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在慌張什麽,隻是莫名有點擔心。


    萬一姐姐的家人不喜歡她怎麽辦?


    萬一,萬一他們讓她離開姐姐怎麽辦?


    毫無來由的胡思亂想。


    白念昭知道說出來肯定會讓尤聽發笑,所以她閉緊嘴巴,搖搖頭:「才沒有緊張。」


    「是麽。」


    尤聽懶得拆穿臉皮薄的小孩,隻以為她怕生,淡聲安撫:「沒什麽,有我在。」


    很簡短的話語,卻讓白念昭那顆起起伏伏的心一下子鎮定了下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尤聽已然變成了她安心的依靠。


    無論前方將要遇到怎樣的危險,隻要聽見那聲「有我在」,忽然就湧起了無盡的勇氣。


    白念昭默默在心裏回應,「我也在。」


    她也會,一直陪伴在姐姐身邊。


    直到姐姐不需要她的那一天。


    -


    這條路並不遠,沒多久就到了嚴家門口。


    嚴家人依舊如同第一次般,隆重而整齊地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看見尤聽和白念昭下車後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讓白念昭驚訝的是,嚴老先生赫然就是她那培訓班的「同學」——第一天去遇見的和藹老人。


    嚴老先生朝著白念昭點點頭,聲音溫和:「白小姐不要介意,我隻是有些好奇,能讓聽聽一直護著的朋友是個什麽樣的人。」


    白念昭忙搖頭:「我不介意的。」


    相反,她還為姐姐能夠擁有這樣關心她的家人,而感到高興。


    怕白念昭害怕,尤聽自然而然地伸手牽住了她。


    指縫穿過指縫,成了十指相扣的隱晦親密。


    那點熱度從掌心,順著爬到了白念昭的心尖,燒得她麵紅心跳。


    她們跟嚴家人一起吃了頓飯,或許是因為身旁坐著的人,無論是尤聽還是白念昭,都表現得輕鬆而自然。


    尤聽甚至都快習慣這樣融洽而溫暖的親情氛圍。


    小孩在飯桌上喝了點酒,可能有些醉了,臉上浮起兩片淺淺的酡紅。


    掌心被人輕輕撓了一下,微癢。


    尤聽低眸去看。


    白念昭眼裏像是有微光閃動,她湊到尤聽耳邊,真情實感地輕聲說:「還有這麽多人關心著姐姐,真是太好了。」


    尤聽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嚴家人。


    她一向對世事無感,卻在此時,難得地覺得心頭軟了軟。


    其實這種感覺,也還不錯。


    吃過飯後,尤聽和白念昭還去嚴嫿以前住的房間裏看了看。


    縱使人已經故去了多年,嚴家人依然讓人定時打掃,保持著原來的模樣。


    尤聽以前沒來過,更對這位生母毫無印象。


    但許是終究母女連心,冥冥中有著天然的牽引力。


    在看見嚴嫿的照片時,她低眉沉默了許久。


    「再過兩日,是母親的忌日。」


    嚴嫿的骨灰龕擺放在尤家,每到這日,大小姐都會在家裏供奉一天。


    於情於理,尤聽自然也要回去。


    白念昭猶豫地說:「我陪姐姐一起回去吧?」


    「不用,」尤聽輕笑,「我一個人就可以,第二天就回去。」


    尤家那地方,她實在不願意讓白念昭再沾惹分毫。


    她伸出一根蔥白手指,輕輕在白念昭額頭點了一下。


    眉眼下彎,「乖乖等我回來。」


    -


    忌日這天,尤聽拎著相應供奉需要的香燭紙錢,再次回到尤家。


    時隔數日,尤家變得冷清不少。


    尤父不知道去了哪裏,尤傲風的房門緊閉,可能還沒從被打擊的陰影中走出來。


    客廳裏隻坐著宋知秋一個人。


    她身形單薄了不少,看見尤聽,沒再露出偽善的笑容,隻是冷冷地瞥了一眼。


    雙方都已撕破臉皮,自然沒有再繼續偽裝的必要。


    尤聽同樣視她為空氣,拎著東西到了樓上——嚴嫿的臥室。


    宋知秋表麵上說,「是來加入這個家,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實際上就是覺得和嚴嫿共用一間房覺得膈應。


    所以嚴嫿的臥室一直都保留著,每年大小姐祭祀,也都在這裏進行。


    供奉完後,晚上會在房裏歇上一夜,希望寄託這些殘存的氣息,在夜間的夢中,能夠看見母親的身影。


    隻可惜,一次也沒有。


    尤聽燒完了燒紙,讓傭人處理了燒紙灰,又在房間桌上的遺照前,點上買來的蠟燭。


    一切做完後,她看著跳動的燭焰,低聲說:「我也幫你報仇了。」


    嚴嫿的死,也許是天災,也許是人禍。


    年代久遠,已經不可查證。


    但總之,都跟尤父和宋知秋脫不了幹係。


    現在,她依靠嚴家來擊潰了尤家。


    尤父忙於處理公務焦頭爛額,宋知秋和尤傲風這後來居上者,終究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


    如此才算公平。


    用濕巾仔細擦拭幹淨遺照相框上的灰塵後,尤聽這才洗漱入睡。


    也許是在天有靈,這一晚,她睡得極沉。


    而她的夢裏,頭一次出現了嚴嫿的身影。


    女人的手溫柔而眷念地撫過她的頭頂,柔聲喚著:「小聽。」


    和宋知秋矯揉造作的語氣不一樣,女人的聲音透著天然的清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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