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北瑜跟顧聲華都不知道的是,顧聲華剛才那番探望,其實並不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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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們兩個一言不合上了天台後,本來等在病房門口的老鐵擔心溫北瑜一怒之下出事,猶豫了會兒,終於也悄悄地跟著往上去,雖然不敢露麵,卻等在天台的門外,側耳傾聽裏頭的動靜,準備見勢不妙的話,就算“犧牲”自己也要衝出去。


    而負責照料顧惜諾的護士見顧惜諾靜靜地睡著了,就也跟著出來,去衛生間看了下妝容,——先前顧聲華來到,也沒有刻意隱藏身形,醫院裏不少人都看到了,礙於部門規定,而且來探望的人又很特殊,所以沒有人敢聲張,小護士看看鏡子裏自己的臉,又想到剛才那個本該隻出現在夢裏的人,一時很是陶醉。


    小護士回來的時候,就順便又去取了個新的點滴瓶,沒想到這麽十分鍾左右的時間,推門一看,裏頭的人已經沒有了。


    小護士一呆,起初還以為是被溫北瑜或者顧聲華帶走了,趕緊去查問有無退房,結果自然是否定的。消息散開,大家頓時慌了,把在天台外偷聽的老鐵也驚動了,下來一看,頓時也大為驚心,六神無主,趕緊衝上來向溫北瑜報告。


    顧聲華同溫北瑜聽了這個意外的消息,兩人的反應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齊齊奔下天台,如風一樣衝到病房裏看了一圈,其他的東西都好好地,隻是少了最重要的那個人。


    顧聲華愣了一會兒,一言不發,往外就走。


    溫北瑜連注意到他都沒有,隻是站在病房內,望著那空空如也的床,對身邊老鐵說:“馬上把醫院封鎖起來,跟院長聯係,讓醫院的人配合,各個地方進行搜查,在門口也加備警力,進出的車輛嚴格檢查,一旦發現諾諾,立刻帶她回來。”


    老鐵答應,趕緊打電話通知,溫北瑜隻覺得自己的心在不停地跳,仿佛有一種很壞的預感,他不想望那方麵想,可惜總也忍不住地就想到更壞的方向,手指在空中輕輕劃過,又道:“還有,把總局跟各分局所有閑置警力調動起來,醫院裏找不到的話,就在市內排查,一定要找到諾諾,我不管用什麽法子……總之,諾諾千萬不能再出一點事。”


    老鐵望著溫北瑜的眼神,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道:“溫局您放心吧。”


    醫院裏搜查了一個多小時,沒有找到顧惜諾的影子,溫北瑜一聲令下,警車響起尖銳鳴叫,紅燈晃動,向外而去,溫北瑜坐在車後座上,手揉著額頭,他從來沒有如此張皇失措,無計可施的時候,以至於他覺得自己的頭都在隱隱作痛。


    “諾諾,你到底在哪?”溫北瑜轉頭,看著車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市景。青市不算太大,可也絕對不小,要藏一個如顧惜諾那樣的女孩子,簡直如滄海一粟。


    額頭的青筋微微地暴出,一抽一抽的疼。


    溫北瑜閉了閉眼:“諾諾,千萬不要再有事,等了你這麽多年,終於失而複得,你千萬不要再讓我失去你……”眼皮一垂,這向來以作風凜冽手腕鐵血的男人,眼皮底下,雙眸之中淚光隱現。


    他終於知道,什麽叫做痛心徹骨的滋味。


    就在溫北瑜下令封鎖醫院的時候,顧聲華疾步奔出了醫院大門,幾個過路人看著那人熟悉的臉孔,還未曾驚呼出聲,那人已經極快地掠過身旁。


    顧惜諾披著一件粉色的外套走出醫院,外套是小護士放在床邊的,她下床的時候,信手拿了來。


    她出門的時候,並沒有發現有人,於是選了個方向,慢慢地走過去。


    剛才顧聲華來,顧惜諾起初還糊塗著,可是印象裏,卻仍留下顧聲華的聲音:“諾諾,諾諾……”他叫。


    顧惜諾卻以為那不過是自己的夢。


    是在她最可怕的噩夢裏頭唯一的一點希望跟憑仗,但是這希望跟憑仗卻又如此的微乎其微,讓她伸手想抓住的時候,卻又抓了一手的空。


    她忘不掉,那些可怕的,齷齪的場景,那些人下-流的語氣,惡心的眼神,他們的手撫摸過來的感覺,像是蛇的蠕動,那些嘴臉……動作……她怎麽也忘不掉,就好像幽靈纏身一樣,如影隨形。


    顧惜諾隻覺得自己很髒,髒的無法言說,當她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看陽光從窗戶外射進來的時候,有那麽無數個瞬間,顧惜諾以為自己就好像是隻能出現在黑夜裏的吸血鬼一樣,會在那樣純淨火熱的陽光底下,灰飛湮滅。


    這樣肮髒的自己,渾身上下,無一處不肮髒的自己,注定要在陽光下,灰飛湮滅吧……


    可是沒有。


    就算她能感覺到陽光照在身上,皮膚上一寸寸的刺痛感,她卻仍舊沒有死,仍舊還能呼吸。


    顧惜諾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是髒的,雪白的被褥,枕頭,都被自己弄髒。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唯有死亡是唯一所求的。


    當顧聲華抱住她,輕聲呼喚之時,就好像是寒冬裏頭唯一的一絲代表希望的陽光。


    顧惜諾很想靠近,抓住,死死不放。


    可是,另外有個聲音才不懷好意卻更大聲地說:“你不配,你不配,你怎麽配得上他?”


