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助理都膽戰心驚, 期盼著沈宴什麽時候能酒醒,然而一直沒有。


    沈宴半闔著眼,靠在後座上, 一直沒有睜眼,也沒有開口。


    助理從前視鏡裏打量沈宴, 沈宴閉著眼時,身上的肆意妄為勁會少很多, 大概是因為看不見那雙撩撥人心的桃花眼吧,所以現在助理看著沈宴閉著眼休息的樣子, 不知道為什麽, 感覺沈宴有點脆弱。


    脆弱這個詞, 不屬於平時的沈宴,但現在卻是最好的形容詞。


    好像每次沈宴回沈家之後,心情都會很不好, 不過今天還是第一次喝多, 他都喝到神誌不清了。


    哎,怎麽能和家人的關係混成這個樣子呢……沒有家人, 現在也沒了阮知微,助理突然覺得沈宴有點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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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念頭一起, 又被助理掐掉,沈宴有什麽可憐的,他有錢有勢脾氣還大, 也沒什麽值得可憐的。


    車子平穩地行駛著,沈宴一直沒醒, 助理也隻好繼續把車往前開, 兩個小時之後, 車子便到了金檀別墅, 別墅沒有人住,還是處在一片黑暗中。


    神思朦朧中,沈宴感覺到車停了,他睜開眼睛,從車窗裏看見了熟悉的別墅,他按了按眉頭讓自己清醒,然後,沈宴打開車門,下車,往金檀別墅的方向走。


    等他走到別墅大門前,發現門是鎖著的,他站在門前回想著別墅的密碼鎖,可能是酒喝多了,他思維有點遲鈍,想了一會密碼鎖才想起來。


    沈宴試了三次密碼,才準確無誤地將密碼輸入,別墅的大門應聲而開。


    一進門,沈宴的視線立刻被粘稠濃鬱的黑暗包圍,太黑了,他覺得有點不適應。


    最近阮知微睡這麽早嗎,還關了燈。以往就算她睡了,也會留一盞門邊的小燈,給他照亮的。


    他還是喜歡別墅亮著燈的感覺,溫暖明亮,像是她在等他回家。


    長夜有燈火,無論他多晚回來,看到亮起的光都會覺得內心變得寧靜和溫柔。


    “微微?”沈宴出聲叫她。


    別墅裏空落落的,無人回應。


    沈宴沒多想,以為阮知微在臥室裏睡覺,他把客廳裏的燈打開,光亮將別墅點亮,他眯眼環顧一圈,覺得別墅裏好像空了很多,似乎少了不少東西,空蕩蕩的,感覺有點冷清。


    可以再買點收藏品回來,把客廳填滿一些,微微喜歡古色古香一點的,他前些天在拍賣會看到一副古畫,微微應該會喜歡。


    一邊這樣想著,沈宴一邊抬步上樓,往臥室的方向走,他現在特別特別地,想念阮知微。


    好想抱一抱阮知微,擁她入懷,緊緊地、用力地抱住她。


    然後埋在她的頸窩裏,聞她身上的氣息,是她獨有的安穩甜美的味道。


    她的身體嬌軟得不可思議,味道馨香好聞,在所有親密的姿勢裏,沈宴最喜歡擁抱這個姿勢,因為這會讓他覺得溫暖而充實。


    還有,會讓他覺得,他擁有著阮知微的所有。


    很快,沈宴便來到了臥室裏,臥室裏也沒有開燈,他懶得開燈,直接摸上了床,想著能觸碰到她的嬌軀,但他從床的一邊摸到了另一邊,也沒有她嬌柔的觸感。


    床是空的。


    她不在。


    沈宴忍不住皺眉,這麽晚了,她怎麽還不回來?又拍夜戲了?說了多少遍他養得起她,她偏偏要去拍戲,吃力又不討好,做金絲雀不好嗎?要什麽有什麽。


    他拿出手機,熟練地撥打微微的手機號,等他撥通後,機械的女音驀然響起,冷冰冰地響徹在漆黑的房間裏——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聽到這個機械女聲的瞬間,沈宴在那一瞬,酒醒了。


    這個女音,他太熟悉了。


    剛分手之後,他給阮知微打過不少電話,想把90萬轉回去,接電話的全都是這個女音。沈宴也是那時才知道,被人拉黑之後就會是這種提示音。


    大腦清醒之後,沈宴隻覺得手腳冰涼,有涼意蔓延進心底,讓他頭疼欲裂的痛感頃刻冷靜下來。


    宛若一盆涼水澆在臉上,透心涼,他沒有一刻,比現在神思更清明。


    所以,他剛剛在做什麽?


