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關懷軍的電話,陸野當時就決定,趕回北京,給馬建國報仇,他的腦海中,浮現出馬建國母親的慈祥麵容,如果她老人家知道建國死了,不知會是多麽傷心呢。(.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現在還有多少錢?”


    “還有三百。”伍豪打開箱子,數了數後對陸野說,在當時,三百塊錢絕對是一筆巨款。


    “都拿上,裝在信封裏,一會,和我去連長那裏,請他幫點忙。”陸野抽出一根煙,叼在口中,一邊點火一邊對伍豪說。


    伍豪看出了陸野神情的不對,他跟陸野可以說是,從小在一起長大的兄弟,對陸野的了解勝過任何一個人,陸野的臉色,雖然仍如深井般平靜無波,甚至口中吐出的煙氣,也悠揚舒緩,但他的眼睛,卻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燃燒,流露著一種可怕的力量。


    伍豪習慣性的不問,他知道,如果應該他知道的,陸野早晚會告訴他,如果不應該他知道的,問了也是白問,陸野什麽都不會說。


    連長在宿舍中,看見陸野和伍豪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這兩個家夥,可是整個連隊的大爺啊。


    在入伍之初,新兵連的時候,陸野和伍豪便出盡了風頭,因為他們把新兵連連長給打了。


    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挺有意思的。


    每一個剛入伍的新兵,最先接受的訓練就是整理內務、跑操、隊列,在這幾方麵,新兵連長會故意找碴,很有一些殺威棒、下馬威的意思,希望能夠借此磨平那些桀傲不馴者的棱角。


    新兵連長慣用的話語就是:到了軍營,是龍,你得給我盤著,是虎,你得給我臥著。


    可陸野和伍豪兩個人,從小就被老伍嚴苛磨練,做為一名標準的軍人,所有的套路他們倆都熟,甚至可以說,就算是最挑剔目光,也找不出他倆的絲毫錯處,可偏偏就是沒有學會謙虛,對新兵連長的命令,他們倆根本就不尿。


    特別是伍豪,在被新兵連長嗬斥了幾次之後,竟然當著所有新兵的麵,提出要跟新兵連長比試比試軍事技能,要見識見識新兵連長,憑什麽能這樣操爹罵娘的嗬斥自己。


    新兵連長當然是毫不退縮的選擇應戰。


    能當上新兵連長,不但在政治上要過硬,熟讀**語錄,而且也是各項軍事技能的佼佼者,難道還會怕一個剛入伍的小毛孩?正好借此立威。


    於是,一場比試在軍營的操場上展開,當時圍了很多人,有新兵也有老兵。


    比試的項目是徒手對練,這可以說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比試,伍豪的速度實在是太驚人了,新兵連長都還沒明白怎麽回事,便讓伍豪一拳,便給打的跟一隻大龍蝦似的彎著腰,痛的連氣都喘不上來了,千不該萬不該的是,伍豪順勢一腳飛出,把這個已經呈半死狀態的新兵連長踢了個嘴啃泥,整個臉都給蹌破了。


    其實,那有些過份的最後一腳,也不能太怪伍豪,這些年,伍豪打架,從來都是下狠手,把對手放倒了算,已經習慣成自然,跟新兵連長對練,他還多少留了點勁呢,這,已經是很給麵子的事情了。


    但所有的老兵,都認為伍豪最後的那一腳,不光是在踢新兵連長,也是在踢他們的臉,是對他們尊嚴的踐踏,他們有義務也有責任,為新兵連長討回這場公道。


    當天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負責勺飯的夥房老兵,故意給伍豪少勺了飯和菜,然後用挑釁的目光瞅著伍豪,一幅‘你能把老子怎麽樣’的架式。


    伍豪就象是被引爆的汽油桶,二話沒說,便把飯盆砸在了負責勺飯老兵的頭上,在一旁的七八個,已經有所準備的老兵油子,就如聽見衝鋒號響一樣,提著自己的飯盆便衝了上來。


    這一次,是站在伍豪身後的陸野出的手,戰鬥在瞬間結束,七八個老兵油子爬在了地上哼哼的起不來,在地麵散落的飯菜湯湯水水中,有著飛濺的鮮血和四五顆牙齒。


    因為有團長護著,而且這件事,也實在不能說就是他們倆錯了,所以兩個人隻得到了關禁閉和做自我檢討的處分。


    對於這兩個人來說,這樣的處分就跟手紙一樣,輕飄飄的,沒有絲毫份量。


    伍豪甚至還叫囂著~~就當療養了,等老子出去,看怎麽捏死你們~~


    下到連隊以後,兩個人的事跡也一樣被傳了過來,所以連長隻好把這兩個家夥當大爺供著,別人在晚上學習毛選的時候,這兩個家夥睡大覺,別人吃窩窩頭時,這兩個家夥卻偷偷的把駐地老百姓的狗給宰了做紅燒,當然,他們也給老百姓留下了足夠多的錢。


