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見他終於跳出自己的世界,程禦略一挑眉,語氣中帶著調笑意味,問他:「不是說好來聊正事兒的嘛,陸總怎麽隻顧自己玩手機?」


    短短幾分鍾,程禦已經換了個姿勢,現在他盤膝坐在沙發上,單手撐著下巴,指尖自然地搭在臉上,伴隨著他說話而節奏地點著頰側,看起來很是放鬆愜意。


    程禦長得高挑纖瘦,當他窩起來時,身高優勢被掩蓋,整個人看起來就是很瘦弱的一團,沒有哪怕一丁點的攻擊性。


    陸含璟不知道這姿勢已經是程禦折中後的選擇。他看著程禦這幅模樣,並不認為這是談正事的打算。


    如果不是缺乏最基本的社交經驗,那隻能說明是此人過於缺乏警惕心。對著自己都這樣不見外,那更早一步進入這裏的其他人呢?


    陸含璟眸色沉了沉,他說:「我看程總倒也不怎麽在意正事。」就兩小時還能玩出一番花樣,如果不是他按時到了,沙發上還不一定要留下多少條領帶。


    「餵。」程禦麵色不善地喊了聲,即使他不知道陸含璟背地裏的心思,可這話裏直白的嘲弄,任誰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程禦是不希望跟陸含璟為敵,可要他因此而委曲求全,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說要商量對策的是你,到這兒以後顧左右而言他、對我明嘲暗諷的也是你,陸含璟,如果你覺得我們之間沒有合作的必要,大可現在就離開。不送。」


    程禦為人淡漠,連句質問都平鋪直敘,沒什麽多餘的情緒,卻像一聲驚雷,炸響在陸含璟頭頂。


    在前來江城之前,他就有詳盡調查過程氏集團,了解它早不復前些年的強猛勢頭,如今已經有了日薄西山的隱約趨勢,同樣的狀況也發生在陸家,隻不過陸家體量更大,在京市的勢力盤根錯節,所以落寞也顯得不那麽顯眼。


    他等不得,陸家也等不了他太久,陸含璟原本的計劃,要更為強硬而不留後路,對程氏集團是如此,對自己也是如此。


    隻是後來留意到程禦有違常理的有趣性格,他才起了逗弄周旋的心思,所謂的合作,也不過是到了江城後才臨時興起的念頭。


    程禦已經這樣說,他在此刻重新選擇也來得及,隻不過,隻不過……


    「你還在糾結什麽?」


    程禦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陸含璟慢慢坐直身子,那條藏藍色的領帶已經無影無蹤,不知何時就被他丟到了兩人都看不見的角落,現下,他手上空空,雙手十指相搭,手背上有著清晰有力的骨線與青筋。


    這種極具男性力量的特徵引起了程禦微妙的羨慕之意,他搭在頰側的手指無意識地緊了緊,攥成了一個虛拳,托著自己的腦袋。


    程禦的出神,給了陸含璟肆意觀察對方的機會。程禦臉上帶著病氣的倦容,腦袋懶散地擱在手拳之上,頰側便被擠壓出些許軟肉來,讓那張特質漂亮艷絕的臉上,流露出一點難得的稚氣來。


    正是程禦身上這種複雜多變的矛盾感,讓陸含璟如沉迷探索遊戲的孩童,一時脫不得身。


    他在這一瞬間做出了選擇。


    「不是糾結,我隻是在想,怎麽樣才能讓程總滿意。畢竟在東郊那塊地上的投入不少,現下這個情況,要挑出個不虧本的項目都難,更別提如何賺錢了。」


    「哦。」陸含璟的態度讓程禦臉色稍霽,隻不過他說話依舊沒有客氣到哪裏去,連聲音也懶洋洋的,「不過聽電話裏的意思,陸總心中應該是有成算了吧。」


    陸含璟並不計較他的直白,隻溫和地彎了下唇角,「既然市政府搬遷的計劃落空,那麽預計在十到十五年內,東郊那處都沒有開發的可能性,一片荒郊野地的……」


    話到此,陸含璟輕笑了聲,又繼續道:「大概率沒什麽活人會想去那裏,開發什麽項目都很難立起來。」


    「既然賺不著活人的錢,那——」


    程禦眼皮一掀,漆黑的眼瞳一掃方才的散漫,溢出異常的光彩來。


    陸含璟被他這幅模樣所吸引,原本想說的話也慢了半拍。


    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死人。」


    話音剛落,程禦睜大了眼睛,陸含璟墨藍色的眸子也微微震盪,兩人對視一眼,均從彼此眼裏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竟是不謀而合。


    第026章


    陸含璟的提議屬實讓程禦震驚了, 他知道依原作而言,對方確實是個洞悉形勢的人物角色,但這種思維的同頻並不常見, 更何況這還是個險招。


    私人陵園的回本周期比其他項目要漫長得多,效益也不得而知, 程禦最擔心的還是資金鍊問題。而望津地產雖在江城還名不見經傳, 但背後的陸氏財大氣粗,能從中拿到注資, 就能解決流動資金的問題。


    原本程禦還在擔心沒辦法和陸含璟達成一致, 如果真的不能與這人合作, 屆時他隻能請程老爺子出麵,可那隻能算中下策,畢竟走到那一步, 意味著所有事宜必須鋪到明麵上,而他依舊沒法藉此拽出集團內部的毒瘤隱患。


    程禦一直坐下斜角獨位沙發上,如今心神激盪, 原本盤著的雙腿也放了下來, 他踢著軟拖走到陸含璟身邊又坐下,一臉真誠地盯著對方,「我知道你現在亟需一個項目來進駐江城的地產行業,這回由我負責牽頭,你來注資,咱們各取所需,怎麽樣, 要不要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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