    他喝多了以後,第一個想到的是回到金檀別墅,來見她。


    沈宴是足夠驕傲的一個人,他有自己的執著,所以分手了這麽久,他哪怕再期待她的電話,他也沒有主動去找她。


    他甚至特意不看新聞,不看熱搜,不關注她的消息,就怕他忍不住去找她,那太沒麵子了,他做不到。


    可是酒醉後,他的身體比心更誠實,做了一切他不允許自己做的事情。


    電話裏機械的女聲還在提示:“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女音響在空曠黑暗的臥室裏,一聲又一聲,沈宴沉默地坐在床上,靜靜地看著亮起的手機屏幕。


    他知道這個電話不久就會掛斷,不會有人接聽,就像以前的無數次那樣。


    過了許久,沈宴才啞聲開口,他聲音低低的:“是我輸了。”


    分手的時候,他說,你會先回頭找我的。


    是他輸了,他先回的頭。


    半小時之後,助理才等到從金檀別墅走出來的沈宴。


    助理早就猜到,等沈宴進去別墅,看見阮知微不在,應該就會酒醒了,不過沈宴出來得似乎比他預計得更晚一點,而且,沈宴的神情……有些不太好描述。


    助理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就是好像很痛、很空,沈宴的神色像是做了一場美夢,夢醒之後卻發現一無所有的那種感覺。


    沈宴走到車邊來,卻沒有立刻上車,他走到助理身旁,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用一下。”


    “啊?”


    “給我用一下你的手機。”


    助理反應過來,連忙把手機遞給沈宴:“哦哦,沈少,你用,你用。”


    沈宴拿過助理的手機,找出撥電話頁麵,一個鍵、一個鍵地輸入了阮知微的手機號碼,他記憶力好,給阮知微打了這麽多次電話,即使沒有特意去記,也已經把她的號碼爛熟於心。


    隨後,他果斷地按下了綠色的通話鍵。


    他是輸了,沒關係,輸就輸吧,讓他輸得再徹底一點。


    此時此刻,他太想聽一聽她的聲音了。


    他現在的心好像是一片貧瘠的荒原,冰川覆蓋,草木幹枯,隻有她的聲音能讓他感覺到片刻的溫暖,讓冰川融化,草長鶯飛。


    這回再沒有機械的女聲響起,電話“嘟嘟”兩聲,很快被阮知微接起,阮知微的聲音還是那麽清甜:“喂,你好。請問是哪位?”


    聽到她聲音的那瞬,沈宴莫名得喉間發哽,格外酸澀。之前從沒想到,聽她聲音能這麽難。


    沈宴的唇動了動,還是沒有出聲。


    他不知道說什麽,讓她回來?說他想她了?他都做不到,給她打這個電話,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喂,你好,請問,能聽到我說話嗎?”阮知微還在問。


    沈宴長久地沉默著。


    “喂?咦,怎麽沒有聲音,難道是打錯了嗎?”


    沈宴下顎線緊繃著,他不能再聽了,他怕再聽下去,他真的會忍不住說話,他隻是想聽她的聲音,不想讓她知道打這個電話的人是他。


    於是,他狠了狠心,直接按斷了電話。


    掛了電話後,她的聲音又變得遙遠,冰原荒蕪,世界重歸空寂。


    沈宴低頭看著手機屏幕,看了很久。


    久到一旁的助理忍不住開口:“那個,沈少,我、我的手機……”


    “哦,”沈宴回過神,在手機屏幕上把阮知微的通話記錄刪除後,便把助理的手機還給他。


    而小助理接過手機的那刻,他抬頭看向沈宴,皎潔月色下,小助理分明看到,沈宴平日裏俊美張狂的神色染著些許壓抑不住的失意。


    沈宴的眼尾,是泛著紅的。


    而這邊,阮知微莫名其妙地接了個電話,隻覺得奇怪,她反反複複地看著這串陌生的手機號碼,想尋找出什麽。


    阮知微很確信自己沒見過這號碼,但不知道為什麽,接起電話的瞬間,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將她包裹起來。


    向錦秋看她蹙緊眉頭,不由問她:“你怎麽了?接個電話而已,怎麽還沒完了?剛才是誰給你打電話?是詐騙電話還是銀行電話啊?又或者是銷售電話?”


    “都不是,”阮知微搖頭:“那邊沒有人說話,隻能聽到風聲。”


    沒人說話?


    向錦秋也覺得有點奇怪了,她思考:“難道是誰想和你告白?不對啊,今天又不是七夕,七夕早過了,今天是鬼節,誰告白會選這個破日子?或者,難道是鬼和你告白?你不會招惹上什麽不該招惹的東西了吧?”


    阮知微:“……”


    向錦秋不應該寫古代言情小說,應該寫驚悚恐怖,或者懸疑血腥。


    眼看向錦秋有往鬼故事的方向轉移,阮知微及時製止了向錦秋的話頭:“你要吃水果嗎?我給你洗個蘋果,還是更想吃葡萄?”


    “就吃蘋果吧,謝謝寶貝。”


    “好。”


    隻是,當阮知微在廚房的水龍頭下麵用清水洗蘋果時,她腦海裏還是忍不住浮現出肖蒙蒙說的那些話,鬼節晚上,百鬼夜行,不要出門。


    她不自覺地打了個激靈,隻覺得這個電話來得更詭異了。


    如果是人的話,為什麽打通了……卻不說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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