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舞宮這一夜宮燈長明,宮人們進進出出,卻皆是戰戰兢兢,生怕裏邊那位主子若是真有點什麽事情,皇帝會讓所有人陪葬。


    而皇帝竟守在這位冷主子的床邊,徹夜未眠,周身的戾氣。


    但,即便怒到了極點,看著所有的人時候,眸中都帶著危險的氣息,卻在每每為那位冷主子擦拭額頭,降溫的時候,動作都極其的溫柔,不肯假手於人。


    隻是,床上的人兒不但不見退燒,反而在後半夜的時候,說起了夢話來。


    含含糊糊的聲音,不斷從她的口中溢出,但卻沒人能聽懂,她到底在說著什麽。


    軒轅煜為她擦拭著額頭的手一僵,下一瞬已經俯下身,將耳朵貼在了她的唇邊。


    “軒轅煜……我怕……別走。”


    他的心,猛的揪起,就那樣保持著彎身的姿勢,臉色變了幾次,嚇得屋子裏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皇帝拿他們開刀。


    “小穎。”軒轅煜疼惜的喚她一聲,直起身,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撫過她眼角處滾落的淚水,柔聲安撫道:“別怕,小穎別怕,朕在這。”


    宮人們,還是第一次在向來喜怒不行於色的皇帝臉上看到這般清晰的神色,那竟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有的傷與痛。


    這一刻,所有人都清楚了這位冷主子在皇帝心中的不同,幾乎無人不羨慕她可以牽動這位年輕天子的心。


    隻是,這樣招人又羨慕,又嫉妒的特別光環,還來不及等到天亮,便已經被無情的打散。


    小吉子急急的步入內室,揮退所有守夜的宮人和太醫,猶豫幾番,才低垂著頭,壓低聲稟報道:“皇上,剛剛有人來報,皇上等的人,已經在龍華宮了。”


    “什麽?”軒轅煜握著冷蝶舞柔荑的大掌,瞬間鬆開,猛地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看向小吉子。


    “皇上,冷姑娘回來了。”小吉子在心裏輕歎一聲,再次更為清晰的稟報道。


    什麽是孽緣?


    小吉子想,皇帝和冷家這對姐妹之間的緣分,便是孽緣吧!


    此刻,他心裏是真的有些不待見那位冷大小姐的,她一走幾年不出現,卻非要等到皇帝對這位冷二小姐動了情,才回來……


    隻是,這皇帝的情事,不是他能管的。


    他現在隻希望床上躺著的那位,知道這事後,可以少傷一點。


    那夜守在傾舞宮的宮人們,大概都不會忘記那忽來的霎變。


    前一瞬,還握著冷妃娘娘柔荑,滿臉痛惜的皇帝,在聽了小吉子的稟告後,立刻疾步出了內室,神色異常焦急,慌亂,一陣風似的,就衝動了殿門口,卻又陡然停住了腳步,對小桃吩咐道:“照顧好你家主子,若是有什麽事,立刻派人通知朕。”


    “奴婢遵命。”小桃連忙行禮應下,恭送皇帝離開。


    眾人一看,皇帝走得這麽急,還關心著冷妃娘娘,足以證明了這位娘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想來,是有什麽國家大事,才會急著離開吧!


    隻是,誰又能想到,那邊等著皇帝的,不是什麽國家大事,而是另一個女人。


    皇帝走的時候,沒有坐龍輦,一出傾舞宮,腳下便運了功,將跟在身旁的小吉子遠遠地甩開,獨自一人直奔龍華宮。


    待到了龍華宮的門前,他卻猛然收住了腳步,望著殿門的眸子猛地一沉,掩去了剛剛的焦急之色。


    不管當初她離開時,他們之間誰對誰錯,他都不許自己在人前真情流露。


    思及此,他腳下的步子卻僵在原地,竟再也挪不動一步。


    似乎,曾有那麽一個人,打破了他的堅持……


    “煜。”一道嬌弱的聲音忽的響起,一抹與冷蝶舞長得有八成相似的白色身影已經邁出殿門,款款向他走來。


    “你終於回來了。”軒轅煜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盯視著她,話裏明顯帶著嘲諷。


    “你要的,不就是這樣的結果嗎?”女子在距離他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腳步,盈滿水汽的眸子裏,帶著些責怪。


