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哼倒不是因為這個,純屬飯飽後的懶散樣。不過既然林師問了,他也不介意賣個慘,於是拉起林師搭在床邊的手,說:「疼哇,好疼。」


    林師無奈道:「以後打不過就跑,不要硬抗。」


    「…?」劉景瑉最聽不得這話——是個男人都聽不得自己被心上人低估——立刻要反駁,「誰說我打不過了,我可是把他一劍穿腸過了!他在我手下卑如螻蟻!嗷!疼疼疼……」


    說到激動處,差點又扯到傷口,眼瞅著吳大夫往這邊來了,林師急忙嘴上說著「好好好」,一邊又囑咐他安生待著。


    幸好,親眼目睹劉景瑉被錘吐血的廿信,此時不在此處,沒辦法當場揭穿他。


    ......


    劉景瑉一連在床上躺了六七天。


    廿信自打回了龍夷城就和李自離一起忙得腳不離地,上到長安那邊的官員聯絡,下至安置流離失所的百姓,還要抽空來探望一下「光榮負傷」的劉小王爺。


    於是廿信一推開門,就看見林師側坐在床頭,從手中的書頁上移開視線,見他來了,打了聲招呼:「廿將軍,早。」


    眼下劉景瑉被安排了新的住處,總不能一直住在滿是進進出出的人的西支帳,屋子朝向不錯,清晨出太陽時有冬日的暖陽灑進窗子,照得屋裏都暖了幾分。


    廿信揮揮手,又掃見懶懶散散側躺在床上的劉景瑉。


    劉景瑉沒穿上衣,能看見肩上還纏著一圈繃帶,應該這兩日吳大夫就要來幫他拆了,他此時看上去甚是閑得無聊,正一手拄著頭,一手把玩著林師側腰的衣帶。


    廿信反手關上門,將冷空氣阻絕在門外,他清了清嗓子,關心問道:「住得還習慣麽?床鋪是不是有些太小了?還需要些別的什麽物件的,盡管提。」


    想了想,他又繼續補充道:「這和你之前住的那個州刺史府相比是太小了些,要是殿下想去那邊住,也可以安排。」


    劉景瑉擺弄衣帶的手突然停了下來,快速搖了搖頭:「多謝廿將軍好意,這邊已經很好了。」


    廿信覺得這床對於兩個大男人來說還是有些太小了,雖然軍中睡草蓆、睡木板、睡到一般從床上踢下來已經是家常便飯,但對於印象中養尊處優的小王爺顯然不好這麽怠慢,於是還是擔憂道:「要不我叫人換張大點的床,或者再給長兮兄加一張......」


    「多謝好意、多謝好意。」廿信說到一半的話被劉景瑉一個起身打斷,劉景瑉一個翻身下了床,走過去拍拍廿信的肩,頗為「語重心長」地說:「西北軍將士們征戰辛苦,我怎敢開小灶獨自享樂?大床留給弟兄們罷,我們擠擠就行,擠擠就行。」


    說到一半,拍肩的力道一轉,將廿信不輕不重地往門口推。


    廿信心裏讚嘆一聲,從前在長安一直聽旁人斥責陵南王不思進取,這幾個月接觸下來想不到是這般高風亮節之人,他搖搖頭,說:「那我就不打擾了,你們好好休息。」


    林師聽到廿信離開時帶上門的「哢噠」聲,放下手中的書,胸前抱臂看著劉景瑉,微笑,說:「好一個捨己為人,高風亮節的陵南王。」


    一聽就是反話。劉景瑉抬腿坐到床上,靠上前去,兩人離得很近,劉景瑉覆著林師的手背,摸摸索索時又輕輕啄了下他鼻尖,眯起眼睛含笑,問:「冬天這麽冷,擠擠才暖和,難道你不願麽?」


    林師眨眨眼,劉景瑉覺得他的睫毛都要掃到自己的臉上了,他感受到麵前人吐息間輕微的氣流。


    林師反問:「你覺得呢?」


    「對了!」廿信突然推開門,殺了個回馬槍:「瞧我這記性,光說些有的沒的,怎麽把正事忘了?長安城的聖旨下來了,過些時日我們就該啟程,回長安復...命......了.........」


    第56章 撞破


    廿信坐在椅子上,雙手胡亂摸索著自己的大腿,一副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放的模樣。


    林師倒了一盞茶,遞給他,廿信猶猶豫豫地接過,猶猶豫豫地道了句:「謝......謝謝。」


    林師倒是看上去和平時無異,甚至有閑心在廿信接過茶後給自己也倒了一盞,慢慢搖頭吹著滾燙的茶水表麵,再輕輕抿一口。


    但是仔細看來,他髮絲掩蓋下的耳朵,直至蔓延到後臉頰都騰起一片不正常的紅,手心和後背都起了一層薄汗。


    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的臉燒得厲害,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


    劉景瑉看上去也沒有太緊張,甚至連不紅心不跳,隻是麵上略微有些被撞破的尷尬——他原本就想到早晚會有這一天的。


    他坐在床邊,幹笑兩聲,問道:「廿將軍不會說出去的,對罷......?」


    廿信背後一僵,雖然明明尷尬的應該是對方,但對麵兩人看上去皆是神態自若,大有一副你既然看見了就不能輕易放過你的樣子,廿信感覺自己馬上要因為撞破真相被眼前這兩人滅口了......


    等一下,這茶裏不會有毒罷!


    他看向微微泛起水波的茶水麵,茶水呈正常的微綠褐色,看不出來有沒有毒。


    廿信心中狂嚎,不能為了愛人暗殺同僚啊林兄!


    廿信端著茶,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他隻好將頭搖得像撥浪鼓,說:「怎麽會,殿下既然吩咐了,鄙人一個字都不會透露的!隻是......」


    他猶豫了稍傾,還是忍不住問:「這事,多久了?......我是第一個知道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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