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大公子要怎麽賞這逞著一時之勇,給你添亂,更不足以謀事的豎子李牧?”龐援也是個過來人,聽趙括的回答有幾分曖昧,心中自然塌實不起來,於是更為直白的問道。


    “賞嗎?那還要看邯鄲那邊,怎麽賞你我兩人了――如果王上、太後怪罪我們破壞秦趙兩國的兄弟之盟……那我看我們所能做的事情,恐怕隻有盡力保全這員智勇之將了!”對趙王丹,趙括並不抱太大的希望。


    畢竟趙括心中知道他的王上是一個醉生夢死於安樂,而能振作於逆勢的主兒――他不能保證身於順境之中,便得意洋洋地昏招連出的趙王丹。麵對這次意外的大勝,趙括不知道趙王丹又會不會被一時之勝弄得頭腦發昏,定下什麽不理智的國策,害人害己使出什麽敗招。而已經隱居於趙王城中的威太後,雖是老沉謀國的一代女主,現在卻不願意過多的幹預朝政――或者說,威太後選擇了不到關鍵時刻,決不出手的劍客戰術;而當下邊郡新勝之後,趙國朝中勢力的角力,顯然不是威太後眼中的關鍵時刻……


    “大公子是說……”察覺到趙括微笑之中所帶著的那一絲無奈,龐援也明白了過來。


    “我帥大軍北進之時,朝中眾人――連我自己都以為不會上三兩年時間,才能使邊郡有所治理,才能扼住北方諸戎狄部落都我中原之地的覬覦之心。可沒有想到……不過八、九個月時間,我趙國邊郡已經出現了大定之勢。


    這份功勞……在某些人的眼中,是不是太大了點!可是你我心中知道,現在的大定,不過是個迷人眼睛的假像表像――北方的匈奴還是對我邊地虎視眈眈,東北麵的燕國又有與西南麵的秦人聯合起來,大有侵吞我趙國郡縣的野心。我們當前的勝利,不過是暫時延緩了這種驅使罷了,距離正真的邊郡大定,江河清晏,還遙遙無期……”說話間,趙括向窗外望了一眼,看著窗外的小樹枝丫上,萌發的春芽,鼻子嗅到的不是春天的氣息,而是新的,更大的亂像在萌動。春暖花開,鳥語花香的美景良晨,對如今的趙括來說,不再是伊人相伴,風花雪月般的愜意,而是時間的緊迫――因為廣義上的長平之役,就要在這一年中展開了,而自己確還身陷於邊郡諸之事中不能脫身――如今的邊事不過是有一點改善,並不能保證在為期三年的長平之役中再生變數――特別是在戰爭中關鍵的最後一年――他將做為大將軍統領趙國全軍之時。


    他現在甚至有一絲懷疑當時是不是因為一時的衝動,才定下了以推為進,先北後南的戰略……


    “大公子怕什麽,我們行得正,坐得端,哪怕那些個朝廷中的小人們嚼舌頭!”龐援看趙括喜中帶愁,以為趙括隻是擔心趙廷中奸佞之臣的詆毀,居然也善意地學著年少意氣的樣子,寬慰他的上司與後輩道。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自然生養之物尚且如此,更不用說世間之人了……咱們在這裏幹著急也沒什麽用處?不如順其自然吧!”趙括看著老將一張正氣凜然的麵孔,那雙深邃而滄桑的眼睛,還與之對應的那句慷慨激昂卻又在政治上幼稚得可笑的;種種相互衝突表情、語調放在一起,趙括心中已經領會了老將的好思;麵對當下的局勢,他還能做什麽呢?他隻有故做輕鬆地對老將軍報之一笑,說上兩句道家隱士的無為之言,反而去安慰老將軍一番。


    按在趙括原本的計劃,在他引大軍震懾住匈奴,穩定了代郡與雁門之北的邊事之後,下一步,他要做的就是開發產鐵又產糧,卻人口稀少的雲中郡。他甚至為此而定下了一個腹案,隻等一切準備就緒,在一個恰當的時候,拿出具體的方案與眾人商議完善之。


