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你說的那個李牧,他……他正是這次出征兵將中的一員……”郡尉低著頭,聲細如蚊地回答龐援道;似乎他已經認定龐援在這裏挑鼻子挑眼的樣子,就是與如傳說中那些有關於趙括整治地方郡縣官員的法子如出一轍。


    “那名冊中怎麽沒有他?此人好歹是個指揮千騎的都尉……”自己也是從騎射都尉任上被趙括提拔起來的龐援,深知一軍之中那些中級武官的苦處:他們在將軍們的是獨當一麵的武將,會被派到任何可以要了性命的地方,而在士卒的眼中,他們又是可以決定其生死的父母官――都尉一職,就如小媳婦一般,上有老下有小,中間還要與敵將鬥智鬥勇。


    很自然的,龐援便想到了李牧定是沒有什麽後台,於是被見高就拜,見底就踩的郡中長官們壓著,出不了頭,連名字被寫入軍官名冊的機會都被郡官們抹去,便更不要說將來立功受封了。


    “這個李牧與數個月前的我多像啊――空有著一身的本事與報國的壯誌,卻因為不願喪失德行,與那些小人為伍,進而為此所累,得不到施展抱負的機會……我如果不是遇到樂乘,又有他把我引薦給馬服君,恐怖到了今天,還如他李牧一樣,連姓名都不被長官知曉……”龐援心中想著,雖還對李牧此人毫不了解,卻也經開始同情這名都尉,甚至是有幾分忘年的神交,真心想要助他一臂之力。


    “這李牧是我郡中的騎都尉不錯,隻是他沒有資格入這名冊!”看到郡尉像是做了賊一樣應對龐援的問話,安奈不住焦急之心的郡守還是自個兒跳了出來,故作振振有詞之狀,演示著自己的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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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口中的“騎都尉”一職,是趙國,或者更進一步說,是趙國邊郡得有的軍職。所謂騎都尉,不同於龐援曾經擔任過的都尉一職――龐援為都尉之時雖然指揮的是一旅騎射之兵,但在編製是與步兵一樣,是以伍、什、佰、半千、千,這樣的二五製編練,主要是服務於步兵方陣,充當步兵們的斥侯、先鋒或者是掩護側翼的作用;而騎都尉治下的騎兵,雖然也是騎射之兵,卻是與草原人的遊牧騎兵編製一樣,以什、佰、仟為三級單位,而這樣編製下的騎兵,也不是步兵的附庸而是與遊牧騎兵一樣,是戰場上的主力――騎都尉在地位上要高於一般趙國的騎射兵都尉,但又低於俾將軍。


    這種摹仿草原戰術的騎兵編製,是趙國胡服騎射的軍事改革中進行得最為徹底的一種,當然,也正因為如此,為朝中保守者不悅。當英才大略,卻有窮兵黷武之嫌疑的趙武靈王去世之後,趙國也就隻在邊郡上保留下了這種建製的騎兵與一些騎都尉,作為邊軍中的機動力量,用來遊擊那些不時劫掠邊地,又行蹤不定的遊牧騎兵。


    “堂堂騎都尉,又被征入軍中,卻沒有資格作為將尉,在中軍帳前效命?你們雁門怪事還真多啊!”龐援驚奇一聲問道:“他就怎麽沒有資格了?”


    當然,這次龐援卻是改問了在一邊畏首畏尾,一看就是有事隱瞞的郡尉。


    “這……”郡尉被老將的劍目一掃,更如在這大冷天被剝去了衣衫,扔在曠野之中,真打起哆嗦。他還真以為李牧是按龐援口中所說,為李同的本家族弟――這李同是何人,從濟水以百騎而破燕人萬軍起,就是一名勇猛之將,趙括身邊的紅人;紅也就罷了,可又聽說他是一個紅了眼便不要命的莽夫――這回子得罪了他家兄弟,那還有他們的好果子吃!