    “既然這麽不情願,何必回來?”軒轅煜的聲音陡然拔了高,隱隱帶著一股巨大的怒火。


    隻是,這怒火是為了什麽,怕是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


    或許,不是不清楚,隻是人總是習慣用逃避來解決一些自己不想相信的事實。


    比如,在那個女人麵前,他是真實的……


    再比如,在心心念念的人歸來時,他在那一瞬的衝動後,似乎並沒有久別重逢後的狂喜,反而竟是覺得她回來的有些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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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不管多少的比如,這時的他,都終是沒能看懂自己的心。


    是以,才有了後來的殤別離……


    白衣女子被軒轅煜陡然拔高的聲音嚇得身子一僵,咬緊唇瓣,隱忍著委屈,深吸一口氣,才語氣薄涼的道:“放了蝶舞,她是無辜的。”


    “還真是個好姐姐啊。”軒轅煜冷冽的嘲諷一句,突然話鋒一轉,“隻是,你想做這個好心人,你那妹妹卻未必承你的情,願意離開。”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女子陡然白了臉色,再不複剛剛那一刻的冷靜。


    “她愛朕,懂了嗎?”他一挑眉梢,明明是故意氣麵前之人的話,卻說得頗有幾分自得。


    “不可能。”女子驚得倒退一步,淩亂的呼吸讓胸口不停地上下起伏著。


    “不可能。”軒轅煜麵色一冷,質問道:“難道,你離開了,朕就不能被別的女人愛了。”


    “蝶舞愛的人,明明是陸末離,她怎麽會。”女子努力地回憶著她離開時的狀態,慌亂的找著說詞,隻為不接受眼前這殘酷的現實。


    “夠了,冷輕舞,你隻需說,你回來做什麽,朕的事情,還輪不到你管。”他煩躁的盯視著眼前的白衣女子,第一次對她態度這般的惡劣。


    女子顯然也被他的態度嚇到了,身子一顫,含在眼中的淚水,便落了下來。


    “既然,你這般不想見我,那我走便是。”她傷痛地哽咽著,邁開步子,準備離開。


    看著那抹白色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自己的餘光中時,他陡然一震,伸手拉住就要與他擦身而過的她,啞聲道:“別走。”


    “煜。”冷輕舞哽咽著喚他一聲,轉身便撲到了他的懷中,將淚濕的臉貼上他的胸口,低語道:“煜,我好想你,每時每刻都在想你。”


    “那為何不早些回來。”軒轅煜喟然長歎,隻覺沉重。


    這樣的場景,他不是一直期盼著嗎?


    隻是,為何夢想達成之時,他竟感覺不到一點的喜悅。


    猛的,他的腦中閃過另一個女子的臉孔,心陡然便漏跳了半拍……


    “煜……我錯了……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冷輕舞反複的認著錯,用她一貫擅長的柔弱示人。


    她是了解軒轅煜的,知他為當年的事情,定然對她心存愧疚,而她此刻就恰恰利用這點,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的身上,顯示了自己的大度同時,更是在提醒他,她當年離開的原因。


    盡管,並不是事實的全部,但足夠讓他愧疚就好。


    果真,軒轅煜神色一怔,黯淡了幾分,輕歎著抬手撫上她哭得不停顫抖的後背,憶起了當年的事。


    “不,不是你的錯,是朕的錯,朕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她。”他卸去了嘲諷和怒氣的聲音,淡淡的飄散在這個剛剛泛起魚肚白的清晨。


    他懷中哭成了淚水的女人聞言,唇角緩緩翹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冷蝶舞,想搶我的男人,你還不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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