之事,我土匪都不會做!


    記事的主人看上去沒讀過書,字寫得歪七扭八,墨蹭得亂七八糟,句子也寫得沒有邏輯。


    令人心頭巨震的話隻有這一段,再往後就是今天吃了肉包子,昨天喝了青菜粥之類的。


    然後在某一天戛然而止。


    廿信捧著筆記,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浸濕了衣襟。


    他跪在地上,仰著頭,張著嘴,哭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屋外的手下沒有一個人聽見動靜,直到顏歡跨步進來,被他這幅樣子嚇了一大跳。


    顏歡忙喊人來將他扶起,匆忙間餘光掃過他手中的記事,紙張隨著動作翻篇,殘忍的字跡同樣映入她的眼簾,她怔了許久,終於,她不知在叫廿信還是廿平,隻出聲喃喃:「將軍。」


    廿信一步一步走出匪帳,手中的記事掉在地上,被一旁攙扶的西北軍士彎腰拾起。


    他抬頭望著遙遠的天空,低聲悲嘆:「我多希望父親是戰死沙場……」


    鴻雁掠過,隱入高雲之中;悲嘆隨秋風消散,不知落入誰耳;往事簌簌,已然流入青史,落成塵埃。


    ……


    天和三年


    林師坐於馬上,駐足於城門口,身後是一排排車隊。葉語安站於馬下,鬆開了拽著他衣角的手,她顯得比林師興奮不少,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才轉過頭來,看著林師,脆生生道:「好啦,馬上要過街往城內去了,我們的探花郎,可不要緊張哦。」


    「何須緊張,今日主角又不是我。」林師笑道,「那狀元郎打頭陣,也輪不到我逞那風頭。」


    葉語安一撅嘴,一副「不管,我師兄就是最棒的」的表情,還沒等她回過頭來,那前方的馬蹄一動。


    車馬緩緩向前,她目送著林師騎馬朝著城門方向行進。


    朱雀大街上有不少圍觀的人,三三兩兩交頭接耳,偶爾有姑娘家抬手掩麵,向街內扔帕子。有的扔不準的,落在地上,扔到他身上的一兩個,他不好收,便禮貌遞給一旁的管事。


    他剛同那一旁的管事說完話,回頭時一晃神,麵前飛來一團柔和的粉色,直直撞向他胸口,他條件反射伸手一接,觸感有所不同。


    攤開手,掌心中是一朵綻放的桃花。


    他順著桃花飛來的方向,抬眼望去,隻看見一個奇怪的身影混在人群中,那人懷中抱劍,頭帶一頂素色鬥笠,鬥笠罩著一層垂紗,將他的麵龐遮得嚴嚴實實,身邊看得出隻跟著一個一身黑衣的侍衛。


    在人群中雖顯得有些奇怪,但並不打眼。


    但對於林師來說,那身影實在是熟悉,哪怕是不見那人麵龐,也一樣能想像出此時他臉上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林師手捧著那飛來的花,還未來得及驚訝他竟此時出現在此地,人群中劉景瑉便先一步意識到到了他探過來的目光——也許他投花那刻便在等著了。


    劉景瑉抬手撩開鬥笠上遮麵的紗,望著騎馬緩行的林師,笑著對他輕眨眼。


    長安又逢一年春,微風拂柳桃花盛。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完結撒花~


    感謝追到這裏的你~


    原本完結後有千言萬語想說,但語上心頭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這篇很早之前就有了腦洞,一直很喜歡少年意氣風發的群像,眼下終於把它落成了,其中也有很多情節沒能寫出來,也有很多寫得不太理想的地方,感謝大家的包容,謝謝大家評論,收藏,和海星~


    後續可能會有番外不定時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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