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王被趙括拉到了地圖邊上,才抬頭一看,就聽到趙括問道:“你的部眾現在正在代郡與雁門之間吧?”


    一聽趙括問起他樓煩部眾之事,白羊王先是一陣心緊,怕趙括先前的甜言蜜語,不過是給自己灌的迷魂湯。


    “莫不是他還想把我們樓煩部落給全收拾了?”居於劣勢客席又好胡亂猜嫉的白羊王自然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又是一番忐忑不安地揣測起了趙括的用心。


    看白羊王神色慌張得緊,趙括也就隻是一笑,然後指著地圖上說:“我聽說樓煩此次歸先,是大軍先入我趙境,那部眾呢?”


    按趙括先前的胡謅的一套說法:你樓煩是接著當匈奴前鋒的由頭,才有機會“歸趙”,那現在我向你要部中民眾回歸――這不過分吧?


    被趙括這麽一威脅,白羊王馬上知道要不按趙括說法繼續編下去,等趙括撕破了臉,那可就沒有他與樓煩部族的好果子吃了,於是戰戰兢兢地言道:“因為我們早就謀劃著有朝一日重歸趙邦,於是我樓煩部眾大多以到了代郡之北,馬邑一帶。”


    “馬邑?”趙括看了看地圖,心中已然是知道了白羊王原本的戰略意圖是什麽:


    如果此役是他樓煩獲勝,趙國在代郡一帶的統治勢必在近十年之內不能恢複,他樓便可以接借著這個契機,進入中原一角,在水草更加豐美的地方發展壯大,更可擺脫匈奴對他們的控製。


    如果經營得好,便可像當年鮮於人中山國一樣,成為被中原列國認可諸候國;就算是不濟,也可仗著中原一隅的物產自保。


    看著趙括依然保持著一張笑麵,白羊王心中更慌,因為怕趙括“一個不小心”點破了其中玄機,他立刻出動承認道:“到了馬邑,就是到了進入中原的門口兒,隻要將軍一聲令下,我等便可率眾來歸!


    將軍您也知道,我樓煩如果回歸趙國,必然引來匈奴人的嫉恨,他們定會發兵攻我――以我樓煩之力也定是招架不住匈奴諸部的三、四十萬聯兵來伐。我心中就想了,不如先率軍入趙,打探一番,才讓部中百姓入了趙國。您看……這合適嗎?”白羊王心跳加速,居然紅著一老臉,用“趙括式”的詭辯,把謊話給說圓了――當然,這也要多虧了趙括“處心積慮”想出那些說詞,給他白羊王開拓了思路。


    白羊王以為如此算是蒙混過關了,卻沒有想到他這一說,正中了趙括下懷,正好讓趙括把說由扯到引他的部落分散定居到邊郡各地的計劃上。


    “原來如此啊……白羊王你還真可謂是‘深謀遠慮’啊!”趙括說話的重音兒放在了“深謀遠慮”四字之上,自然是向白羊王暗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花花腸子,你還真是能耐啊,居然還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了――你想唬弄誰呢!


    “是是……”白羊王現在也隻有打哈哈,等著趙括發落他的兵士、眾部的份了――他最後的一點兒主動權,也在三言二語之間,拱手送給了“不懷好意”的趙括。


    “隻是你等此番歸趙來得太過唐突……白羊王這可是你的不對哦!”趙括做出一付做作的樣子,責歸白羊王――他樓煩要的是就突然襲擊趙國,怎麽可能給趙括說:我要打過來了,你快準備吧。


    “是,是……在下行事魯莽,欠考慮了,欠考慮了……”吃了敗仗的白羊王現在也隻生硬的中原話連連說是了――隻怕他這輩子也沒有這麽對人低頭順目,說過這麽多的“是”。


    “你來看看,這是我在邊地三郡之中,新建的屯墾小城――這些小城想必你也見識了!它們都是修建在水土肥沃,地勢平坦的地方,這是為了方便駐軍參與農事,地方百姓躲避兵禍邊事而建。隻是……你看,我把這些好水好地都給先占了去,你這不請自來的,我倒不知道什麽按排你的部眾了……”趙括把眉一皺,又是難堪之像躍然臉頰。


    “那好說,好說,您就把我們安置在一處小草不那麽豐美的地方就行了,我們草原之人,苦日子得多了,也沒有什麽受不了的!”白羊王以為趙括是要把他的部落安置在貧瘠的不毛之地上,心中反倒是寬慰了不少:“原來這馬服君說了半天,就是要把我們流放到苦寒的地方――如今,能包保部落就行了,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啊!”


