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趙括先前分析,齊使來趙的名頭是因趙惠文王的去世,趙國換上了新王,於是齊王(實為齊君太後)禮節性的派遣使者到趙國吊唁,並表示要加強趙齊兩個東方大國之間的友誼。


    可他真實的目的,是為了向威太後索要趙惠文王在世之時,答應割讓(歸還)齊國的土地――當然,還有就是要長安君去齊國做人質。


    齊使上得太後宮正殿,麵對他齊國嫁出的公主,畢恭畢敬地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禮,使向威太後送上了齊國國書。


    拿著這輕飄飄的絹絲國書,威太後的心事卻是沉重得很。這薄紗般的美麗絹紙根本就是身為一個母親的她的催命符。


    威太後保持著微笑,卻未等拆開使者遞交的國書便問道:“我們齊國今年成可好嗎?齊地百姓可好嗎?哀家的侄兒齊王可好嗎?”


    齊使聽後,一臉的悅色便不見了,不高興地質問疲乏:“外臣是奉齊國王上之命前來拜見太後,現在您先不按照外交的常理先問候我家王上,卻先問年成和百姓,豈非先卑賤後尊貴嗎?”


    威太後依然是笑著回道:“不對吧,如果年成不好,怎麽還會有百姓?如果沒有百姓,怎麽會有國君呢?這怎麽能舍本求末呢?再說了,使者,這裏可是我趙國的朝堂?這裏不過是我,一個齊國嫁出去的公主的安身之處罷了。”


    “這……”威太後多次向齊使表明自己是齊人,所言皆是心向齊國,這反而讓齊使無言以對了。


    為了不讓齊使有機會開口說人質的事,威太後不等齊使回話,進一步詢問道:“齊國有個賢士,叫鍾離子的,他可好嗎?他的為人主張,哀家很是欣賞。他說:有糧食吃時給別人糧食吃,沒有糧食吃時也給別人糧食吃;有衣穿時給別人衣服,沒有衣穿時也給別人衣服。這是輔助國君養活人民,為什麽至今還未委以重任?”


    “這個……”齊使又被問住了,心中卻想:這趙國攝政太後是要做什麽,還讓不讓我說話了!


    與齊使想法一樣的,還有躲在內室,默不出聲,作壁上觀的趙括,他知道太後這是在借助此次會晤向將來的盟國表明自己“重民求和”的政治主張,表現了對自己的祖國齊國的關心。


    “但是太後的的話語過於尖刻,定會對兩國關係也起了一些負麵影響。她是不想趙齊合縱了?”趙括想了想,又搖了搖頭,回想起之前威太後說的話,便有一點想笑出來:“原來是在與太後她的娘家人賭氣啊。這個倒黴的齊國使者,居然就這麽暈頭暈腦的撞在了這顆釘子上……不過也好,就讓太後發泄一下吧,興許太後把氣一消,就聽得進我的話了。”


    趙括聽了威太後與齊使的對話,也放心了許多,甚至還在心中暗暗感激齊使出現的恰到好處,帶他受過,當了威太後的出氣筒。


    就在趙括暗自慶幸的同時,一牆之隔的正殿內,威太後的撒氣外交,還在繼續。


    “那個葉陽子可好嗎?他的主張,哀家也是知道的:痛愛鰥寡之人,供養孤獨之人,救濟窮困之人,補給不足之人。這是輔助國君讓人民存活,為何至今還不委以重任呢?


