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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職工當街曬煙酒。這事兒著實透著詭異。其實根本就不用調查,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在這背後,肯定蘊藏著某種見不得光的腐敗和貓膩。


    廠子裏的接待煙酒和禮品,怎麽能讓職工給搬了出來?廠裏就不管?或者說管不了了?這從一個側麵足以說明,這家工廠目前處在了一種極其混亂的狀態中。否則的話,這些煙酒也到不了街上來。換言之,這家工廠的問題已經嚴重到職工群起而“反抗”的程度,一個搞不好又要釀成負麵影響甚大的群體事件。


    “安市長……”


    “安市長,市政府要給我們這些職工做主啊……”


    “一個多億的國有資產,都到哪裏去了?腐敗啊,嚴重的腐敗,這些天殺的蛀蟲,市裏管不管?”


    “如果市裏不管,我們就到省裏去告,如果省裏不管,我們就去中央!我們就不信了,這還是不是共產黨的天下了,這天底下還有沒有一個說理的地方了?!”


    ……


    ……


    一群職工將安在濤圍攏在其中,七嘴八舌地嚷嚷著。李平和黃韜有些慌亂地把安在濤保護在身後,心急如焚。而外圍。還有一大群看熱鬧的過往行人,馬路上的人是越聚越多。


    接到李平電話趕過來的楊華立即給公安局的刑永生打了電話,要求公安局馬上派民警來維持秩序;而周軍則帶著市府辦的幾個工作人員,奮力衝進人群,把被“包圍”在其中的安在濤給“營救”了出來。


    黃韜立即把車開了過來,楊華急急道,“安市長,您先上車回去,這事兒我留下處理就好。”


    安在濤搖了搖頭,卻沒有上車。他推開李平和周軍,上前一步,麵對著群情鼎沸的現場職工和群眾,朗聲喊道,“化肥廠的職工同誌們,我就是安在濤。大家有什麽想法,都可以跟我說……請大家放心,市政府會認真聽取大家的意見。”


    “我在這裏,常務副市長楊華同誌、市長助理周軍同誌,都在這裏。”安在濤揮了揮手大聲道,“但是我們這樣堵在路上也解決不了問題,還影響公共交通……大家看這樣好不好,我們去你們的工廠去,坐下來好好談談。我可以代表市政府向大家承諾,隻要大家的訴求合理合情合法,市裏都會高度重視起來!”


    ……


    ……


    安在濤打頭,楊華和周軍以及市府辦的一些工作人員隨後,穿過馬路向對麵的房山化肥廠大步走去。身後跟著一大堆戒備森嚴的警察,再往後,一群化肥廠的職工則各自搬著箱子慢慢跟在後麵。


    刑永生親自帶人趕了過來,他匆匆追上前來,跟緊安在濤的腳步,恭聲道,“安市長,我們來晚了,請領導批評!”


    安在濤淡淡道,“突發事件,跟你們沒有關係。老邢啊,要吸取上一次雲蘭集團職工堵路的教訓,不要跟群眾來硬的,要注意工作的方式方法,絕對不能濫用警械!”


    安在濤停下腳步,望望身後黑壓壓的一大群嚴陣以待的民警皺了皺眉道,“你們來這麽多人幹嗎?留下幾個人處理善後,其他的同誌還是都回去吧,純粹是浪費警力!”


    刑永生猶豫了一下,輕輕道,“安市長。領導的安全我們不能不保護啊!”


    “沒事。我就是坐下來跟這些化肥廠的職工好好談一談,能有什麽危險?趕緊讓大部分同誌回去,你們搞得這樣興師動眾的,反而會引起群眾的抵觸情緒。”


    安在濤既然這樣說了,刑永生就不敢再“辯解”什麽,趕緊擺了擺手,讓大部分警察收隊回去,隻留下十幾個特警緊緊跟隨在安在濤、楊華、周軍等人的身後,以防萬一。


    雖然安在濤說“沒有關係”,但刑永生心裏卻明白,安市長和楊市長的人身安全第一,一旦出現了什麽意外情況,他可擔當不起。所以,在他的暗示下,那些退走的警察其實並沒有真正走遠,而是集中在了馬路對麵,留在警車上隨時待命。隻要刑永生一個電話打過來,這群訓練有素的警察就會在第一時間內衝過去並發揮作用。


    走到房山化肥廠的大門口,安在濤更加皺了皺眉。在他的印象中,這家國有中型企業是房山市屬企業裏效益還算不錯的企業,老國有企業了,建廠已經有40多年……但所見一看,電動伸縮門緊緊關閉著,門口到處都是淩亂的建築垃圾,工廠裏麵更是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咋看都不像是一個正在正常運營的企業。


    安在濤停下腳步,楊華等人也就隨即停下腳步。


    安在濤轉過身去,向遠遠跟隨在眾人身後的幾個職工代表招了招手,笑著喊道。“職工同誌們,你們過來一下!”


    一個中等個頭微微有些禿頂的中年男子穿著一身油漬斑斑的工作服,跑了過來,衝著安在濤躬身笑道,“安市長,楊市長,各位領導……”


    安在濤笑笑,主動伸出手去,“同誌,你貴姓啊?”