    白羊王倒也算是知道什麽土地、財富都是過眼雲煙,要留住了人,他的部落才能生存下去,才有振興的希望;再說他樓煩部落雖然已經過了數十年定居生活,可終究還算是遊牧部落,長途遷徙,挪個地方,對他們來說,還算是容易事兒――故土難離,那是農耕的中原人才有的感情。


    “誒……這可不是我們趙人的待客之道啊,我看這樣吧。我會將你們回歸我趙國的百姓安排在一些還沒有新建屯墾城的地方――這些地方水草不錯,一年四季皆長有草,適合你們習慣的定居放牧。這些就是地方是不錯,隻是小了麵積不大,不能在一地容下你的近十萬部民……


    所以隻有把你們分別安置下來……你看這又如何啊?”趙括一邊在地圖上指指點點,用手劃出幾處可以容下近萬牧民生活的水沼濕地,一邊看著白羊王那張已經裝不出來笑容的臉。


    他早就知道白羊王的打什麽主意。


    隻要白羊王能控製住整個樓煩部族,不管是生活在塞外還是在塞內,是歸附趙國還是歸順匈奴,都一樣;今天在你趙國混不下去了,明天他就可以跑到匈奴那邊兒去――如此,做做草頭草,他樓煩部落始終都有活動的空間;說不定招到了機會,還可以狠咬上你一口――幾個被他樓煩欺負的東胡部落,不就是這樣著的道嗎。


    “你想把你的人攥在一起,我就偏要把他們分開了――你樓煩一部之民,約有十萬之眾,已經可以與我一個邊郡的人口比了,要是把你們放在一起,那還不反了天了。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現在你們才吃了敗仗,可能給我老實上些時日,可將來等到你們好了傷疤,難保你就忘了痛,在背後給我捅刀子――要我把一郡一地的主導之權交給你一個新敗之師,你當我是傻子啊!”趙括心中想道,可麵對白羊王之時,臉上最還是保持著親和的笑。


    白羊王看著趙括的手在地圖上劃著圈兒,卻像是看著趙括的手指化做一柄犀利的劍,正在他的胸中搗來刺去,搞得他心如絞痛。


    他耳中嗡嗡作響,隻聽得到自己心跳的聲兒,哪裏還聽得進去趙括的“商量”之言。


    趙括雖在戰場上與這白羊王交過手,隻當他是個行事謹慎,甚至是有一些過份保守,不知他更是遇事慌亂,不怎麽會隨機應變的主兒;趙括看到他一言不發,便以為白羊王用裝聾作啞來敷衍自己,於是心中又想了:“你個老小子還蹬鼻子臉了不成――真是給臉不要臉啊,看來還是要給你來點硬的東西了!”


    “怎麽,舍不得你白羊王日那點兒對著牧人呼風喚雨的權勢嗎?到了現在,你還要抱殘守缺嗎?”趙括雖是收起笑臉,卻又是避重就輕,明知白羊王的為他樓煩部落設下的大謀略卻不提一字,而說起白羊王自己的那些特權來。


    白羊王軟話聽不大進去,可趙括這兩句強硬之言一入他耳,他馬上就聽得耳中清楚,心裏明白。知道趙括心是給他足了麵子,又想想如能保命一軍之兵,一族之人的性命,他這點兒身家又算了什麽。再說就此去了白羊王這個勞神不討好的差事,扔了身上千鈞重壓,也未曾不是好事……


    “本以為百戰生還的兵士的最好結果便是保住性命而被趙人賣做奴隸庶子,而留在草原上的族人也會被東胡、匈奴瓜分為奴為婢――現在這個馬服君以勝者之尊,開出的價錢已經是好那些想起來就讓我心寒的結局太多了;趙人隻是怕我樓煩再起反心,再要把我樓煩分成數個無力反他小部,這比那東胡欲滅我樓煩,匈奴欲並我樓煩的險惡用心也好太多了。我還在這個猶豫什麽?還做想討價還價嗎?我現在還有那個本錢嗎?”這白羊王又是一番思前想後,雖是心意已定,卻還是如過去一樣,差一錘定意的決心。


    “其實白羊王,想保你大權,也不是難事……你以歸附我趙國之大功,你大可向我家王上上書,讓他封你一個爵位,正式授予你個人封地食邑。就拿我這個馬服君來說吧,不過是隻有個三萬來戶封邑的封君,可是因為治理得好,封地之上卻有近五萬戶人家――這一戶人家少則三人,多則十人,算下了,這小小封地之上也不隻十萬人口。


    我想,以你白羊王的經緯之才,不會比我這個世襲來的馬服君差得來多少吧!”趙括向白羊王獻上一計,意思也很是明白:你一家子的富貴也是可以保全,但是前題是你忠心做我趙國的忠臣,而不是你樓煩的大王!


