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諾洗澡出來,拿著毛巾捂著頭發,卻見床單跟被褥竟被換過了。


    溫北瑜見她露出吃驚的表情,解釋說:“索性一起換了好了,睡得舒服些……”又看顧惜諾臉上泛出一絲粉色,手背上的包卻更為青腫,皺眉說道:“糟糕,忘了你這手一時不能碰水了。”


    顧惜諾默默地說:“沒事的。嗯……溫北瑜,不早啦,你去睡覺吧。”


    溫北瑜望著她,卻不走,問道:“你的頭發還在滴水,怎麽不用吹風機?”顧惜諾搖頭:“好累,我想睡覺。”溫北瑜說道:“頭發濕著睡覺,會頭疼的。”顧惜諾擦擦眼睛,說:“沒有力氣再吹了,困。”


    溫北瑜看了看她,回身到浴室裏頭,將那把吹風機取出來,說道:“不要你動,我來替你吹好嗎?”


    顧惜諾呆了呆,又搖頭,溫北瑜卻一笑,不由分說地把她捉住,拉到床邊,叫她背對著自己坐下。


    顧惜諾悶悶地說:“我不用你的。”


    溫北瑜笑著將毛巾鋪在她肩頭:“行了行了,我又不收你錢,你當這是理發店啊,還要指派一位嗎?”


    顧惜諾笑了笑,就也隻好乖乖地坐著,溫北瑜將吹風機插頭接了,打開來,伸手撩起那細長的頭發,緩緩開始吹了起來。


    熱烘烘的氣息噴在頭發上,顧惜諾垂頭坐著,聽到吹風機嗡嗡的聲音,心也跟著打轉,過了一會,叫道:“溫北瑜。”


    溫北瑜“嗯”了聲:“什麽事?”


    顧惜諾看著自己手背上那幾個清晰的針眼,說:“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溫北瑜愣了愣,那握著她一縷頭發的手停下來。


    顧惜諾聽不到他回答,就問:“為什麽?你可以告訴我嗎?”


    溫北瑜遲疑了會兒,說:“因為你是我最喜歡的諾諾啊。”


    顧惜諾好像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又問:“這是什麽意思?意思是……你當我是妹妹嗎?”


    溫北瑜的笑有些勉強,說道:“嗯,是吧。”


    顧惜諾說:“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麽是‘是吧’?”


    溫北瑜皺眉想了會兒,說道:“我也不知道,可自從……小時候……我一見到你就很喜歡你了,他們都說很奇怪,因為我見到同齡的、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會衝上去跟人家打架,還是頭一次這麽喜歡照顧一個人。”


    顧惜諾呆了呆,回想往事,卻隻剩下模模糊糊的影子:“謝謝你啊……”輕輕地說。


    溫北瑜苦笑笑,手捋過顧惜諾的長發,聲音在不知不覺裏變得溫柔:“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大概這真的是一物降一物?我記得我看到其他孩子的時候,都很像衝上去打個鼻青臉腫,可是隻要看著你,我就心軟了,而且我知道你不開心,所以就想千方百計地要你開心起來……可是往往適得其反,哈。”


    顧惜諾也跟著笑了笑,想回頭看溫北瑜,卻不能亂動,停了會,就說:“我那時候很不懂事,還咬過你,我記得你因此大病了一次,對不起啊。”


    溫北瑜說道:“我可一點也沒有怪你,反而覺得那一場病的很好呢,因為我病了,你很擔心,守在我的病床前哭的什麽似的……我當時看著,心裏頭很感動,恨不得自己再多病兩天,病的更重點。”


    顧惜諾不說話,隻是低著頭,手指在幹淨的床單上一戳一戳的,半晌,眼中有什麽東西掉下來。


    溫北瑜將她的頭發吹的半幹,始終沒有聽顧惜諾再說話,溫北瑜把電吹風關了,說道:“諾諾,現在可以睡了……”他微微俯身去看,卻見顧惜諾低垂著頭,眼中大顆大顆的淚珠跌落。


    溫北瑜吃了一驚,急忙扳過她的身子:“怎麽了?”


    顧惜諾閉了閉眼,抬頭看向溫北瑜,大眼睛裏汪著淚:“我……沒什麽……”


    溫北瑜皺眉看著她,過了會兒,卻將她輕輕地摟入懷中:“到底怎麽了?是我弄疼你了?還是……”


    顧惜諾鼻子發酸,停了會,說道:“溫北瑜,你不要對我這麽好,如果我真的是你的親妹妹的話,也行,可是我不是啊……”


    溫北瑜身子一震:“諾諾……你說什麽?”