    “安市長,我姓趙,叫趙凱,是化肥廠的職工代表,也是廠裏的老職工了,還是車間主任。”這個叫趙凱的漢子使勁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這才恭謹地跟安在濤握了握手。


    “趙師傅,你們化肥廠的領導呢?”周軍突然插話,聲音有些陰沉,“趕緊叫你們領導出來,安市長和楊市長都來了,他們還躲著不見?”


    趙凱猶豫了一下,安在濤擺了擺手,“趙師傅。看你們工廠這個樣,似乎是停產了吧?嗯?怎麽會搞成這樣?我記得化肥廠的效益不是挺好的嘛。”


    趙凱歎了口氣,輕輕道,“安市長,工廠確實是停產了,從上周開始,職工就開始罷工,廠子其實就陷入了半停產狀態。大部分都回了家,剩下的人就基本上都在這裏了。”


    趙凱指了指身後不遠處的那一群職工,輕輕又道,“職工一鬧騰。廠裏的領導都不敢來上班了,聽說一把手孫慶更是借著出差的旗號去了南方,但誰知道他幹嘛去了……我們這些職工不忍心看著企業就這麽垮了,所以才……”


    安在濤沉吟了一下,抬頭望著趙凱,淡淡道,“趙師傅,你說仔細一些。老楊,周秘書長,我看我們也別進去了,就在這裏開一個現場會吧。趙師傅你繼續說,李平你記著點。”


    “話說起來就長了……大概是從去年年初開始,廠裏就開始發不出全額工資來,一線職工每人每月隻能發400多的生活費,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職工都覺得很奇怪,化肥廠這些年效益雖說不是太好,但是還能說得過去,可為什麽說不行就不行了,錢都上哪裏去了?”


    “如果說企業效益不好,市場形勢不好,職工也願意與企業共度難關。可是,我們職工拿不到全額工資,但廠領導卻仍然坐著高級小汽車頓頓出入豪華大酒店,拿著十幾萬的年薪,憑什麽?”


    “這倒也罷了……”趙凱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四濺。楊華皺了皺眉,有些厭惡地往後退了一步。這個時候,其他一些職工見趙凱已經跟市領導談上,就慢慢也圍攏了過來。


    “後來我們才知道,一把手孫慶和其他幾個廠領導在外邊又開設了一個新廠,就在高新區,名字叫向陽化工股份有限公司,他們通過暗箱操作,不僅把化肥廠的市場客戶都搶了過去,還把大量的國有資產納入個人腰包私有化,這些企業的利潤都被他們暗中投入了這個小公司……”


    “名義上,向陽化工股份公司是我們廠的參股企業。但實際上就是孫慶幾個人的私人企業,這個公司注冊資本4000多萬,光孫慶一個人就占了2900多萬股份,他一個國有企業領導,哪裏來的這麽多錢?這不是腐敗是什麽?”


    “一個縣處級的國企幹部,他竟然坐進口轎車,我看比市領導坐的車還要高級……這不是腐敗是什麽?”趙凱顯然是一個能說會道的人,而且因為是廠裏的車間主任,又多少知道一些廠裏的實際情況,話基本上都說到了點子上。不像其他的職工,純粹是瞎嚷嚷起哄。


    安在濤聽了趙凱的話,沉默了一陣,轉頭凝望著冷清的化肥廠廠區和那破敗陳舊的廠房,良久,才低低道,“趙師傅,你們反映的這些情況,市裏需要調查落實,如果查實——請大家放心,市裏絕對會嚴懲不貸。”


    安在濤揚了揚手,“周秘書長,馬上打電話,讓經貿委主任蒙陶和國資委主任鄒廣平馬上趕過來開會!同時,讓財政局、審計局的人也趕過來!”


    楊華也向彭軍沉聲道,“彭主任,馬上給這家企業的負責人打電話,叫他們所有的班子成員都馬上趕過來。”


    ……


    ……


    下午2點多,安在濤帶著眾人進了化肥廠,去了化肥廠的辦公樓上,就在會議室裏主持召開現場會。市政府這邊參加會的,是市長安在濤、常務副市長楊華、市長助理兼市政府秘書長周軍、市經貿委主任蒙陶、市國資委主任鄒廣平,市財政局、審計局的有關幹部,而房山化肥廠這邊,經理兼黨委書記孫慶帶著5個副職一起參加,同時還有趙凱等十幾個化肥廠的職工代表。


    孫慶幾個人心裏有鬼,心裏當然是忐忑不安甚至可以說是驚惶不安。職工的心會這麽齊且突然鬧將起來,出乎了他們的預料之外。事出突然,他們甚至來不及應對,就引來了這麽多的市領導。一向以雷霆手段聞名的安市長,竟然也親自來了。本來想還能糊弄糊弄,但安在濤卻根本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


    其實,還說什麽?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化肥廠的現狀和這一箱箱高檔煙酒就是腐敗的有力證據。


    安在濤冷厲的目光從麵前化肥廠一把手孫慶等幾個企業領導的身上劃過,長出了一口氣,擺了擺手沉聲道,“我今天從藍煙回來,半路上就遇到了這事……我的時間有限,不能長時間地聽什麽工作匯報——這樣,財政局和審計局的人,你們馬上就去查查房山化肥廠的財務賬目,給我落實一下這家企業的資產狀況和收入分配狀況……查賬的情況隨時向楊市長匯報。”


    “經貿委的蒙陶,國資委的鄒廣平,會後,你們兩個部門配合一下,往深裏查一查職工反映的國資流失情況是否屬實。記住,查深查實,不許走過場!”


