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鳴拉過毯子給他蓋上,走了出去。


    魏瑒正站在辦公室外,見蔣鳴出來,剛要開口,蔣鳴豎起一指放在唇上,輕手輕腳關上了門,「說吧。」


    魏瑒還有點沒緩過來,一臉震驚加糾結,「老大……你是不是對俞小遠……你是不是……」


    他問不出來那句話。


    魏瑒認識蔣鳴有好幾年了,從很久之前他就一直有一種猜測,蔣鳴這樣的人,身邊圍著的女人太多了,想要什麽樣的都有,家世、顏值、身材、談吐、氣質,隻要他想挑,盡可以挑到他滿意的。


    可是他好像從來沒有跟哪個親近過,更別說發展什麽關係了。


    對其他人也一直是不冷不熱的,跟誰都像隔著一層。


    可唯獨對俞小遠,好像總透著那麽點不一樣,即使在最開始,嘴上說著跟他不熟的時候,也總會不著痕跡地護著他,容忍他,更何況今天還這樣、這樣抱著他。


    魏瑒整個人都亂了,表意識告訴他這個可能性太荒謬,可潛意識又告訴他越荒謬的往往就越接近真相。


    蔣鳴平靜地與他對視。


    並沒有緘默太久,蔣鳴坦然承認道。


    「是。」


    「就是你想的那樣。」


    「所以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動他。」


    俞小遠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他變回了9歲的自己,又回到那個陰暗逼仄,終日充斥著酒精味的房子裏。


    窗外又是個暴雨天,窗戶被砸的劈啪響。


    他被人扯著胳膊一扔,跌坐在廁所的地上,接著一道黑影將他籠罩。


    不絕於耳的謾罵和詛咒向他襲來,俞小遠抬頭,看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那張臉還是那樣歇斯底裏,布滿了毫不掩飾的憎惡和痛恨。


    聽見水聲,俞小遠轉頭看去,旁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即將蓄滿水的浴缸,他驚恐地爬起來想要逃脫,下一秒就被人揪住了頭髮,壓在浴缸邊。


    臉在浴缸壁上被壓得側了過去,視線看到廁所門外的一道人影。


    那是個男人,正冷漠地看向裏麵,他有時是父親的臉,有時是蔣鳴的臉,麵龐在昏暗的光線中變幻不清。


    俞小遠想張口求救,可卻怎麽都叫不出聲音,他竭力地無聲喊叫,站在門口的身影卻始終無動於衷。


    水聲停止,浴缸水滿溢,頭髮又被人揪起,驚恐在一瞬間籠罩了他。


    廁所的牆壁開始向裏縮進,空間在被擠壓。


    他拚命掙紮,竭力哭喊,可始終發不出任何聲音,水麵越來越近,腦中隻剩絕望和慌亂。


    突然,揪著他的人動作停了下來。


    他扭頭去看,門外的那個身影不知何時走了進來。


    他看不見身後發生了什麽,隻覺他隻揪著他的手驀地鬆開了。


    他重新跌坐回地上,籠罩他的黑影剎那消散,牆壁也停止了縮進,接著,他陷進了一個幹燥溫暖的懷抱,有力的手臂擁著他,將他帶出了潮濕陰暗的廁所。


    光亮重新充斥在他的整個世界。


    他隱隱覺得有哪裏不對,可是又想不清楚。


    他貪婪地把頭埋進那人的懷裏,臉貼著他的胸膛,汲取著一切可以汲取的溫暖。


    厚實的胸腔裏傳來有節奏的心跳聲。


    他整個人被從未有過的,安穩的舒適感包裹住。


    他隱約記得,這是長久以來,門外的那道身影第一次走進來。


    原來他是會走進來的,原來他是會來救自己的。


    耳邊壁爐燒柴的劈啪聲越來越清晰。


    俞小遠緩緩睜開眼,


    發現那隻是一個夢。


    他怔怔看著蒼白的天花板,喉頭滾了滾。


    原來,是夢啊。


    是啊,怎麽會有人進來呢。


    沒有人會來的,那扇門,他走不出去,也沒有人走得進來。


    他的命運就是坐在暴雨的窗邊,睜眼看著希望在一個個寒夜中被殺死啊。


    俞小遠,怎麽能產生那種遙不可及的妄想呢。


    濃重的悲傷在鬥室中蔓延開來,將人淹沒,近乎窒息。


    外麵雨已經停了,窗戶是幹的,他抬手摘下耳機,手搭在眼睛上,躺了會兒,慢慢爬了起來。


    休息室的門是開著的,抬眼望去,蔣鳴正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手裏拿著本財經雜誌翻看。


    俞小遠走過去,跪坐在蔣鳴麵前的地毯上。


    蔣鳴放下書,「醒了?」


    俞小遠沒說話,眼裏是一片蕭索的黑。


    「做噩夢了?」


    「夢見你了。」


    「夢到我什麽了?」


    俞小遠靠過去,臉伏在他腿上,輕輕地說,「夢到你不理我的這些天,夢到你說以後都不管我了,夢到我快要死了,你卻不想救我,你說你要搬走了。」


    怎麽盡夢些不吉利的東西。


    蔣鳴看著他蔫蔫的樣子,「難受了嗎?」


    俞小遠輕輕點頭,又搖了搖頭。


    蔣鳴把他臉撥過來,看著自己,問他,「怪我嗎?」


    俞小遠匆忙搖頭,「不怪。」


    他又向上靠了點,「我不會怪你的,永遠不會。」


    「如果世界上隻有一把能刺穿我心髒的匕首,我也會親手把它交到你手上。」


    「你可以握著它懸在我的胸膛。」


    「如果我做錯了,如果我讓你不開心了,你可以在任何時候刺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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