    還有那個北宮家的女兒,好像是叫嬰兒子吧,她可好嗎?她撤去耳環,至年老也不出嫁,而贍養父母。她是為民表率,教導百姓遵行孝道的典範。為何至今還不封北宮嬰兒子為命婦,讓她入朝呢?這兩位賢士尚未委任,一位孝女不加封賞,哀家這侄兒是怎麽統治齊國的,他是怎麽做萬民的父母啊?於陵仲子還活著嗎?這個人是主張,對上不為國君服務,在下也不治理其家庭,又不結交諸侯,這是帶頭要人們做對國家不負責任的人,為什麽齊王至今還不殺死他呢?”威太後以齊國新君姑母的身份接連而三個發起問來,同時還向齊使責問齊王的過失。


    威太後的鑿鑿之言,說得是連綿不斷、滴水不漏,皆讓倒黴的齊使啞口無言:說威太後無禮吧,她又是在關心自己的娘家事;說威太後霸道吧,她又是在教訓自家晚輩;更要命的是,威太後所言,皆都有理,無可反駁。


    隻見齊使額上已起了豆大的汗珠子,可就不見威太後打開國書,翻閱其中最重要的有關請長安君入齊為質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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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使目瞪口呆地站在殿上,形如木雞,威太後也不再說話。沉默片刻,她突然毫不掩飾得當著齊使打了個哈欠,說道:“哀家有一些困乏了,齊使如果沒有事情,就先退下吧。”


    “這……”齊使這半天口中隻有了個“這”字,好在這回的“這”字出口之時,還伴隨著手部的動作:這國書,您還是看看吧……


    “這國書……”威太後不等娘家人發話,馬上搶過來說道:“這國書待哀家歇息一回自會來看,無非是要哀家‘節哀順變’之類的詞語吧……請齊使放心,齊王的心意哀家是明白的!”


    齊王的心意哀家是明白的――此話一出,還算是聰明的齊使自然明了,於是行了個稽首重禮,灰溜溜發便退了下去。


    等到齊使一走,威太後一麵打開齊國國書,一麵叫出躲在內室的趙括;當趙括從內室款款而出時,卻見到威太後一手握國書,一手扶麵,正是姍然淚下的樣子。


    “馬服子,你果然沒有騙我啊,他們真的要我的長安君!”威太後望著齊使走出的大門,無奈又憤恨地對趙括說道。


    “是!”趙括不知如何麵對威太後,隻好生硬地應下一聲來。


    “你先前說的‘若是長安君不出國為質,必將惹來殺生之禍’又是指的什麽?”因為趙括“預言”了齊人將以長安君為質,作為趙齊結盟的條件,這讓威太後對他的眼光大加讚賞,現在威太後又要他說出先前說了一半的話,到底是何用意。


    好在在內室之中,趙括也預料到了威太後一定會向他問個子醜寅卯,所以他也利用威太後會見齊使的時間想了兩句搪塞之言。


    “太後,臣下是說,長安君現在少年,正是曆練的好時間。現在齊國請以他為質,正是個好時機,為何不放他去齊國多多鍛煉。說大了,將來可是成為我趙國的相國,說小了,也不至於是個碌碌無為之人吧!”


    “可是,他是去做人質,萬一……”威太後又反問一句。


    “難道太後沒有合縱趙齊的決心!隻要有這個決心,長安君定會安然無恙!”說到這裏,趙括突然打住,原來他一不小心,竟然說出了要在幾年之後,才會出現的有關長安君的成語“安然無恙”。


    “安然無恙?真的能安然無恙……”威太後又一次向趙括問了類似的話。


    “從方才太後對齊使的問中,可以看出她是一為開明聖主,現在不過是因為溺愛幼子,一時糊塗,才變得有些蠻不講理,甚至是不盡仁君之情罷了。”趙括想了想,再次行頓首禮:“為了趙國,為了長安君的將來,請太後送長安君為齊國人質!”


    “住口,如果你們這些人再說要哀家把長安君送齊為質,就不要怪哀家到時啐吐沫到他臉上了!”威太後又一次自行起身,狠狠的對跪坐在她對麵的趙括說道


    “太後……”趙括沒有想到他的言詞越是有理,威太後卻越是無禮。


    “太後!您要啐哪個小子吐沫啊?讓老臣也來助你吧!”正當此時,又有一華發老者立的了太後宮大殿口,老遠得用老邁卻厚重的聲音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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