    顧惜諾咬了咬唇,說:“你要真的當我是親妹妹就好了,可是……可是你對我實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沒有覺察到嗎?哥哥……”她遲疑,卻仍說,“我喜歡的人,是哥哥……是他啊……”


    溫北瑜目光一沉:“諾諾。”


    顧惜諾身子發抖,溫北瑜察覺,卻不知要怎麽說好,一瞬心亂。


    顧惜諾低聲又說:“你這樣,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也不知道你以後會對我怎麽樣,我還怕你……你……”


    “別說了諾諾。”溫北瑜抱著她的肩,將她的頭攬向自己懷中,“別說了。”


    顧惜諾忍著,淚一點一點落下來,她不許自己出聲。過了許久,溫北瑜才說:“不管到什麽時候,我都會對你好的,也……絕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顧惜諾睡著了後,溫北瑜又看了她一會兒,眼見都快天亮了,他才離開顧惜諾的房間。回到自己的房中,自然是不能睡了,衝了個涼,出來換了套衣裳,準備上班。


    他坐在這個位置上,等同是所有轉軸的中心,少一日都不行,也並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麽輕鬆。如果要偷懶湊合的話,自然是可以的,但那不是溫北瑜的風格。


    自從這次顧惜諾被劫持的事件發生後,那幾個涉案的人先是被他打的半殘,然後就一直關押在牢裏,又翻出了許多舊案,裏頭還牽扯了幾條人命,估計槍斃是免不了的了。


    這幾人本是青市的地頭蛇,也的確如他們所說,在京內也有些後台,可是畢竟,縣官不如現管。何況,——若是真的比拚起後台來,恐怕沒人能拚得過溫家。


    溫北瑜毫不手軟,青市的幹警們得了令,自然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樣束手束腳,個個大刀闊斧的開始向著些頑疾惡瘤下手,那些以前仗著各色□□混的風生水起的大鱷紛紛落馬,順便還下了幾個勾結黑幫分子的政府內官員。


    就好像是一把雪亮鋒利的大刀,在溫北瑜的指揮之下,橫掃過青市,所到之處,斬殺一片,此事震驚朝野,大快人心。


    三天後,一場秋雨痛痛快快地落下,整整下了一夜,把整個青市洗刷的煥然一新,雖然是秋季,但這個城市,在被衝洗掉那些枯枝爛葉,浮沉肮髒之後,竟越發顯得生機盎然,正在以簇新的麵貌度過天高氣爽令人喜悅的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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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惜諾覺得自己可以回學校上課了,那些落下的功課像是巨石一樣沉甸甸地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這幾天在家裏休息,她掛心的隻有兩件事,一件是顧聲華,第二就是學校,她這幾天沒有用功,易冰一定會輕而易舉超過她,還有其他的人……


    兩件事在心中壓著,顧惜諾簡直覺得自己正在上刑,軟和的床墊都好像充滿了針刺,讓她怎麽也躺不下。


    與此同時,顧聲華正接見完畢一位特地從北京飛來的大律師。


    溫北瑜出了辦公室,第一眼見到古白那張笑嘻嘻的臉的時候,心不由地一沉,腦中幾乎與此同時,鬼使神差地蹦出一個名字:顧聲華。


    溫北瑜停下步子,打量古白。古白對他冷峭的眼神不以為意,笑的熟頭熟腦的,上前來伸出手,說道:“溫局,好久不見了,你好你好。”


    溫北瑜垂眸看看古白的手,又看看他那笑的秋天的菊花都無法與之媲美的臉:“古大律師怎麽有空到這裏來了?稀客,怎麽青市有人能出得起價嗎?”


    國內成功的律師沒多少,古白正是其中最為傑出的佼佼者,別人都是打一場官司多少錢,但古白的“出場費”,——姑且稱之為出場費,是以分鍾計算的,基本上是一分鍾千元的豪氣價格。


    而且古白的出名不是在國內,他先是在國外聲名鵲起的,眾所周之,歐美法係跟中國法律大相徑庭,能夠在國外吃得開的,不一定在國內也成,但古白就是這樣一個跨越國界的奇才。


    而他回國後的第一個案子,從古白接手到起訴到三審結束,足足用了一個月時間,那時候古白的出場費還沒這麽離譜,隻一分鍾三百塊而已,但是一個月的話……


    消息傳出,法律界同警界一起嘩然起來。可是古白的確極有一手,竟將警方鐵板釘釘的一個犯人辯護的無罪釋放。法律界同警界再度嘩然。


    大家都暗地裏都稱古白是“大白鯊”,一口絕世利齒,殺人不見血。


    這時侯見到古白,自然不是什麽好事,如果是溫北瑜自己請他來的那就另當別論,但目下最可怕的是,溫北瑜想到,古白這位重量級人物的出現,恐怕正是自己的對頭請來的。


    ——顧聲華。


    古白笑道:“連溫公子都跑到這裏來當個區區局長了,青市自然也是臥虎藏龍,不容小覷的。”


    溫北瑜不動聲色地說道:“哦?不過我聽說古大律師你選案子,不光看錢,還是要看知名度的。”


    古白笑的越發動人:“當然了,因為這案子牽扯的正是溫公子,放眼國內,恐怕沒有再比這個更有知名度的案件了,在下哪裏敢錯過呢。”他笑的人畜無害。


    果然是他!


    溫北瑜牙癢癢,當看到古白眼鏡背後的眼睛閃過一道精光的時候,溫北瑜心想:“顧聲華,果然是下足血本要跟我搶諾諾了,這一招極好啊。”隻不過溫北瑜也不得不佩服,顧聲華他當真好本事,居然連古白都請來了……古白這人心高氣傲,素來一大準則就是不沾染娛樂圈的人,這一次怎麽竟然舍得破例,難道真的是為了天價的出場費跟這難得的所謂案子的“知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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