    顧惜諾卻想到以前,在別墅裏頭,顧聲華那個突如其來的,溫柔的吻。


    是的……她配不上。


    所以哥哥才那麽決然的,一句話也沒留下的走了。


    她以前配不上,現在更加是無地自容的。


    海風迎麵吹來,顧惜諾一頭長發被吹的隨風飄揚,糾纏在一起,烈烈地,好像烏黑纏綿的旗幟。


    身上的粉紅色的外套被風吹落,隨風卷跑。


    顧惜諾低頭,不知什麽時候,腳下踩得妥協已經掉了,她赤著腳踩在沙礫上頭。


    好像是剛剛變成人形的人魚公主。


    她願意的……


    她願意像是人魚公主一樣,為了那個人,忍著痛苦,一直舞蹈直至到死。


    眼中的淚湧出來,又被海風吹幹,然後再湧出來,周而複始,如海水一樣洶湧。


    顧惜諾微微一笑,目光迷離。


    他給她講了那麽多童話故事,她以前以為自己是灰姑娘,或者白雪公主,但是現在……她隻是個小小的,注定要化為泡沫的小人魚。


    “哥哥……”顧惜諾抬頭,望著頭頂上的大太陽,“如果可以,真的願意聽你一輩子都給我講童話故事。”


    腳踩過沙灘,一步一步向著海邊去,這片海灘較為偏僻,隻有遠處還有幾個遊泳愛好者,也有人注意到顧惜諾,可是像這樣的花季少女,豈不是都很多愁善感?到海邊吹吹風,玩玩海水,也是有的。


    九月的海水,已經很涼。


    □□的腳踩在海水裏頭,顧惜諾深吸一口氣,怔怔地盯著麵前蔚藍色的大海。


    如果身體浸在裏頭,或許不會那麽髒了。


    她眨眨眼睛,吸吸鼻子,眼前卻出現顧聲華的樣子。


    從她記事開始,她就很喜歡這個哥哥。


    他長的真好看啊,顧惜諾那時候不喜歡說話,卻很喜歡呆呆地看顧聲華,不,當時還是楚清河的顧聲華。


    他從煤礦回來,整個人黑黑的,她本來是很想笑的,可是卻隻覺得鼻子發酸,怔怔地望著他,就會靜靜地落淚。


    楚哥哥打了水,清洗自己的身體,她不想要他離開,就去看他。


    那時候她才四歲啊,趴在門口,看他拿著破舊的毛巾擦拭身體。毛巾擦過去,一道黑色的煤灰被擦去,身體上露出潔白的痕跡。


    漸漸地一盆水都是烏黑的。他的身上卻還沒有洗幹淨,一直到表麵一層擦去,她卻又發現他的肩膀上原來受了傷,血糊糊的,深深的印痕。


    四歲的小家夥懂得什麽叫心疼?


    顧惜諾眼中的淚就那麽一直掉。


    一直到他發現她的時候,她還在無意識的掉淚,眼睛裏頭亮晶晶的,小小的鼻頭紅紅,一如現在。


    顧惜諾記得。


    楚哥哥,他無奈時候雙眉喜歡高挑,那嫣紅勝似塗朱的嘴唇嘟起,起初是略帶孩子氣的少年的頑皮,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


    她多愛看,百看不厭。


    他擦拭身體時候,她站在門口看被他發現,他微微驚愕之後,昂起頭來對著她笑一笑,說:“傻諾諾,哥哥的樣子很可怕吧?”忽然看著她眼紅紅流著淚,小小手指想碰他的傷又不敢,他側開身子把傷口藏起來,又笑:“沒事沒事,一點也不疼。”那欲蓋彌彰的傻樣子……還敢說她傻,他才是最傻最傻的。


    他不高興的時候,眉尖會微微蹙起,雙眼呆呆看向一個方向,看的出神,過半晌,自己仍不知道。


    他留在她心頭的都是永不褪色的畫麵,他不知道吧?


    顧惜諾想大叫,可惜喉嚨是啞的,眼中的淚湧出來,就好像麵前越來越大的浪,漸漸地,淚跟藍色的浪頭混合在一起,將要將她吞沒。


    就在閉上眼睛的瞬間,她想到的,仍舊是那個人的樣子,身體浸入水中,變得輕盈,淚水也融入大海,以後就不會再落淚了。


    遠遠地,有個人撲入海中,身形矯健如同遊魚,迅速的衝到那小小的人兒身邊,一探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將那人擁入懷中,死死抱住,以一種畢生都不會再放開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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