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學生已經有好些個體力不支暈了過去,但人依然越來越多。


    終於,那宮門後傳來了踏雪的沙沙聲。劉鳶目光直視前方,果然,一位公公撐著傘,身後的宮人擁簇著她那位皇叔,徐徐向這方走來。


    近一些,劉鳶看著他的腳步,心想,再近一些。


    終於,離王在她的不遠處停下來了,身後的學生紛紛俯首以叩,拜見聖上;唯有劉鳶依然直挺挺地跪在那裏,麵視前方,不拜,也毫無懼意。


    「讓朕來看看。」離王沉著臉色,直勾勾地看著劉鳶,陰惻惻道,「看看朕的好侄女,這是在做什麽?這是在逼宮吶......?」


    「這這這......」旁邊有老臣,唯恐衝突加劇,忙解釋道,「陛下恕罪!公主年紀小,哪懂這些,她不過是思念兄長,受了奸人蠱惑......」


    「是。」還沒等那老臣解釋的話說完,劉鳶便脆生生地打斷了他,她微抬下顎,不卑不亢,道,「你毒殺我皇兄,勾結外敵,謀權篡位,長安城內生靈塗炭,非明君也!我今日來此,便是要控訴你的條條罪行!」


    「好侄女,說話要講證據。」離王的臉色陰沉得難看,他緩緩逼近劉鳶,錦靴在地上慢慢印出腳印,「你......」


    還沒等他說完,忽然額間一冷,是一片雪落在了他額上。


    他分外不悅,正要轉身斥責撐傘的傭人,忽然一片炸眼的紅色飛濺出來。


    那把本該舉在他頭頂,為他遮雪的紙傘,倏然摔落在地上,在雪中翻滾了一圈,停了下來。


    精美的傘麵上濺上了噴灑出來的血跡。


    「殺,殺人了!」


    「來人!來人!!」


    「來人護駕!」


    四周傳來了驚叫聲,那些跪在地上的學生,一旁勸說學生離開的幾位臣子,皆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擁成一團,連連後退。


    那撐傘的公公捂著脖子,發出「呃呃」兩聲哀嚎,眨眼間倒在了雪地上。


    離王赫然大驚!


    他陡然回身,直直撞入瞳孔的,是守在他身側的一排暗衛,已經躺倒在了雪地上,通紅的血液緩緩侵蝕了純白的血。不經意時,一個鬼魅般的身影逼近他,剎那間,他隻感覺到脖頸間一片金屬的冰涼。


    一個清亮的女聲說:「別動。」


    劉鳶拾起身前的劍,站起身來,她跪得時間太久,起身時踉蹌了一下,被一旁的何書眼疾手快扶住了。


    護駕的人來得很快,但顏歡身後的輕騎見慣了戰場上的廝殺,反應更快,在葉語安動手時便已然擺好了陣勢,此時將前來護駕的守衛全然擋在圈外!


    「天文道,爾等終於現身了。」離王拍了兩下手掌,高聲道,「爾等想殺朕,可以,但你們的那位同僚,似乎依然下落不明罷。」


    劉鳶持劍向前的腳步猛然一頓。


    「陵南王。」離王並沒有看近在咫尺的文若公主。他整頓好了神色,此時已毫無懼意,甚至有些悠閑。


    他側過頭,毫不在意葉語安橫在他脖頸間那把劍的觸感,他看著空無一物的雪地,幽幽道:「朕親愛的皇侄,我知道你與林道主交情匪淺。但是如何?你的手下翻遍了長安城,依舊沒有尋到他,不是麽?」


    劉景瑉從陰影處走出來,雖然眼下當屬離王被劍鋒挾持,但他的麵色嚴肅,很不好看。


    離王說得沒錯,他將長安城翻了兩日,也沒有半點林師的蹤跡。


    直到此時此分,他們於此對峙,挾持離王,穀餘也依然率領他手下的人,竭盡全力搜查著長安城內外,可能藏匿人的地方。


    「你藏得有多好,朕的禁軍搜查了那麽久,也隻找到了林道主一人。」離王對他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說道,「但是你藏得有多好,我也能將他藏得多好,即使是屍首,也找不到。」


    「你要我如何?」劉景瑉走上前來,他看著離王,低聲問道。


    「我說今日文若公主怎的有勇氣逼宮叫板。」離王的嘴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說道,「收了你的兵,撤了你的人。叫西北軍撤回西北邊境,解散天文道,回到你該回的地方去,此生不再踏足長安一步。林道主朕可以完好無缺地還給你,一根汗毛都不會少。更可以看在我們血脈相連的份上,此事朕隻當公主年幼,不諳世事,開的一個小玩笑。」


    離王斜眼看向橫在自己脖子間的劍,那劍身在微微抖動,他又看向劉景瑉,繼續說道:「爾等可以殺朕。的確,小丫頭手裏的是把好劍,抹開朕的脖子易如反掌。但朕斃命的消息一旦傳去,朕的手下即刻動手,恐怕你那想之人,隻會同我一道,命赴黃泉了。」


    「你休要口出狂言!」葉語安忍不住高聲喝道,「我師兄功夫好得呢,怎會任你宰割?!」


    「原來你也是蔣子道的弟子。」離王道,「你所謂師兄的身體如何,你們心中最是清楚。」


    他攤開雙手,說道:「選擇權交給你們,要權,還是要人,隻在你們一念之間。」


    .......


    「如何?林道主。」王憲知笑眯眯地站在門外,看向林師,「我們是第一次見罷,不過我同陵南王已是老相識了。怎麽說,他也算是我看著長大的孩子。」


    林師聽見熟悉的名字,眼皮微微動了動。


    「你可知今日宮門外的盛況?」王憲知嘖嘖嘴,依然是那副慈祥的,老好人的麵孔,他說,「文若公主今日從長安城大門,被一路輕騎押送,行至宮門前,跪了一個時辰。而就在方才,你的同僚,一個小丫頭,趁勢挾持了離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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