    “莫不是這李牧什麽事開罪了兩位,於是才……”龐援又把口氣放緩,有張有弛道。


    “當然是不是,將軍有所不知,這李牧生性桀驁不馴,素來與眾官不和,於是他這回子犯下大過,便是牆倒眾人推,把他放到了陷隊營中,當了個敢士之士!”郡守顯然要比那郡尉有魄力多了,一麵說理,一麵說情――李牧犯了事,大家又都不喜歡他,所以就想把他弄到戰聲上送死,來個一了白了!


    “什麽事,大到要把一都尉降到死士的地步?”看郡守像個雄雞一樣,昂道而答,答得是理直氣壯,龐援就更奇怪了。


    “他亂屠邊民!按理已是死罪――隻是他聽說我軍要兵發雲中,援助那雲中郡,抗擊義渠戎兵,就死皮賴臉地為了多苟活兩天,叫著罰他當死士,到雲中作戰!”郡守越說越是有理有節,在他的口中,李牧不過是犯下重大過失,卻又幻想著能以功抵罪,苟活於世的貪生怕死之徒。


    郡守的話,他從側麵對李牧的敘述顯然與龐援心中的那個李牧的落差相當之大,可他又看郡守目光堅定,沒有閃爍之感,一時也不知是信郡守,還是信自己的主觀推測好了――當然,經曆了許多人事,為人謹慎的龐援既不會聽信一兩人的片麵之詞,也不會為自己的好惡而亂下結論,做下遺憾終生的錯事來。


    郡守一口義正詞嚴,還不惜頂撞名為同級實為上峰的他,倒也是對了龐援的脾氣,至少他不會像對那做了虧心事兒或者是說諳熟官場之道的郡尉那樣,以軟硬兼施而逼問;麵對郡守,龐援以平常之心,平常之語,鄭重其事地問道:“李牧所犯濫殺之罪是怎麽會事?不會是被人誣陷?”


    郡守拱手而道:“誣陷倒不至於,若是說眾同僚非旦不為他求情,反而是落井下石,棒大落水卻也說得過去……”


    說著,郡守瞟了旁邊的郡尉,那眼神像是在說:“瞧你們這些人做的好事,怎麽不查一下李牧的八輩兒祖上是些什麽人,就把人家往死裏整――這回子好了吧,人家家裏還有個得勢的兄弟……這濫攤子我可不關了,你們幾個自己收拾吧!”


    這郡守一眼瞟去,又是把那郡尉搞頸子一縮,諾諾點頭。


    “要說他不冤,他也冤――可是比起來死在他劍下的那些邊民來說……他還是不冤的!”郡守目斥郡尉之後,又向龐援回道。


    接著,他把李牧所犯下的罪過一一說了起來。


    原來雁門等地的趙國邊牆長城並不是如後世的萬裏長成一樣,是連接為一體的。趙長城多是修建地勢平坦的地麵,為的是防禦北邊兒的遊牧騎兵快速通過,而那些有著高山深丘,大河大小的地方,長城則是斷斷續續的建築著――這樣做一來是為了節約材料,而來是趙國對北方牧人的戰略是以功為主,邊牆長城不過是起到阻滯胡騎與報警的作用。


    正因為這個原因,趙國邊牆南北,總是會有一些牧民趕著牛羊,穿過邊牆與邊牆之間的空檔,在邊牆兩邊的草場上回放牧。這些牧民,多半是不屬於什麽部落的小小的氏族、家庭――他們可以算是趙國的邊民,也可以算是草原上的牧人,很難有個具體的界定――不過在邊郡官吏們的眼中,他們就是邊民,因為可以從他們身上收長稅付


    為了在草原與中原之間討生活,這些牧民往往會結成一個個鬆散的不以血脈為聯係的“部落”――為了便於管理,趙國的官吏們也樂於把這些部落認為是自然村莊――事實上,很多這樣的“部落”也如樓煩人一樣,過著定居的生活,甚至還真的生活在中原式的“村”中,隻不過茅草土屋被換成了有草原特色的帳篷。


    可是畜牧業比起農業來,更是靠天吃飯的營生――個個“部落”之間便經常為了水草之事,而大打出手,打得人死寡婦號的。而這時呢,作為父母官的邊地官吏們,又圖個省事兒,把這些事當成了外族牧人的械鬥,一般不做出管理。這樣疏於管理的結果,就是“部落”與“部落”之間的積怨也就越來越深…….