    在這個腹案中,趙括準備以優厚的土地政策引導人口相對稠密的中原之民遷徙到土地肥沃程度不遜於關中的雲中河南地一帶,並在那裏設立五原縣;又用自己兼任守相之便利,引邯鄲城中百工之人開發九原城西的優質鐵礦,在九原城建立新的匠造工廠,同時設製九原縣――如此,便在距離趙國統治中心最遠的地方,悄然進行當時還是先進製度的郡縣製改革。(注:此時趙國雖然也是實行郡縣製,但於秦國的郡管轄縣製的郡縣製不同。在趙國,郡與縣是同級的行政單位。趙國在邯鄲周圍等中原人口較多的地方設縣,縣下有鄉裏等更小的行政單位。而在邊地人口稀少的地方設郡,郡下設城,而城的轄地與中原的縣的麵積相當,也有鄉裏等行政單位,隻是數量比中原的縣要少――因為邊地很多地方都還沒有得到開發。簡單的說,趙國在人口多的地方設縣,而人口稀少的地方設郡,真正類似秦國的郡縣兩級的行政區化製隻是在很少的地方執行。)


    “大公子臉上好像有幾分失落之色……不知有什麽難處……可以對我這個把老骨頭說道說道嗎?”趙括的一臉無奈,自然逃不地經曆豐富,閱人無數的龐援的雙眼;處於部下對上級的關切,出長輩對後輩的關懷,於是對國家之事的那一份責任感,老將軍還是決定不安守本份的地問上兩句。


    “龐伯父在楚山之中,向蠍冠子老先人所學的黃老之學中,老子曾經這麽說過:‘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我軍近日一勝,對我們下麵的安排……又不是是福是禍啊!”對於一心為國的老將軍龐援,趙括自不相滿,一五一十地向他說起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幾句話說完,趙括輕聲歎道:“如今五原一城的轄地都有近千裏地方,比魏韓兩國的郡都要大出去不少,不要說設縣,立個郡都可以了!”


    “那就所幸,奏請朝廷,將已經大得過了頭的雲中郡分而治之,新設五原、九原兩郡不就成了!”龐援將手一拱,做出廟堂參拜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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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設新郡?”趙括雙眸一亮,看著看似信口開河而言,卻又是麵色嚴肅的龐援,再次重複著問道。


    “大公子心中的忌憚,我心中清楚得很――無非是怕那些個嫉妒賢能的小人,還有那兩派人馬借題發揮,誣陷大公子!”龐援一話道出趙括心中所憂;他口中的那兩派人馬便是宗室貴族與官僚們。


    在趙國的政治版圖上,一直有兩大勢力,一支是王室,一支是非王室的宗室成員;王室行政為事,一直受到做為即得利益集團的宗室成員的肘製,以置於趙國的種種改革緩慢,更不徹底。於是王室中出了趙武靈王這位英主,一手扶持起官僚勢力與室宗政治相抗衡,可是又搞出了權臣李兌**的王室危局……而新興的官吏們又結成了趙國政壇上的第三勢力,這便官僚權臣集團。


    置於趙括與他的父親趙奢他們這一方,算是夾在這三大勢力之中的中間派係――他們與三方都能說得上話,卻又與三方都不沾邊兒。


    趙奢是宗室出身,天然的就成了趙氏宗親的一員,卻又是與王室間隔了數房的遠親,隻能算是遠宗――這便與在趙國享有大權的平原君之類的王室近親宗族大不相同。也正因為是這個原因,當重視扶持平民、族外官員武將的趙武靈王才會像重用樂毅、廉頗一樣,重用他這個不算是宗親近族的宗室之人――趙武靈王打心眼裏就把他趙奢當成了一般的可用之材,而非阻礙他改革的守舊宗室。當然,正是因為如此,也使得趙奢與興起官僚權臣們搭上了關係。


    到了趙惠文王、威太後的時代,也就是趙括所活躍的時代,他馬服家這一支與各派都有關聯的中間力量,灰色地帶更是成為了趙國君王、女主們平衡朝野勢力的重要工具。


    “我們做事,那些人自然是要說的……反正我們少做,他們要說,我們多做了,他們也要說,如此,不如做得過一點,更為光明磊落一些!如果是在雲中郡下設縣,那這新設的縣還是在原來的製下,受大公子節製――那些人自然要說大公子功大自大;可是我們請求設立新郡,那可就大不一樣了!”龐援到底是看了很多朝野攻防,廟堂角力,有著豐富的經驗讓的老人,他的行事之道,謀略之深,都是趙括所要學習的。


