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趙國方麵對匈奴之地的窺探,匈奴左賢王與他義名上的臣屬左穀蠡王一時間也不好做出判斷。雖然他們相信趙國可能在北方有所行動,作為對去年他們興兵犯境的報複;可是這兩個聰明過了頭的匈奴人卻因為信息的欠缺,一時間無法推測出趙國的行動究竟有何目的。


    如果說那隻打著商隊之名進入匈奴的趙人隊伍是趙國邊軍的前哨斥侯,是來打探匈奴實力,了解匈奴地理人情的,以便為之後的戰爭做準備;如果要發動報複性戰爭,戰爭的規模又會有多大,又會持續多長時間?會不會像過去那樣,又是趙國邊軍給趙廷做做樣子,打上一月兩月,等糧草用盡,便草草收兵。


    這一切都是現在已經同流合烏,無心與趙人交手,一眼盯著單於王庭動靜的左賢王和左穀蠡王的後顧之憂。他們倒不是擔心在自己與老單於爭奪單於之位時,趙國邊軍從背後襲擊他們――他倆相信趙軍的鋒芒最多能夠掃過大漠之南的草原地區,而無法穿越戈壁大漠,攻擊作為匈奴核心的漠北草原(歐亞大草原南部);趙軍一來,他們隻需要避開鋒芒中是了――再說趙軍不可能在草原上長待,趙軍的攻勢再怎麽猛烈,也不過是如草原上的野火過境,就那麽一回事兒……


    他們所擔心地是如果不對趙國的行動做出應有的反應,便會失了匈奴眾部的心――沒有一個匈奴人會看得起丟掉自家的草場牛羊給中原軍隊的匈奴酋首,沒有一個匈奴人會把自己的命運交給一個無法保全他們身家的新單於。如果趙軍當真對左賢王庭發起報複性攻擊,而左賢王軍又去單於王爭位,那麽趙軍必是可以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如果真是如此推演下去,那麽左賢王就是在與老單於的爭鬥之中獲得勝利,也會失去數十萬匈奴人的支持――他新得來的單於寶座也是坐不穩當的。


    匈奴人的野心家不隻他左賢王一個,他眼前的左穀蠡王便又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貪狼之輩。左賢王對此已然是了然於胸,隻是因為現在還有用得著左穀蠡王這一支勢力的地方,所以才不好對他發作。


    “依你看來,我們當作如何布置?”左賢王向他的臨時狗頭軍師左穀蠡王“請教”道。


    “以前小的還沒有琢磨出,現在細細想來,單於這一手厲害啊――他得不到的東西,也不讓咱們……”左穀蠡王知道自己一不小心說溜了嘴兒,把自己的心思道了出來,於是立刻改口道:“也不讓大王您得到……哼,看來分兵之事,還要從長計議。”


    “這分出一支人馬拖住趙人,同時也向我匈奴部眾表示一下:我左賢王不是白吃肉的――這可是你昨日提出的,怎麽現在又,又反悔了?”左賢王責問道。


    “不,不……小的是說,原想著隻要派出一支千騎隊,把那隻什麽鬼‘商隊’給攆回趙國邊牆南邊兒,這事兒就成了――可是昨日我們越想越不對,總是感覺趙國那頭兒好像有什麽大行動――要是派去的兵少了,隻怕是鎮不信趙人!”左穀蠡王立刻辯解道。


    “哦,要多派人馬,你以為派多少人合適呢?”左賢王把小眼仁兒一眯,麵露淡淡地笑,顯得是自信不心,似乎他已是計上心來,隻等左穀蠡王上鉤。


    “多了不成,咱們還要應付那頭兒……”左穀蠡王把頭朝西麵歪了歪,顯然,“那頭兒”是指的單於王庭了;頓了一頓,左穀蠡王看了看他的上峰,又繼續道:“少了也不成,咱們最後做出已經完全看透趙人計劃的樣子,讓他們以為我們早就做好了準備,隻等他們攻來――所以依我看來,最少要用半萬騎兵,而且還要派上一名萬騎長指撐兵權,才壓得住陣角,以便隨時調集東胡降部的兵馬。如此一來,便可做出聲勢來,不光把那隻‘商隊’給哄回中原代郡,還可以把趙國大軍給嚇得退回去。”


    “你是說用五千騎兵?”左賢王把毛茸茸地大掌一伸,伸出五指,張開的五指與掌心像遮天巨幕一般罩在左穀蠡王的眼前,就像是在說:你小子再怎麽滑溜,也不可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被左賢王這駭人的動作一驚,左穀蠡王已經察覺自己是深深陷入了那如蛛網的五指之中,怎麽也躲不過去了。