    最後,在這種不作為的管理政策的長期作用之下,終於導致了“部落戰爭”越發的激烈,一次死人過百,甚至出現了“部落兼並”之類的大事情。


    當然到了這種時候,官員們就不能不出麵管管了,要是真的死了那麽多人,那可是他們政績上的大汙點,於是他們就隻好出動邊軍彈壓一番,把事態平息,最後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時常做彈壓活濟的,大多是邊郡中騎都尉們手下的那一旅旅可以機動作戰的騎兵了。


    “這個胡蠻牧民,為了爭水爭草,殺起人,甚至是打起‘仗兒’來的時候可多了去了。李牧就是在上回子彈壓河東村子與河西村子的胡蠻了們,為爭一塊水澤之事而打起來的事情時,也不知他是什麽瘋發作了,一下子就把把河東村子的人給全屠了……至於這事兒,具體是怎麽會事兒,那就要問郡尉大人了!”郡守大略一說,又把燒紅了的炭火扔到了郡尉手中。


    “將軍……當時,當時是我下令拿幾個在地方上霸道行事的河西村子胡首,沒有想到的後來成了那河西村子胡人與我兵士對抗,他們還對我們的兵士揮刀子亮劍的。當時也不知是怎麽的,具體指揮的騎都尉一慌神兒,一聲令下來,就把那一村人給全殺了――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後來趕到給那名騎都尉壯聲勢的李牧那一旅人……他們又衝到河東村去屠村。


    將軍,邊事兒就是這樣,那些胡人雖是外族,可是已是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地方的良民順民――可這邊地,畢竟不比中原地方民風純樸,這裏可是民風彪悍,胡民們動不動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偶爾為了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有個什麽械鬥群毆的,那也是正常的事;你看,就算是咱們邯鄲地麵上,那楞是王上的眼皮子底下,哪年不會為了爭水爭地的事情,死兩個刁民啊!


    可是李牧他們就這麽一下子把兩個村子的人給殺光了……這,這事情可就大發了――這叫我等怎麽想別的胡人交待啊,不殺兩個為首的官兒,給那群隻認人頭不認理的胡民看,那不是逼著他們反了我大趙嗎?”郡尉擺著一張苦臉兒,向龐援訴苦道,指望著龐援能不糾他處事不當,卻讓屬下被黑鍋的過失。


    “原來先前這郡尉怕前怕後的,就是怕我知道他在對邊地胡民的管理無裝狀,出了禍事又處理不當……又是一個危害一方的昏庸之官。”龐援大約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雖然對後趕到李牧旅為什麽會去屠另一個村子之事,還有所疑問。


    “一開始屠河西村,我們還可以用那一村胡民不服我管教,殺了也是活該。可是那河東村的人,死得就太冤了……我們事後審問過李牧,可他就是一言不發的,不說為何如此行事。讓我們給他開脫的機會都不給,可在胡人麵前把我等的麵子丟光了――那些日子,三天兩頭的就是胡人村的管事兒來我這兒鬧事,非要我們給個說法!


    地方官不好當啊……我們也沒有法子啊……龐老將軍,你說我不找個人來殺,堵他們的口,那還了得了事兒嗎?


    話又說回來了,因為李牧這個人素來就與眾官不和,仗著自己的一身本事,年紀青青就當上了騎都尉,沒事兒就向人說我們這不對那不對的――有這樣的同僚,大家誰喜歡。於是他出了事兒後,,又為了胡人鬧事之事,大家都說要斬了他堵胡人的口!”說著,郡守又是看了郡尉一眼,顯然他所說的“大家”,定是包括這庸碌無為,又嫉賢妒能的郡尉了。


