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整個人就這麽趴在馬背上,他甚至連韁繩都不去牽,一副似乎隨時都要死了的重傷模樣。哪怕是在全軍急行軍時,他都依舊保持著這個模樣,若不是旁邊有一個人牽著他胯下那匹馬的韁繩,都不知道在急行軍時,他會被馬匹帶到哪裏去。


    與此相比,威廉哪怕在急行軍中也沒有被馬匹摔落在地這事,仿佛成了理所當然的事一般。


    陽光透過樹枝的縫隙,星星斑斑的照落下來,剛好映照在威廉的臉上。


    閉著眼睛似乎正在睡覺中的威廉突然有些煩躁的伸手擋了一下臉,可是似乎是這個姿勢實在不舒服,他又轉了一下頭,結果才發現在這個位置似乎無論如何都會被陽光照耀到,於是他不得不直起身子坐了起來。


    這是一個有些幹淨的男人。


    他有一頭垂落至腰際的金色長發,被他用兩個發束紮成一條馬尾,一個紮在腦後,另一個紮在發尾,這讓他從背後看上去,實在有幾分違和感;兩鬢的垂發也並不一致,而是左邊長右邊短,額前的斜劉海恰好遮住了他的右眼,隻留下一隻宛如藍寶石一般的左眼。他的麵部線條並不硬朗,沒有給人棱角分明的感覺,如果單看他的上半張臉,會發現他的眼神異常敏銳,如鷹目般的眼神恰恰好衝淡了他那雙細長的丹鳳眼;而如果隻看他的下半張臉,則會發現那似乎已經固定住的微翹嘴角,永遠都露出一個輕蔑不屑的冷笑。


    可是當這上半張臉和下半張臉融合在一起時,便將他的麵部線條變得異常柔和,甚至可以說有些陰柔。如果不是他還有喉結的話,任何人在看到威廉時,都隻會下意識的把他當作一個女人,而不是男人。


    他穿戴著一套已經洗得有些發白的立領雙排紐扣軍裝,軍裝的底色是黑色,輔以紅色的修色和金色的邊紋,這套軍裝被燙得非常筆直幹淨,哪怕威廉一直趴在馬背上,也沒有留下任何一絲的皺褶。


    此刻,他挺直腰背之後,整個人就多了一股無言的氣勢。


    威廉掃了一眼密林中的環境,三千名士兵正靜伏在這森林裏,他們中有的是拿長槍,有的是拿圓盾和長劍,還有持弓搭箭準備射擊。這些人凝神靜待,注意力高度集中,身上散發出來的無形殺氣匯聚在一起,宛如一隻巨手扼住了這片森林的生機,使得整個森林都變得靜謐而肅殺。


    側耳傾聽,這裏不僅沒有鳥叫聲,甚至連蟲鳴聲都已經停止。


    “撤軍。”寒著臉,威廉突然說了一句。


    這聲音冰冷至極,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在這安靜得幾乎連呼吸聲都可以聽到的森林中,就猶如魔獸的咆哮聲一般,將所有士兵都給震醒。幾乎是所有的人,在這一刻都一臉錯愕的轉頭望著威廉,他們搞不懂,這個一路上看起來似乎隨時都快要死了的人,怎麽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他們可是在這裏等了整整一天。


    他們這些人,自從收到肖恩離開營地之後的消息,就日夜兼程的趕到伏擊地點,仗著馬匹的腳力急行軍,終於趕在目標之前進入到了埋伏地點,之後才終於有一個勉強可以休息的時間。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休息的時間當然不會特別充足,但是憑借著氣勢上的充足,他們的精神還是非常飽滿的,可是現在居然要撤軍,幾乎是這一瞬間他們的氣勢就下降到了冰點,身體上的疲憊酸痛和饑餓,此刻全部都像是蘇醒了一般,紛紛發出抗議。


    “怎麽回事?”統軍的將領也皺起眉頭,在這種時候說出這種話,確實是對士氣的極大損害。


    “你難道沒有發現這裏有什麽問題嗎?”威廉冷聲說道。


    “你是說對方會發現我們設伏?”將領搖頭失笑一聲,“威廉,你太謹慎了。如果對方真的打過仗,就不會買北地蠻人奴隸了,而且還花那麽多錢去武裝這些北地蠻人,我都不知道該說他天真好還是愚蠢好。難道以為北地蠻人有‘蠻人’兩個字,就真的能和野蠻人比拚戰鬥力嗎?”


    “我們可以從戰略上蔑視對手,但是戰術上你必須重視對手。”威廉搖了搖頭,對於將領的不以為意感到窩火,“我不認為對方是那樣愚蠢的人。他的情報我已經研究過了,他在一天之內拜訪三大商會,看似魯莽和炫耀,但是實際上他的一切行動卻是一環扣一環,隻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將所有人都把他從肥羊的印象上升到刺蝟,你真的要嘀咕對手的智商?”