    為族人謀得了出路,又為自己這一姓一家尋到了高枝,這樣兩全其美的事,哪有放過的道理。


    “這個……”白羊王顯然是為之砰然心動了,就他個人來說,當一個部落的土王,自然不如當一個中原大國的君侯來得舒服安心。


    “話又說回來了,白羊王,我趙國如今可是新王初立之時,我家大王正是渴望建立功業的大好年華,你如今來歸,可算是給你撞到了好時機了”趙括又是一言:你老小子聽清楚了,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有這個店兒了。


    “如此甚好,甚好……”白羊王的內心早就已經動搖了,現在趙括又給了他個台階下,聰明有餘,而氣腕不足的他當然是見好就收,連聲應下,諾諾稱是之間,還伴著不住的點頭哈腰。


    “好!這話都說到這兒了,咱們當下有兩件大事要做,這第一,便是城個你的兵士――他們現在也是我趙國的子弟兵了,你找來個你軍中能管事兒的萬夫長、千夫長來,與我派去的人手一起安排一下他們的生活。這大冷天的,又是冷陽又是風雪的,把他們凍壞了,將來還怎麽為我趙國衛戍邊疆,安定邊民呢!”趙括見白羊王應下大事,馬上又扔出恩德。


    “是是!”白羊王這回子可真的要感激涕伶一下了,他想到了卻不敢說的地事居然讓趙括給說了出來。


    “這第二個事情,就是咱們馬上商量一下怎麽把你的部眾迎入塞內之時――他們現在雖是在馬邑一帶,可畢竟是在我趙國的勢力範圍之外,卻在匈奴的兵鋒之下!我可不想讓我們趙國子民,任由他匈奴這些個狼子野心偏偏輩宰割!”趙括說起的第二件大事,竟然又是白羊王想做而不敢做事。


    如此,趙括一邊與白羊王商議把樓煩部民安全引入趙境之時,同時又差人去安撫樓煩降軍――當然他又依繚子所說,把呂不韋湊來的金銀細軟分贈給各個萬夫長、千夫長。這麽做一來是讓樓煩降卒安心聽命,免得生出變亂――先把他們的長官收賣了,再給一般兵士以溫飽之小恩小惠,便要穩住樓煩全軍。二來就是做給草原人別的部落看,讓他們知道連樓煩這種敗軍之部,都能得到如此禮待,如是你主動來投,那又會是如何的光景――要想吸引民眾來歸,徠民以發展生產,就要取於人,當年秦之商君用過的立木賜金之法也不過是如此。


    而這些個擺設在室中的物件,自然也將連著這座臨時的將軍行轅一並送與白羊王――同樣是要白羊王安心歸降,讓樓煩降卒安心歸降。


    ***


    與樓煩之間暴發的平邑之役,趙括一方可算是大勝,不光是打敗了樓煩人,還逼使其投降趙國,更為重要的是,為趙國邊郡解決了人口不足的大問題。


    按趙括與白羊王“商議”的結果,樓煩,連帶著受樓煩轄製的東胡獨孤、宇文,還有林胡等多個草原部落大約十萬之眾,將被安排在趙國北方的三個邊郡之內的數十處水草豐美的水沼澤地、綠州草場之內。而白羊王也被好大喜功,正愁著沒地方顯示武功向母後證明自己治國能力的趙王丹封為了白羊侯――至於他的封地在那兒,就要對趙括的嘉獎一樣,又成了趙國朝堂之時,各派之間相互角力的題目,於是這事兒,也就給拖了下來……


    當然,這迎樓煩等部來歸,與受朝廷封賞之事,於趙括來說,都將是明年入春之後,才可操辦的事情,不過是遠慮而已。


    而眼下的近憂,吸引住他目光的,正是西北方向正在進行的戰事――與匈奴義渠之間的戰爭,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趙國與樓煩的這一次戰爭,不過是那場大戰的副產品。


    義渠戎人,這個在民族上屬於匈奴,卻又不屬匈奴單控製的部族,他們在秦人的威脅之下,打了敗仗,不得不舉家遷徙,大舉進軍北方,進犯趙國雲中郡。


    <a id="ads" href="/">【本站首發,最快更新】</a>


    雲中郡本是趙國最為邊遠的一個郡。它是當年武靈王時代,為了實現繞開淆關、涵穀這兩處讓無數英雄豪傑飲恨的銅關鐵牆,從北方經義渠戎人之地(也就是現在的秦國上郡、北地郡一帶,其中北地為義渠核心所在),南向攻擊秦中腹地關中的計策而建立起來的趙國邊郡。