    “可巧的是,我趙國現在要對那義渠戎人用兵,我想這李牧也是個人材,要是這麽被我們給殺了,卓實可惜了點兒,就問他願不願意到援助雲中的軍隊中當個陷陣的敢死之士。要是他命不該絕,便可脫罪,要是他真的戰死疆才,以他的身手,也能為我趙國殺兩個胡虜――再說了,身為一個武人,戰死陣前,那也是死得其所,是他的光榮――至少,不用背著個屠夫的罵名去死吧!”郡守又是一番辯詞,把自個兒說得像個聖人式的,大概他勸說李牧為死士之時,也是用了這些大義凜然的華麗詞藻吧。


    誰都不喜歡刺兒頭一樣的下屬,郡守的所作所為,其實也在情理之中,隻是他不知道,他現在的作為,是要使一代名將,就這麽夭折。


    龐援聽完這兩名郡官的說詞,雖然不感排除他們是一紅一白的給自己演戲,掩飾自己治郡無能的事實,但是因為一時也沒有抓到什麽把柄,也就不好發作――再說現在他的第一要務是從雁門提兵支援雲中郡,那有時間與這個昏庸無能的官員虛耗。


    因為是軍職,無權幹預郡縣地方的具體行政,對雁門郡的“無為而治”的治郡之道,龐援現在也隻能是把自己的所見所聞一一記下,將來報給趙括,讓有權處置地方的他來定奪如何治郡。


    在他的職權之內,他所能做的,就是把趙括向他提起要他多多留意,最好的留在身邊的李牧,從絕死之地中撈回來。


    “哼,這邊郡事兒還真多,代郡是貪官兒多,已經被馬服郡收拾了一番,如今也算是有所收斂,還能做到各司其職;而這雁門可就是一群子屍位素餐的昏官庸吏多……到底是山高水遠,王法不及的地方。隻是現在不是整治庸官的時候――前方打仗,後方的後勤輜重運輸還要靠著這些家夥。”不論是從大勢,還是小節,行事周密的龐援都考慮到要擱置對雁門郡的種種弊政,一切以前方戰事為重。


    在多習縱橫之術與道家之學的龐援看來,郡縣上的內政執行不暢,可以因勢利導,慢慢改善;而對外戰爭,則是刻不容緩的大事要事――就比天下飛的大雁多,可是你先把它從空中射下來了,再考慮是烤還是煮,或者是做成肉幹。


    “肉煮爛了,那也是在鍋裏邊。邊郡再怎麽亂,也是我趙國的!”龐援想了想,決定不做聲色,不對犯了大罪的李牧再做處置,而是先把雁門的一萬精兵,連帶著李牧一起拿到手中再說。


    ***


    收接了一萬雁門軍,龐援軍現在已是三萬之眾,老將軍身上的擔子也就更重了。


    接下來行軍路中,又是在行軍安營之間,讓新加入的雁門軍與原有的兩支軍隊進行一番磨合;雖然說是時間倉促,為了即將發生的一聲大戰,這一尋卻又是不能不做。


    又是一番操勞的龐老將軍自然是沒有工夫打理這個趙括讓他上點兒心的刺頭兒。可是他龐援沒空去碰刺頭兒,這到那兒都會惹人主意的刺頭兒李牧卻是要偏偏找上他。


    當龐援大軍行到水黑河邊,眼看著河能麵就是雲中郡了,可全軍卻不得不在這裏停頓了下來――黑水已經凍結,可是冰麵太薄,更不承受不起人的重量,更不要說戰馬與輜重車輛了。


    “怎麽辦?不能就這麽幹耗著,等著河麵的冰層加厚,能供大軍通過的時候,再過河吧?我們能等,可是攻擊雲中的義渠戎兵不會等啊,他們也是被秦國逼得走投無路的紅眼兒狼,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冬天用軍啊,他們隨時都可以咬死人的!再說救兵如救火,雲中的兵士們也不能等了啊!”龐援望著一片霜白的河麵,連頭上的鬢發都變得更白――也不知是急白得,還是被霜雪給染白的。


    正當龐援目中燃火,如怒視仇敵般看著這不是天塹的天塹之時,卻有人來把:“雁門軍的陷隊營已經摸著河床,找到了趟過水水的道兒!”


    “陷隊營?難道是李牧?”龐援立刻想到了這個趙括多次提前的人物,正在陷隊營中為死士。


    (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CMFU.,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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