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吳俊事先得到的提點中,書記官與他的對話相當的嚴肅。他還記得那張對話稿的開頭是這樣寫的。


    書記官:吳俊先生,你是否能以名譽擔保,做出下列鄭重說明:


    你是完全自願地申請加入黑暗理事會,而不是因為偏向朋友或貪圖錢財?


    ——是。


    書記官:你是否能以名譽擔保,做出下列鄭重說明:


    你是出於對黑暗理事會製度的好感、對知識的渴求以及服務於同胞的真誠願望而乞求獲得理事會員的特別待遇?


    ——是。


    書記官:你是否能以名譽擔保,做出下列鄭重聲明:


    你將樂意遵行黑暗理事會自古以來形成的習俗和習慣?


    ——是。


    然而在實際的操作中,書記官卻根本沒有照著念。身披玄色道袍的書記官“嘩”的一聲搖開一把白紙扇,白扇正書“天誅八尺”、背書“清明重陽”,他在揮動中沉聲詢問了吳俊的生辰、婚姻、年歲與家庭父母狀況,再根據他的生辰八字默默屈指運算,最後唱出了一首歌道:“一身骨肉最清高,早入簧門姓氏標。待到年將三十六,藍衫脫去換紅袍。”


    書記官唱完,就有身披黑袍的理事會低級成員上前扒下藍色的皮圍裙,將一身大紅袍披在吳俊的身上。


    “且去白虎位。”書記官大喝著擲出一個令箭。


    “躬身,拿令箭,說小將得令。”


    一個聲音在吳俊的耳畔響起,他驚訝地抬起頭,癡癡呆呆地看著那個藏於黑袍中的麗人。


    藏於黑袍中的麗人嬌嗔地扭了下吳俊的腰肢,疼痛立即讓他醒覺過來自己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彎下腰撿起雞毛令箭,大聲道:“小將得令。”


    觀禮台上響起了一陣輕微的笑聲。


    “好福氣。”一個中年人卡著嗓門,發出了林淩和碧律己都覺得異常刺耳的聲音,“有袁天師後人批命,這小子福氣好。”


    吳俊拿著雞毛令箭走到白虎壇,藏於幕後的一個戲班子吹鑼打鼓卡著他的步調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白虎聖壇上端坐的是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女性,她的整個臉都被塗成了石灰白,並且剃掉了眉毛,眉骨處抹著的那兩朵絳紅色的雲彩讓她的臉看起來有些像是京劇臉譜。


    “鬼穀子傳人。”之前發話的那個中年人對坐在他身邊的一位少婦介紹道,“白虎壇的這位是九陰玄女,在命理界大大有名。今天到場的都是名家。”


    坐在林淩身邊的觀禮者不屑地冷哼道:“封建糟粕。”


    一個同樣身披黑袍的低級執事接過吳俊手中的雞毛令箭,轉遞給了那個中年女性。


    中年女性接過雞毛令箭後煞有其事地雙手握住令箭,平舉到臉前,塗抹的慘無血色的嘴唇一撅,忽然噴出了一股火焰。


    火焰燃盡令箭上的雞毛,露出內裏的金屬光澤。


    一束強光打在中年女性的臉上。林淩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中年女性臉上的妝容此功能兩抹絳紅的雲彩變為了一副青麵獠牙的臉譜。


    “癸巳時:天應星,洗足獵獸,奮發有為,人人畏服。”中年女性沉聲念完,便將手中的令箭投入身前的一個筆筒。她低吟一聲,臉上的妝容又從青麵獠牙的小鬼變成了一個漆黑的炭頭,眉心還點著一個月牙形的印記。


    “包拯,是包拯上體了。”那個中年人有些激動地說道。


    “這人不會是安排的托吧?”坐在林淩身邊的年輕人不恥地笑道。


    “此命如鬆栽深嶺,竹挺高軒。根株固寶,節操貞堅。”中年女性開了口,她的聲音突然之間就變得中氣十足,錚錚有聲,又不失女性聲調的特有韻味,“心慈因賦定,性俠出天然。父母堂前客,終身管不全。兄弟雲中月,清光半不圓。六親似雁分飛,夫妻同林宿鳥。回家不待憂煎,兒女三疏兩負。莫嫌命裏有啾唧,過了風波穩駕船。”


    中年女性念完之後,光線淡去。


    她在黑暗中用略帶疲憊的聲音說道:“且去玄武位。”


    “小將得令。”


    吳俊在身邊人的提示下抱拳說完,又伴隨著“鏘鏘”作響的敲打聲繞場小半圈,行走至玄武壇。閃光燈在黑暗中閃過,場地周邊的攝像機將他的一言一行全部錄製了下來。


    帳篷內的光線隨著吳俊的腳步漸漸亮起。


    端坐於白虎壇上的是一位身披多彩袈裟的素衣老僧。


    “達摩一掌經論命?”那個中年人對於命理界頗有研究,他仔細端詳了那個素衣老僧一會兒,突然說道,“這位莫不是越台廟的素忌方丈。”


    “哦,素忌老頭?他還有臉坐在這裏給人算命?”坐在林淩身邊的年輕人發出聲輕笑。


    連心態灰暗的碧律己都忍不住說道:“梵吹不識素,七喜又如何,這老頭很有名,在某種意義上。”


    “有典故嗎?”林淩好奇地問道。


    “越台廟是天文市前三的大廟,這位素忌大師有個哥哥也當過和尚,是某個什麽壇的繼承人。”碧律己略微皺了下眉,有些詞過於敏感,在公開場合不加掩飾的說出來,肯定會得罪人,僅他的觀察,觀禮台在座的怕是有十七八個信奉這一套的來賓,但既然開口樂,肯定要說下去,隻是該怎麽說呢?