    “與其被動受襲,不如主動出擊,能撈回來多少算多少!”左穀蠡王是響鼓一麵,自不會別人重錘。他立刻想到左賢王是不信認他,害怕他在自己與老單於爭奪大位之時,玩兩麵三刀的把戲,於是故意要把他左穀蠡王的軍隊掉去與趙人對峙,好使趙軍與左穀蠡王軍相互牽製――這樣一來,縱使左穀蠡王有天大的本事,也玩不出什麽花樣來了。


    “對,最少也要五千騎兵,這五千人要能征慣戰的兵士,五千馬要可作種馬的健畜――而且,所用主將,還要用大王您信得過的人――您可是把自己的背後要害交給他人啊!”左穀蠡王故意言重道。


    “左穀蠡王所言正是!所以……”左賢王把半閉的眼一睜,正要使出事先想好的計策,卻不想被左穀蠡王搶了個先。


    “大王如果信得過小的,小的願率本部人馬,為大王西行斷後!”突然,左穀蠡王身子一沉,單膝蓋跪地,右手摸在胸前,信誓旦旦道。


    “哦……左穀蠡王有如此之心……這真是……這真是太好了!”一聽左穀蠡王的主動表態,左賢王便是喜笑顏開,樂不可支。左賢王就怕這左穀蠡王與他一同西行,“助”他爭位――萬一像昨日一樣,左穀蠡王又來一個臨陣倒戈――這可不是勢力稍為遜色於單於的他吃得消的。


    現在好了,左穀蠡王居然出動請戰,要為左賢王削除“後顧之憂”,他自然是樂得上前一步,一把將左穀蠡王扶起,拉著對方的雙手,做為感激的樣子道:“有兄弟你為本王……不,為我拖住趙軍行動,我可以放心去了!”


    左賢王當然可以放心了,要是左穀蠡王的人馬與趙國邊軍打起來――就算是對峙上數月時間,等到他那頭的爭位之事有了眉目之時,想來左穀蠡王的實力也被趙軍耗得差不多了,也不可能再出什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情了。


    “請大王放心!”左穀蠡王自然也是要擠出眼淚,表現出他對左賢王的信認,對他委以重任的“感激”。


    這個鬼精的左穀蠡王已經看出左賢王這是辣手使計,有意要把他的兵馬支開,免得將來生出什麽變數。不過他也樂於上左賢王的當,因為在表麵上看來,是他在與趙軍對峙虛耗,其實又得了一個坐山觀虎鬥的機會――如此一來,雖不說是得了“鷸蚌相持,漁人得利”的大便宜,至少等到那頭大事已定之時,不論是當上了新單於的左賢王,還是守住了大位的老單於,都要暫時沒有能力來收拾他這一方兩不相幫,還要牟取餘利的實力了。


    大計即定,左賢王與左穀蠡王兩人也不含糊,不日便招集了各部兵馬,分頭行事。左賢王這頭是借著抵禦趙國可能的反攻這個天大的由頭,一麵點集了左賢王庭的別部兵馬,煞有介事地安派眾部百姓疏散到大漠之南,以迷惑匈奴單於王庭在他部中的細作眼線,一麵又令左穀蠡王為先鋒大將,先帥部中兵馬五千,去抵禦趙人兵馬――當然,此時左穀蠡王與左賢王已是心照不宣,各自知道下一步當做什麽,不當做什麽了。


    一時之間大草原的東部,烈烈胡馬伴著夏初的當頭豔陽,在一抹長風之中啾啾長鳴,整個匈奴左賢王庭似乎是戰意正濃,好似隻等趙國軍隊過頭來便揮刃一擊――可是又有多少匈奴胡兒從那伴隨在馬鳴之間的獵獵風聲中聽出暗含在裏邊的內鬥爭霸之音。


    匈奴各方勢力都想利用這一次本不該在曆史中出現的趙國的主動出擊,來改變他們未來――一心謀劃趙國北方勢力均衡,已期待能騰出手來,應付即將來到的長平之戰的趙括也不會想以,他這一石二鳥的大謀略,擊起匈奴世界的千層之浪。


