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一聲質問令屋內的三人同時站起了身子。


    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一名須發斑白的老者出現在外麵的廊下。


    老者的身姿挺拔麵容剛毅,一柄出鞘長劍提在手中,在日光的映照之下閃爍著幽幽藍光。


    對方明顯來者不善,王堅想要阻攔卻又不敢,隻能跟隨著他的腳步一退再退,最終到了退無可退的門前,王堅終於亮出了腰間的長刀:“**若是再前進一步,休怪末將無理了。”


    “怎麽?”麵對王堅的威脅,李綱隻是斜睨了一眼,根本就沒有將他放在眼裏,“王統領這是打算對本相動手嗎?”


    “末將不敢。”王堅並未將門讓開,“末將的職責是保護帝姬與駙馬的安全,請**不要為難末將。”


    李綱冷哼了一聲,並不打算收劍入鞘,他是來問責唐釺的,若對方果真隻是一個軟骨頭,他也不介意替唐煥清理門戶。


    “王統領不必擔心,**不會對在下不利,將相爺請進來便是。”


    雖然能夠明顯感覺到對方所散發出來的殺意,既然唐釺吩咐了,王堅也隻能側開身子讓路。


    李綱向前疾走了兩步,手裏的長劍舉了起來,他倒要好好問問這小子,為何要蠱惑官家南撤。


    隻是劍尖剛剛抬了起來又匆匆落了下去,麵對擋在自己麵前的順德帝姬,李綱不敢造次,卻還是朝著她瞪了瞪眼:“殿下身為皇女,就該以大宋的江山社稷為重,駙馬妖言惑眾蠱惑君心,實在罪無可恕,刀劍無眼,還請殿下讓開。”


    李綱來勢洶洶,趙纓絡卻根本不為所動,看向對方的目光也漸漸變得淩厲起來,周身的皇族威嚴更是令李綱的心神為之一顫:“本宮隻知道唐釺是本宮的夫君,**若是想要傷害駙馬,就必須從本宮的屍體上踩過去。”


    趙纓絡的話讓**爺的神情微微一滯,旋即又恢複了過來,他可是麵對數萬金軍都能做到從容不迫的大宋左相,又怎會懼怕一個小小的帝姬。


    “殿下還是讓開為好,你以為隻憑你一人,當真能阻攔本相?”


    “一個區區的順德帝姬分量的確不足,若是再加上我等幾人,**覺得能夠心平氣和地與駙馬聊上幾句嗎?”


    隨著魚貫而入的另外幾位帝姬全都站在了趙纓絡的身側,將他與唐釺隔開,李綱總算是向後退了一步,將長劍收回了劍鞘。


    “見過諸位帝姬。”


    麵對**爺的抱拳施禮,諸位帝姬並未有人理會,站在最前麵的趙賽月更是指著李綱的鼻子:“誰也別想傷害我姐夫,丞相也不行。”


    麵對這一屋子帝姬的胡攪蠻纏,李綱也是沒了脾氣,東京城破,所有的皇族全部被俘,這裏站著的應該是整個趙家所有的血脈了吧。


    麵對一個趙纓絡,他還敢不將對方當回事,可麵對整個皇族,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唐釺能在幽州將各位帝姬救下,的確值得嘉獎,可他若是怕死,大可帶著你們獨自南下,又何必趕來應天府亂我軍心?大敵當前,不思如何退敵,隻知一味逃跑,與懦夫有何分別?”


    “**如此認為,實在是大錯特錯。”


    將擋在自己身前的幾位帝姬分開,唐釺淡笑著來到李綱的麵前站定。


    趙纓絡擔心對方突然暴起傷人,依舊打算上前一步,卻被唐釺擋在了身後:“放心,為夫子有分寸。”


    “你小子還算有些膽識。”唐釺並沒有一直躲在女人的身後,這倒是令李綱起了刮目相看的意思,“不過本相倒是想問問老夫何錯之有?”


    如果說為保大宋江山而戰死沙場是錯,他寧願一錯再錯。


    “**當日在東京城頭揮劍殺敵的場麵還曆曆在目,在下甚是欽佩相爺與東京共存亡的氣節,那一戰驚天動地,那時的相爺當然沒錯。”


    “不過……”唐釺輕輕歎息一聲,“如今的局麵與先前一戰大相徑庭,當初相爺在死守東京之時,有固若金湯的城牆,有團結一心的百姓,有數以萬計的將士,而如今,咱們還有什麽?除了所剩無幾的五萬禁軍之外一無所有,在經曆過慘敗之後,全軍的士氣更是蕩然無存,請問**,咱們要拿什麽來堅守應天府?”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所要做的是頂天立地,麵對金軍來犯,我們逃得還不夠徹底嗎?真的不能再逃了啊。”


    “明知是死依然求戰,那不是英勇而是愚蠢。”唐釺搖了搖頭,“金軍的第三次南侵誰也無法阻止,用這僅存的力量去阻擋,朝廷隻會亡得更快,大宋如今需要的是臥薪嚐膽韜光養晦,而不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隻要守住江南和川蜀不失,我們便還有翻身的機會。”


    “韜光養晦?說得輕巧。”李綱一聲冷哼,“今日若是退了,金軍必然還會繼續南下,他們能給我們臥薪嚐膽的機會?”


    “金軍不善水戰,我們可以依托長江天險進行防禦,麵對江南地貌,金軍的鐵騎將無用武之地,對方沒了優勢,我軍為何不敢正麵一戰?”


    “你說的倒是輕巧,長江自川蜀之地發源,一路東來綿延千裏,隻憑這幾萬兵力想要扼守江南倒是沒什麽問題,可你又如何能夠守住如此多的渡江要道?”


    “金軍想要繞道,就必須穿越連綿不絕的山脈,山道狹小難以翻越,他們難道不害怕我軍在必經之路上設下埋伏?想要直抵江南,就隻能沿京東東路南下,如果在黃河、淮河與長江南岸進行狙擊,能不能拖延金軍南下的速度?”


    李綱所指揮的禁軍也是不善水戰的北方士卒,但在河岸上布防,射殺渡河的金軍,的確不是什麽難事。


    “可我軍如今的士氣不振,我擔心根本扼守不住啊。這樣退下去,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原來相爺也知道我軍根本就難以抵擋金軍來犯,何苦還要在應天府苦撐呢?”唐釺伸手扶了扶滿是黑線的額頭,“廣陵城是晚輩的底線,小子願與金軍在廣陵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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