    可是隨著武靈王在沙丘離宮中的死,隨著趙國朝廷內鬥黨爭的越演越烈,雲中郡這個昔日趙國攻秦,進而一統天下的橋頭堡終於淪為末流,成為在新任兩位趙王眼中,無足重輕,又鞭長莫及的郡縣。


    當年武靈王之時,雲中郡向南,是趙國對外做戰的主攻方向――武靈王一門心思想著攻占秦地,因為在這郡中大肆收賣邊地異族之兵,充做騎兵,又從中原調來重兵,一付磨刀謔謔欲向秦的架勢。正因為雲中主功攻,所以為了攻得方便,趙國甚至沒有把綿延與代郡、雁門兩郡之北的邊牆長城修到這裏來。


    直到了趙惠文王時代,趙國國策發生變化,從強勢並秦改為與秦結盟。而雲中一帶的各族兵馬,也就被遣散――一代雄主一統天下的霸業,趙國爭霸的巔峰之作,就這樣如北方的沙塵一般,隨風而去,消失在茫茫大地。


    到了這時,不時收到雲中地區為外族所亂的邊報的趙國的官們才猛然發現,雲中郡的防禦體係還沒有建立起來。慌了神的趙人這才又征發民夫征夫,在雲中之北修起了邊牆長城――就一修還修了兩道。可是因為是臨時的應付之作,又沒有事先做過長遠的規劃,雲中的兩道邊牆沒有向雁門與代郡的邊牆一樣,緊密的聯係在一起,與它們形成一個完整的防禦體係,而是“充滿個性”地獨立於趙國北方防線之外。


    同樣是在每一郡中布置上萬人的軍隊,可以聯合防禦的雁門與代郡守軍可以聯動在一起,變成兩萬人馬――而雲中則不可能。


    更要命的是雲中郡是一個東西狹長,而南北狹窄的不規則長條形;它的南麵是強大的秦國與和連強秦都不放在眼裏的義渠戎人,北麵是同樣強大的,統治著半個北方草原的匈奴人――也就是說同樣是一萬人馬,放到雲中,因為要防禦南北兩個方向上的敵人,居然變成了隻有五千人可用之兵,還不到另外兩個邊郡可用之兵的四分之一。


    這也正是為什麽那雲中郡守向趙括寫來的求援信中大聲哭訴兵力不夠的原因,而這也正是為合趙括要把整個邊郡一半的軍力交給老將龐援,讓他支援雲中的原因――而正是大量軍隊被抽調離去,才造成了代郡與雁門的兵力空虛,再引來了匈奴人對趙國邊地財富的覬覦之心,再有了他們指使樓煩攻來的戰事――當然,也成就了趙括為將的初役之勝,與樓煩等部的歸降。


    雖然不能說感謝義渠戎人成就了平邑城下的戰功,趙括卻更知道,按原來的曆史發展下去,他若是不派兵援助雲中,那麽趙國將戀情永遠的失去雲中郡,一直等到三、四十年之後,秦國的將領蒙恬用了數十萬兵馬,才把它從匈奴人收中搶了回來。


    “不能失去雲中郡。我決不允許此事發生!”趙括心中暗暗想到。


    雖然經過了平邑與白登的大戰,使他更多了一此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決不可能如周穆王、宋康王那樣,以無止境的消耗國力,使得江山傾覆的慘烈代價去追求那些遠遠超越自己與趙國力量的虛無縹緲的所謂“宏圖大業”。可是他也知道雲中的丟失,定會成為朝中派係用了攻詰詆毀他的最好武器:“身為邊郡主官,上任不過半年,便丟失一郡”……之後,馬服家,做為平衡趙國朝廷、軍陰各大政治勢力的重要力量的倒台,勢必會是趙國的黨爭鬧得更為激烈――非常諷刺的裏,在原來的曆史之中,更是因為朝臣們熱衷於黨爭,相互傾軋,才使得他們無心麵對雲中郡守的求援之聲,才了有了雲中之失……


    正因為有了與樓煩人的戰爭,趙括對草原騎兵的戰力有了初步的了解。他知道用來對義渠戎人的趙軍是平邑之戰的兩倍,又有老將、名將龐援坐陣指揮;可是他更知道,雲中郡的舊邊軍還沒有來得急整訓,龐老將軍的騎兵還是舊式的騎射之兵……


    因為平邑之戰,得勝的趙括不再盲目的自信。他望了望地圖,看著上麵標記為雲中、九原、五原之類的地名、城名,又回過頭來看看機上從雲中傳來的戰報……


    然後他又是回望地圖,在心中演繹著在雲中發生過,與正在發生的一戰戰大大小小的戰鬥。


    (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CMFU.,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周末年有戰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克己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克己馬並收藏東周末年有戰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