    這兩個家夥很聰明,屬於典型的大錯不犯,小錯不斷的刺兒頭。


    不過,這兩個家夥在軍事技能方麵,到也是一頂一的棒,射擊、越野、格鬥等軍事項目,還沒有人能夠與之相比,在全軍大比武中,給連隊捧回來了好幾個獎杯,爭得榮譽。


    連長聽說全軍區最近,要成立一個直轄偵察連,便悄悄的把這兩個家夥的名字都給報了上去,自己這裏水淺,養不起蛟龍,這兩個害人精,要禍害就禍害別人去吧,連長心裏打著這樣的小算盤。


    此刻,這兩個家夥跟個幽靈似的,深更半夜的忽然出現,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聽說了這事,來找自己理論。


    所謂的做賊心虛,便是如此。


    不知為什麽,連長有些怕陸野,是打從心眼裏忌憚的那種怕。


    其實,從外形上來說,伍豪要顯的更加高大魁梧,不但一臉橫肉,而且神情凶惡,說話也更加蠻不講理,動不動就瞪起牛眼,亮出碗口大小的拳頭,相比而言,陸野就要顯得單薄和清秀的多,有時候說話還一字一頓的,有著一股書生氣,但連長覺得,有時候,是不能單純的從外形上來看人的,在陸野身上,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東西,就如浸在冰水中的刀鋒,讓人心悸,不敢凝目。


    “我們打算請幾天假,進林子裏去看看,整幾個吃食,改善一下夥食。”


    陸野用很隨意的語氣對連長說,他遞給了連長一根煙後,自己也點上了一根,順手把剩下的半盒煙放到了連長那一邊。


    “這,不太好吧,再過二天可就要集訓了。”


    連長不動聲色的接過煙,又瞅了瞅放到近前的煙盒,眼神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緊張。


    國家進入自然災害期間,戰士們的夥食油水便也跟著減少了許多,根本就抗不住餓,連隊的駐地因為緊靠山地的原始林區,部隊中一些槍法好的戰士,進入林區給大家打個野物加餐,便成了經常性的事情,小半天就能回來,一般情況都用不著跟他打招呼,這次這麽慎重,還拿上煙來當賄賂,怕是沒那麽簡單。


    連長心裏明白。


    “附近的,都打得差不多了,最多還剩有幾隻土鳩,根本就不值得出手,所以這一次,準備走遠點,到林子深處去看一看,可能要幾天,如果有人問起,你就說我們出去為連隊采購好了。”


    陸野向伍豪使了個眼色,伍豪把裝了三百塊錢的大信封推了過去,信封口是裂開的,錢就如撲克牌一樣張開,花花綠綠的顏色晃得人眼昏。


    連長盯著信封沒有說話,他是農村子弟,家裏兄弟多,窮得褲子都是輪流穿,前兩天收到信,說他父親病了,很嚴重,但沒錢治,而且家裏也已經到了吃上頓沒下頓的地步,全家人都鬧浮腫,這幾天,他四處找人借錢,但還是差很多,恨不得能把自己賣了。


    但就算這樣,他仍然知道,眼前這錢,燙手。


    一口煙噴了出來,彌漫擴散,桌子上的煙盒和信封中的錢都變得朦朦朧朧,如同夢境。


    “你放心,不會有什麽事。”


    陸野輕聲道,漫不經心般,很隨意,他的聲音中,有著一種深入人心的內在力量,讓人情不自禁的去相信,順從。


    陸野沒有再說別的話,就那麽站起身,領著伍豪走了出去。


    連長伸手想喊他們倆站住,想讓他們把錢拿回去,但張了張嘴,覺得咽喉幹渴異常,卻使終發不出聲來,他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讓汗濕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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