    ***


    一支近三千人馬的大軍在蒼天青地之間緩緩而行,不緊不慢。這隻軍隊旌旗招展,甲胄鮮亮――旗是紅底白鳥或是白底紅鳥的趙軍旗幟,甲皆是閃亮耀眼的新製之鎧,隻是兵士們的貼身戰袍依然趙軍所是崇尚的血紅赤衣――這才讓偶爾出現在邊牆之北的中原牧人知道原來來者正是自家的子弟兵,是鄉親們口傳耳聞的趙國新邊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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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著趙軍兵士個個披堅執銳,目放神光,遙望著北方;他們座下戰馬,更是如它的主人一般,個個精神抖擻,不時打著響鼻,或是昂首長嘶一聲――會相馬的行家一看就知這叫人馬心神合一,略知兵事的連邊民一眼就看出這是一支經過千錘百煉的善戰之師。


    與紅衣亮甲的兵卒士勇不同,這支趙軍的主將趙括,卻是一身醒目地白色戰戎裝,極為搶眼地騎在高頭白馬之上,行在隊列正中,就像是一顆潔白晶瑩的美玉在赤色的洪流之中熠熠閃光。


    趙括手按劍柄,昂然立於鐵騎之上,表情輕鬆,顯得意氣風發;不時浮於臉上的淺笑,顯示出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暢快至極,全然沒有去年那次北伐急行軍時,一臉躊躇滿誌的樣子。


    主將那誌得意滿的樣子,也感染著他周圍的將士;看著趙括那張自信的笑臉,眾兵將也是深受其影響,皆是神精安然自在,已依把這次深入敵境的行軍當成了顯示趙國新邊軍威武誌氣的武裝大遊獵,而那些曾經猥褻過他們生存的匈奴胡人不過就是他們弓箭之下的草胡胡狼。


    同樣是馬嘯聲聲,長風獵獵,趙軍這邊全然沒有匈奴人那頭兒那種如臨大敵的緊張氣氛。眾兵馬齊齊而進,雖然沒有演兵耀武時的整齊化一,卻又是透露出一種有張有弛的自信與自傲。


    而這種自信與自傲,正是因為去年的勝利,正是因為如今的兵強馬壯――曾經彌漫在趙國邊郡的談胡而色變的陰霾早已的這馬嘯長風的行軍之中被吹散。對戰爭的愁雲,已然是夏初的東南之風從邊牆之南吹到了邊前之北。


    趙括與他的兵士們都沒有想到,在他們盟會東胡軍事行動正在進行之時,他們自身已經卷入了匈奴人的政權更迭之中,成為匈奴各方力量爭奪獨霸草原之時,不得不考略的最大外因。


    ***


    “大公子師兄,出事兒了,不好了,不好了……”繚子與趙括一樣,沒有著片甲,隻是現在他一衣華服,卻是歪戴著頭冠從隊伍的前列縱馬南下,一邊兒策馬揚鞭,一邊兒大聲叫道。


    “出了什麽事,會把你的巾冠都嚇歪了!”看不得繚子一付失魂落魄的樣子,與趙括一起同行中軍的秦開先於趙括發言道。


    被秦開這麽大嗓門的一震耳膜,繚子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立刻服正了頭冠,又捋了捋在策馬狂奔之時,散亂在雙鬢的頭發。


    “怎麽,出了什麽事情?”趙括知道繚子去年麵對樓煩萬騎的衝擊時之時,都能做到麵不改色,主動請戰,可眼下卻如此失態,定是出了什麽他這個前軍都尉又是中軍幕臣的人物一時不能解決棘手問題。


    “東胡人,東胡人要攔咱們的路,截我軍隊的道!”似乎是為了挽回一點麵子,或者是彌補方才窘迫而在眾將尉兵士麵前失的顏麵,繚子這回答得倒是簡潔流暢。


    “嗨,不就是幾個東胡毛賊攔在路上當搶匪嗎――自古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公子你先在這裏歇息上一會兒,也不用勞煩兵士支起軍帳,容我一時半會兒,也就喝口水的功夫,我秦開便把路給您開出來!”一聽前麵有東胡人擋道,秦開可就來勁了――本來心中就對趙國聯合東胡之事暗有抵觸之心的他,正好找這個機會,想好想的收拾一下那些不服趙國霸道的胡人。


    “繚,你是說東胡人嗎?”趙括再看繚子額頭的汗水已經流落到了臉頰,便知道事情沒有像秦開說得這麽簡單便可解決;片刻之間,趙括想了一想,再問道:“是那些降於匈奴的東胡部族在攔我去路吧?”


    “正是,他們……所以這事兒……燙手得很啊!”繚子將手個攤,作出無奈的樣子。(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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