    “怎麽個不一樣法,如此一來,邊地三郡,成了五郡,更是樹大招風……”趙括雖然聽出了些端倪,可還是有些蒙朧之感,於是問道。


    “新設之郡的奏報之中,可以向王上、太後言明,讓他們新派郡中諸官――這就是說,把新設邊郡的權力交了出來――這樣一樣,就斷絕了那些好嚼舌根的小人們的話由。


    可是以現在邊地的情勢,新郡自然還是要大公子來統轄,才可能穩定……於是再經王上這麽一轉手,又把兩郡之權限交還給大公子。就算是朝中真有什麽人從中作梗,使王上、太後再命新官,咱們還可以用軍囤的名頭,占住戰略要地,在關鍵的地方新建新的屯墾小城――新設之郡的軍事防務大權,還是在我們的手中!”龐援又向趙括細說道。


    “對啊,如此一來,果然是大不一樣了――雖說有一點以小人之風,為國家行之事的虛偽之嫌,像是個偽君子,可當下之事,也隻能說是大丈夫行事,當不拘泥於小節了…….”趙括心中想了想,雖然不能完成郡縣製改革,可是當下的局勢,還是先鞏固自身勢力,以求在將來一戰中贏得先機為重,於是也就就在心中讚同了龐援提出的以退為進,分治雲中的新法安,不再計較這一點得失之事了。


    “其實大公子可以設想一樣,過去列國之間發生戰爭,都是行畢禮儀,然後開戰;於是才有了世人隻知笑話的宋襄公迂腐地行仁義之事,被那不講仁義道德的楚成王在泓水之戰狠狠戲耍了一回,卻不知道那宋襄公不過是在不何時宜的地方,對不何時宜的人,行了不何時宜的仁義――宋襄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他畢竟還是以仁義之名,當了個有名無實的霸主,也算是成就了一時的功名;宋襄之過,不在於迂腐,而被名與利蒙蔽了兩目,進而不知變通行事……


    我在這裏說點不怎麽好聽的:大公子總是想著事事都盡量做得完美漂亮,那就是與宋襄公一般,要了名份又想要實惠――名利是好東西,可是要求得名利的好事,天底下就沒有那麽多。大公子是聰穎多謀之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如今定下了計策,那就全力行事好了,至於事情做得成,做不成,又會收到什麽效果,別人又怎麽說我們――隻要我們這些為事之人做得坦然,又有什麽好顧慮得呢?”見趙括已經默許自己提出的新方案,龐援也不失時機地在一邊,用自己的方式給趙括以鼓勵支持。


    “龐援老將軍,我的好伯父,您這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罵我呢?”趙括輕輕地對著父輩的老將報之以一笑,做出結開心節,依然釋懷的樣子。


    “自然是不知老臉得當大公子的伯父,又是罵你,又是哄你了!”平時總時蹦臉麵,作出老成之樣的龐援麵對趙括“無恥”的明知故問,半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半是善意地調侃道。


    “哈哈哈……”趙括的笑聲依然爽朗,卻又有一絲作做。


    “對了,龐老將軍不是‘老臉不要’的為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李牧討要獎賞嗎?依龐老將軍的計策行事,晚輩突然想到怎麽賞他了!”與老將對笑過後,趙括又是靈動一笑。


    “怎麽賞?”龐援急忙問道。


    “留他在將要設立的五原郡中,做一有名有實的俾將軍,你看如何?”趙括又一次收起了笑麵,鄭重其事地向龐援征求意見。


    “可他在收河南地時,已有俾將軍的實權了――他的手中除了原來給他的三千騎外,還有五原城一帶的守軍借調給他的二千戰兵,更不說後勤輜重了,依他現在的本事、實力,就算是把我這個左將軍讓給他做,我看,他都擔得下了!


    大公子這樣哪是賞人,分明就是在毀人啊――毀了李牧一人是小,毀了我趙國一員良將才是大啊!”老將軍果然是個惜才之人,甚至不吝惜自己半老之時,才得之不易的將位。


    “既然龐老軍認為李牧是為將之才,那我們現在就要保全他!”麵對老將軍失望的表情,趙括隻有更加嚴肅地說道。


    曆史就是這麽巧合,即是是變換了時空,趙括依然是以李牧的發掘者與最初的保護者的身份來麵對這員名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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