    “你也玩《永恒》吧?永夜議會方的?”坐在他們身邊的那個年輕人插嘴問道,看見林淩可有可無的點頭後,他立刻興奮地說道,“五盟聯合體裏曾經有個人,叫做東方朔,他有個哥哥東方瘋,以前也是五盟聯合體的人,血族成員,本來在遁世者家族內貢獻值排名前千位的,後來去了天選者家族,還咬出了我們五盟聯合體打入不朽意誌的重要間諜,讓五盟聯合體損失慘重。”


    “這位素忌大師的哥哥……”林淩略微有些明白了這個年輕人的意思。


    “他是蓄發還俗,直接投了道門。”碧律己聽不懂那些《永恒》專用名詞,但忽略掉那些關鍵詞後,他還是整理出了那個年輕人的意思。


    “更奇葩的是後麵。”年輕人繼續說道,“這個東方朔家裏當時把全部的流動資金都投在了《永恒》的一個相關項目裏,東方瘋去了不朽意誌後,把這個事告訴了他們的上層,結果不朽意誌與神話崛起聯手做了一個針對性的決定,讓東方朔家中損失不小,他家老爺子一氣之下將東方瘋逐出了家門,東方朔本來有了這個經曆,他在五盟聯合體裏也應該算到頭了吧?卻沒想到,黃道世盟的那個俱樂部經理挪用公款去炒作法力薊,被他們的會長捅到五盟聯合體的高層,上頭一查帳,查出了問題,直接擼了黃道世盟的俱樂部經理職位,把東方朔空降到了黃道世盟當俱樂部經理。”


    “素忌和尚本來在外地小廟當個方丈,天文市前幾年宗教界要搞什麽法會,地點就選在設施最好的越台廟,原方丈挪用寺廟員工的保險費用去投資股市,被寺中長老告到宗教管理局,他的後台,一個有身份的老和尚聽聞後又氣又急,一口氣沒緩過來死了,於是那個大和尚也被送去了監獄,一審判了18年。”碧律己順著那個年輕人的意思對林淩笑著說道,“不過這還不是素忌和尚最出名的地方,越台廟有個長老在臨終前,給他的評價是內殘外忍。”


    “越台廟在過去20年裏,一直被叫做天文市第一大廟。出東方瘋的那件事情前,黃道世盟、和神話崛起、不朽意誌是永夜議會方前三的強會,這之後,需要和五盟聯合體抱團才能與後兩者抗衡。”那個年輕人歎出口氣,“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東方朔剛剛來黃道世盟的時候,被人叫做木魚經理,你得拍他一下才有反應,不打他就坐在那裏,當一個擺設。”和年輕人同路的另一個人接著之前的話題說道,“越台廟的新方丈也是如此,過了不久,來廟裏掛單的和尚就多了,都是素忌大師師門兄弟。等到自己人多了,素忌大師就開始了他的改革,他把廟宇周邊,沿街的那些商鋪所有權往宗教管理局一送,將錢袋子給了上頭……”


    “東方朔為了保住位置,也做表率,將黃道世盟的會員會費轉移給了五盟聯合體,加速五盟聯合體的合並進程,這裏麵還有個故事。”年輕人大概是覺得同伴說的話題太過危險,故意調轉了話題道,“大家原來以為東方朔就是個擺設,沒想到他是在觀察黃道世盟的舊有公會管理階層的運作。二階強製任務競爭末端,舊有公會管理層旗下的一個任務團出了惡性事故,參與了普通玩家的pk中,還毀掉了一個新手營地,東方朔就用這個事情作為矛頭,攻擊舊有公會管理階層,同時把他從原來公會帶來的那些人手,和從五盟聯合體討要來的人手替換了中層公會管理,架空了上麵,又壓製了下麵,連職業隊都換了一茬人。”


    “公會裏沒有怨言嗎?”林淩問道。在他們談話中,吳俊通過了玄武壇的考驗,到達了朱雀壇。


    青袍儒衫的朱雀壇壇主大聲宣讀著所謂的儒家“忠孝”,並且把很多心靈雞湯的段子包裝一下頂著詩經的名號灌輸給吳俊。


    “慶先生不愧為當世亞聖。”中年人擊掌歎道。


    “怎麽會沒有怨言。”坐在林淩身邊的年輕人瞪了眼那個聒噪的中年人後,繼續低聲說道,“但誰敢放到明麵說?誰說的,誰就是破壞五盟聯合體的一體化進程、阻擋公會改革的罪人,一旦被抓住公會管理者直接開革,普通成員做退會處理。實際操作中沒有這麽嚴,隻要你不在五盟聯合體內部期刊上發這些東西,公會上層沒人理你,而且底層會員退會又如何?東方朔手裏有錢,那個挪用公款去炒法力薊的前俱樂部經理留給了他一大筆遺產,他有的是錢賄賂那些普通公會成員和新入會的成員,並且吸納更多的人進入黃道世盟,隻要他每周上繳給五盟聯合體統一支配的金幣數目不減反增,他就是功臣,五盟聯合體拚死都要保住他的位置。”


    可能是過於激動的關係,年輕人的聲音有點大。


    至少在林淩看來,前三排的人都回頭張望。


    “好了,說了那麽久你們不餓嗎?”碧律己適時地站起身,用一句玩笑話化解了旁人的注視,“自助晚宴要開始了,天大地大,還大得過你我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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