    安在濤的聲音一落,蒙陶和鄒廣平不敢怠慢,立即起身應是。


    “市裏成立房山化肥廠事件工作組,由常務副市長楊華同誌擔任組長,市長助理周軍同誌協助楊市長工作。”安在濤用力地揮了揮手,沉聲又道,“調查的情況隨時公開,接受化肥廠職工和社會各界的監督。”


    安在濤說完,慢慢回頭來目光凜然地盯著孫慶等人,淡漠道,“調查需要時間,問題的落實也需要時間。在調查結果出來之前,姑且不論。在這裏,我想說的是,不管最終的結果如何,不管房山化肥廠的班子存在還是不存在班子集體腐敗問題、國資流失問題,有一個問題是非常肯定的:孫慶,你們這個班子非常地……”


    “非常地混賬!”安在濤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指了指麵色蒼白的孫慶等人,“看看你們喝的高檔酒抽的高檔煙,看看你們一個個都坐著進口小汽車……這些都是職工的血汗,都是國家的資產,你們這樣浪費揮霍,怎麽能不讓職工憤怒,怎麽能不讓職工憤怒!”


    “是誰給了你們這種拿著國家財產大吃大喝奢侈享樂的權力?誰?是市裏還是全廠職工?單憑這些,你們就已經失去了繼續領導這家企業的資格……免職,一概全部先免職聽候處理!如果最後查出問題屬實,黨紀國法高懸,決不輕饒!”


    安在濤霍然起身怒聲道,“蒙陶,經貿委出麵,重新選派幹部重組這個企業的領導班子,一邊展開調查,一邊安撫職工,盡快恢複生產!”


    蒙陶立即起身應下,“我明白,安市長,我一定按照領導指示……”


    還沒有等蒙陶表完決心,安在濤就已經沉著臉大步走出了會議室,楊華和周軍趕緊都追了出去。秘書李平也提著安在濤的公文包,追了出去。


    “安市長,您消消火……”安在濤上車之前,周軍和楊華追了過來,“請領導放心,我一定配合楊市長,把化肥廠的問題查實查清!”


    安在濤點點頭,“好。老楊,你就辛苦一些,暫時靠一靠這個事情。另外,告訴公安局的人,孫慶這幾個人要先監視居住起來,一旦查實有問題,絕不姑息養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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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上午,房山化肥廠職工在街上曬廠裏的接待品。他們說,這些物品原來存放在廠領導辦公室隔壁儲藏間,現在搬出來是讓大家見識工廠的公款吃喝。其中曬的物品包括:30餘件茅台、整件的壯陽酒、高檔工藝品……公款吃喝現象不絕於耳,如今我們總算切實感受到了。我們知道公款吃喝嚴重,但不知道一個工廠的吃喝腐敗也嚴重到如此程度。而這些茅台、壯陽酒和僅拿幾百元工資的工人一比較,更顯得刺目。現在被曬了,但曬完又能怎樣了?那些沒被曬的呢?”


    “工人現在一月領400多元錢生活費,有人竟如此奢侈,職工溢於言表的憤慨,意在告訴我們,貪腐與奢侈最終消解的是權力的公信力,人民群眾對貪腐行為的承受和忍耐是有限度的,因為貪腐糟蹋的財富是人民創造的。超過了這個限度,群眾就會忍無可忍,自發給予反擊。職工自發曬接待品,還告訴人們,群眾中蘊含著巨大的反腐熱情。”


    “幾箱茅台酒,這還是看得見的成本,在吃喝之外,還有更多無法晾曬的灰色成本沉澱著、喧囂著。樹立一個企業不容易,搞垮一個企業卻在彈指之間,所謂政策保護、資金支持,與公平開放的營商環境相比,隻能算是隔靴搔癢。其實,晾曬在馬路上的接待品,就是橫亙在成熟市場機製與資源優化配置道路上的難言之隱。對此,我們恐怕不能一曬了之。”


    互聯網的興起,讓天涯若比鄰,國內任何一個城市發生的任何一件足以引來公共眼球的事情,在最短的時間裏就會成為國內公共關注的焦點事件。當天下午,就有人將房山化肥廠職工當街曬煙酒的事兒傳到了網上,而在第二天的國內、省內媒體上,報道這件事的報紙不計其數。


    與外地媒體“義正詞嚴”、滔滔不絕的質疑和批評浪潮相比,房山媒體則顯得非常低調和沉默。隻有房山日報在頭版處發了一則不大不小的消息《安市長在房山化肥廠調研》。這則消息並沒有指出問題的“關鍵”,而隻是簡單敘述了一下安在濤在房山化肥廠主持召開現場會,同時配發了一張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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