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處傳來一陣聲響, 沐英把濕漉漉的手往圍裙上擦了一把,迎了出去。


    還沒走出門,交談聲就先鑽進耳朵裏。


    「哎, 這麽冷的天,明天去福利院看看吧, 不知道他們過冬的東西還夠不夠用。」


    「小沐——你在家嗎?」


    一對看起來五十幾歲上下的中年夫婦正在門口換鞋。


    「周哥,苗姐,你們回來了。」沐英伸手要去接男人手裏的塑膠袋,男人搖搖頭,沉聲說:「不重,我自己來。」


    沐英熟悉周水生的性子,也沒多說。


    「別管他,你看你,說了等我回來做飯,哪有客人做飯的,像個什麽樣子。」苗春梅看他穿著圍裙,東西一放就進了廚房。


    沐英笑著跟在她後麵,說:「我今天剛好回來得早,閑著也是閑著。」


    兩個人一個備菜一個炒菜,飯熟的時候,菜也剛剛好出鍋。


    沐英把兩個肉菜挪了個位置,苗春梅不讓,擋住他的手:「你吃,你吃,我們年紀大了,多吃點青菜。」


    沐英沖她露出牙齒笑了一下,手上動作沒停,自己夾了一筷子娃娃菜:「我吃青菜,減肥……大姐,今天去了哪些地方?」


    「都瘦成一把骨頭了……」苗春梅看著他嘆了口氣,心想這些當藝人的也不容易。接著打起精神,說:「公交公司總算是他們答應免費幫我們播放走失兒童的宣傳片。」


    說到這件事情,霧沉沉的心情好上一些,臉上也難得有了一些放鬆。


    沐英也不由得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


    他是一個多月前來到c城的。


    為了《孤途》的拍攝,沐英打算來體驗生活,兩個多月前,劇組出麵聯繫上了「孩子回家」打拐組織的發起人張光辰。對方聽到他們的來意,立馬就答應了。


    幾個演員分散在不同的家庭。


    接納沐英的失獨家庭是一對夫妻。男的叫周水生,女的叫苗春梅。兩人都是從農村裏出來的,文化程度不高,幾年前,為了讓女兒小敏到縣裏上學,接受更好的教育,一家三口搬到了c城。


    一年多前,剛上初一的女兒小敏在某個放學回家的路上,失蹤了。


    報了警,立了案,警察調了監控,發現孩子在放學的路上,碰到一個問路的老人,小孩心善幫著指路,最後就被一輛麵包車給弄走了。


    夫妻就這一個孩子,養到13、4歲,忽然遇到這樣的事情,天都塌了。


    苗春梅當時就進了醫院。孩子剛被拐走的前兩個月,夫妻倆是發了瘋,大街小巷的尋人。


    苗春梅在超市上班,每個月工資三千塊錢,丈夫周水生在物流公司當倉庫管理員,因為有夜班補貼,一個月有四千多塊。


    夫妻一開始請假找孩子,時間久了就不行,最後,苗春梅辭職找女兒,周水生每月有四天假,放假的時候就一起出去找。


    日子一天過一天,他們心裏也清楚可能難找回來了,每每聊到這段時間,就算是沉默寡言的周水生,都會眼眶通紅。


    夫妻倆以為日子過不下去了,機緣巧合之下,他們加入了一個「孩子回家」的打拐組織。


    從孩子被拐走到現在已經一年多了,一直是渺無音訊。他們組織裏有跟他們一樣遭遇的父母,都找了五年十年的,仍舊沒找到,他們才認了命,孩子可能是找不回來了。


    苗春梅重新上了班,隻是,他們的生活裏多了一件事——宣傳打拐。平時隻要休息,夫妻倆就會像今天這樣,滿大街地跑,聯繫一些組織或者部門,聯合宣傳。


    這些事情其實都是他們無償去做的,自己花錢花時間去跑,有時候還會受人白眼。


    苗春梅從來沒有氣餒過。


    沐英跟她聊,她說起來這件事,眼含熱淚:「我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但是,其他的家庭,不能這樣白白丟了孩子。我沒保護好我的孩子,希望我們的故事,能讓他們保護好孩子吧。」


    吃過飯,沐英先搶著把家務給做了,又跟苗春梅確認了一下明天活動的時間。


    苗春梅他們也沒有怨天尤人,該過的日子日子還是過,如果不是深入到這個家庭裏,外人其實很難想像這個家庭遭受過什麽。


    苗春梅總是樂嗬嗬的,隻有周水生,眉心幾道深深的川字紋,怎麽也化不開。


    收拾好東西,沐英回到他的房間裏。


    他們租的是一個小三室,夫妻倆住一間房,小敏住一間房,給沐英騰出來的其實是一間雜物房。房間不足7平方,放了一張彈簧床,苗春梅專門給他換上了厚厚的被褥。


    他坐在房間裏發了一會兒呆,目光落到有些泛黃的白色牆麵上,屋子有些年紀了,門窗都有些掉漆。這套小房子是一個樓梯的小三室,因為靠近學校,一個月租金兩千三。


    對於周水生和苗春梅來說,不算便宜。


    當初是為了孩子租的房子,現在卻仍然為了孩子留著。


    「嗡嗡——」


    手機震動的聲音把沐英從思緒裏抽離出來,他看著來電顯示的名字,微微彎下嘴角。


    隻見穆慎嶼坐在車子裏麵,沐英先瞟了一眼右上角的時間,20:43。


    「今天有應酬?」


    「沒有,帶著麥子從老宅子裏吃完飯出來。」


    他話音還沒落,一個小人兒的腦袋就闖進畫麵裏,麥子扒拉著穆慎嶼的手臂,衝著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脆生生喊了一句:「小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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