    看著將領的臉色顯得有些不好看,威廉卻是根本不予理會,而是繼續說道:“你已經犯了輕敵的毛病,哪怕對方真的是一支從未打過仗的軍隊,你也必須把對方當成一支經驗豐富的勁旅來對待……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不是這麽被人對待過,但是請你不要用你的智商去衡量對方的水準,然後再用你那可笑或者說豐富的經驗去擊敗對方。”


    將領被威廉諷刺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忍不住吼了一聲:“你到底是站在哪一邊的!”


    “有腦子的那一邊。”威廉又打了個嗬欠,然後懶洋洋的趴在馬背上,他發現陽光黯淡了一些,這讓他又可以繼續趴在上麵睡覺了,“我隻是不想死得那麽早而已。”


    就在這時,林中傳來了一陣異響,緊接著有一個人飛快的跑了過來:“將軍,目標還有半小時抵達。”


    所有人的目光,這時全部集中到了這位將領的身上。他回頭望了一眼威廉,發現威廉又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似乎提不起勁的樣子,全然沒有剛才嘲諷他的那種氣勢,這讓他瞬間就感到異常的氣結,可是眼下除了狠狠的瞪對方一眼外,他還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畢竟從身份上而言,威廉是參謀,他有權提出自己的看法和意見。


    隻不過,在這位將軍看來,應該是比較私下的提出,而不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喊出來。


    威廉的來曆,白翼的人裏都很清楚,他是突然敲開白翼總部據點的大門,然後來毛遂自薦的。但是實際上也就隻有白翼的真正統帥和威廉談過而已,其他人根本就沒有和他有過什麽接觸,而在那次談話之後,威廉就以參謀的身份留在白翼正規軍的編製裏,這其實是讓很多人都感到不服的,因為那些人哪一個不是通過真刀真槍的實戰拚出來的?


    或許是因為白翼參謀部的不滿已經到了壓不住的程度,因此白翼總統帥才將他這一次派出來,這實際上是他第一次真正以參謀的身份出戰。但是指揮權,其實並不在他的身上,而是在這位將軍的身上,威廉以參謀的身份提出建議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此刻這位將軍卻是認為,威廉落了他的麵子,他對威廉的好感值已經完全可以說是負的了。


    “繼續待命!”這位將軍,想了一小會後,終於揮手示意,決定保持現有的狀態。


    他要證明,威廉的判斷是錯誤的,這種太過謹小慎微的膽色,絕不適合領軍,因為會耽誤戰機!


    似乎是感受到這位將軍的怒氣,白翼的士兵們此刻的士氣居然沒有降落,而是變得高昂起來,很顯然這些士兵對於威廉也是沒什麽好印象。此時此刻,反倒和這位將軍一樣有些同仇敵愾的味道,卯足勁準備狠狠的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半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這位將領甚至隱隱約約間已經看到一大群的人出現在地平線上。他伸手做了一個動作,旁邊有令旗舉起,所有的弓手已經將弓弦拉開,準備等目標進入射擊範圍後,就先給對方來一波箭雨,一千名弓手的齊射,雖然規模不算大,但是足夠讓對方減員不少。


    而那些槍兵和持盾輕步兵,也同樣握緊了手中的武器,隻等箭雨一射,他們就會立即發動衝鋒。


    看著目標的距離越來越近,白翼的將領高舉的拳頭也終於展開,弓弦已經被拉到最大,隻等這位將軍的手揮落,便可以鬆弦射擊。


    六百米……五百米……四百米……


    隻要再往前一百米,就足夠了!


    可是就在這時,目標的隊伍卻是突然停止了前進,那些執盾槍兵紛紛豎盾而立,並沒有排開陣形,但是整個隊伍明顯變得警惕起來。這位將領看到眼前的這一幕,他就知道,對方對這片森林已經有了警惕之心,他想要打伏擊的主意已經算是徹底失敗了,這對於士氣的影響是非常嚴重的,而且現在貿然衝殺出去的話,也已經起不到什麽好的效果了,至少對方是絕對不會因此而產生混亂。


    “哈哈!”看著眼前這一幕,威廉卻是很不合時宜的笑了起來,但是他總算知道將笑聲給壓製住,“怎麽樣,對手的智商要比你高吧?你的經驗無法擊敗對方了吧?”


    “你……”


    “現在的情況是對方一直都是勞逸結合,而我們是急行軍過來,雙方的精力和體力已經不再一個層次上,再加上我們現在士氣衰落,已經完全不具備地利和人和。”威廉的笑意猛然消失,轉而變得嚴肅起來,“如果我是你,我現在就會退兵,重新想辦法,而不是讓他們衝出去和對方拚殺。”


    沉默了良久,這名將領終於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輕敵了。而行軍打仗最忌的,就是急躁,盡管他不喜歡威廉,但是現在他也隻能聽從威廉這位參謀的建議:“撤退!保持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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