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楓看著自己身上的玄弦被翎溪法力逼出,目光淒然而無能為力。


    翎溪沒有說話,隻是不動聲色地用法術將玄弦托起緩緩向自己靠近,直到拿在手中,然後輕輕拋給雪涯。


    雪涯注意到,這一場戰鬥下來,他原本就蒼白無血色的麵容更多了些許憔悴,甚至身子也有幾分微微搖晃。


    看著左手拿著的玄弦,她感覺得到自己右手的天淵法杖發出更強烈的光芒,似乎正在與它產生強烈的感應,本來她應該立即將它收入天淵法杖中的,然而看了看麵前正望著孤刃與舞楓的清漠,想起這曾經是清漠殺遍六界也要拿到手的東西,不由得遲疑了,於是她隻是緊緊將玄弦握在手裏,並沒有動。


    此時,遠處的戰火也已停息,泓玄、煙若、陌言三人帶領的天兵將魔軍擊退,而後三人並肩走上前來。


    泓玄不愧是有領導風範的神將,隻默默掃視了一眼尚在對峙的兩路人馬,便沉聲道:“清漠、翎溪,你們兩位先送雪涯回淩波殿,剩下的人留下清理戰場。”


    對於泓玄的安排,自然是從沒有人有異議的,連清漠都點了點頭,然後轉身看向雪涯。


    翎溪亦不說話,收回手中劍,然後亦看了看雪涯,抬步緩緩離開。


    雪涯看了一眼封印仍未解除的孤刃與舞楓,戰場上的氣氛透著詭異,她知道目前的自己應該少說話,於是轉身,走在翎溪和清漠前麵,踏出魔界。


    那目力可及的短短距離走起來竟是那麽漫長,因為,她注意到,就站在神界邊緣的那黑衣男子的目光,正定定地望著自己。走過秦莫承的身邊,幾乎是與他擦肩而過,她盡量強迫自己無視他的目光,就那樣毫不回頭的茫然走過,心中有種無限的悵然。


    有多少時候,在這茫茫六界就那樣擦肩而過,等到想要回頭,早已物是人非。


    秦莫承定定立在原地,知道遠處那白衣少女的身影漸行漸遠,直到有一隻溫暖的手掌搭在他的肩上,他知道,那是陸雲軒。


    其實,泓玄這樣安排雪涯、清漠、翎溪三人立刻離開是心中早有盤算的。雪涯拿了玄弦為避免夜長夢多,必須立刻離開是非之地,回到安全地方去把玄弦收入天淵法杖。而清漠成為了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一旦孤刃脫離封印,隻怕會立刻向他發難,因而泓玄讓他先行離開、避免與孤刃碰麵是最好不過了。而對於翎溪,泓玄十分清楚他的體質,能支撐這一場大戰下來已屬不易,看他臉色已經蒼白得有些嚇人,隻怕再多一刻都支持不住,所以還是讓他趕緊回神界休息。


    於是魔界剩下的是孤刃、舞楓、泓玄、煙若、陌言這幾人,人一旦剩的少了,事情也就簡單得多了。確保雪涯一行人早已走遠,泓玄解開孤刃和舞楓身上的封印,歎了口氣道:“孤刃,對不住了。”


    孤刃起身,先行扶起同樣委頓在地的舞楓,然後看了看泓玄,道:“我說過,公事就是公事,你們縱使贏了我,亦不用對我抱歉。”


    “孤刃如此大度,反倒令我等心中更加不安。害你無法向魔尊交代,算我泓玄欠你的,日後你若有何吩咐,赴湯蹈火必定在所不辭。”泓玄道。


    孤刃搖頭,“失守玄弦是我的事,向魔尊交代亦不用各位操心,也不必覺得虧欠我,不過.....”


    “不過什麽?”泓玄立刻問。


    孤刃道:“你們仗著人多勢眾贏了我,終究難以服人,敢不敢約個時間單打獨鬥一場?”


    還未等泓玄說話,煙若立刻道:“沒問題,這次確實是我們不擇手段有愧於心。他日孤刃你定時間,我們當中的人也認你挑,想和誰切磋就憑你一句話了。隻不過,論單打獨鬥我們可都不是你孤刃的對手,到時候還望出手輕點手下留情啊,哈哈!”


    孤刃亦笑道:“果然是爽快之人!就這麽定了,你和泓玄將來陪我好好打一場,翎溪就暫且放過他,他身子扛不住,待千年之後他傷好了再找他算賬。”


    “那那那,為什麽不跟我打?”陌言被無視了,有點失落。


    孤刃大笑:“哈哈,你這小淩戰皓天也想跟我動手麽?修煉一萬年之後來找我。”


    “......”陌言徹底無言了。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的舞楓忽然道:“我可沒有那麽大度,夫君放過你們,我可不放過!”


    “舞楓姑娘......”泓玄最不擅長的就是對付女人了,好在他自己有個低調溫婉善解人意的娘子,從來不給他找麻煩。


    “不要以為那麽輕易地拿走玄弦你們就贏了,走著瞧!”舞楓氣道。


    “舞楓姐姐......”陌言為難地撓撓頭,泓玄和煙若也麵麵相覷。


    沉默了半晌,舞楓跺腳道:“你們還不走麽?!沒有了玄弦,我就要離開魔界了,你們就不能讓我和夫君再說一會話麽!”


    “......”原來她是在氣這個,泓玄、煙若、陌言三人相互對望一眼,然後識趣地很快告辭。


    遠處尚在眺望魔界的秦莫承和陸雲軒不由得也相對無言,原來孤刃這個武癡更在意的是成敗勝負,而並未玄弦的歸屬問題。看來果真魔的思維都相當不可理解。


    泓玄等人走後,蒼茫魔界,此刻仿佛就隻剩下了孤刃和舞楓兩人。


    淚水已在舞楓臉上不自覺地劃過。


    “都是我沒用。”輕輕攬過舞楓的身子,孤刃道。


    舞楓搖搖頭,“不,不是你的錯,我隻是難過,以後都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孤刃歎息,半晌不語,而後輕輕道:“也不見得,如今你的修為進步飛速,每隔些日子已能夠來魔界一次。而我更是隨時都可以去神界找你。”


    “真的麽?”舞楓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孤刃點頭,“有時候真想拋棄這魔將的身份,和你去神界廝守,哪怕那些如螻蟻般的小神容不下我。”


    “不,你是魔界第一念守皓天,我不會讓你離開這裏,去到敵人的地方低三下四地生活著,那不是你,那不是我所認識的孤刃。”舞楓低下頭,緩緩道:“其實有時想想,能夠與你相守了這些年,已經是上蒼給我的最大恩賜了,我又怎能得寸進尺不知足呢。想當初的織女前輩與牛郎,也是一年才得以相見一麵。”


    孤刃再次攬她入懷,道:“其實相比牛郎織女,我們要好得多。牛郎是個凡人,每年相見一次,最多也不過百年,而你我,有著長長久久可以相見的日子。”


    “可是......”舞楓依然淚眼婆娑。


    遠處的秦莫承與陸雲軒相互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默默轉身,已不忍再看下去。為什麽每成全一些人,就要犧牲另一些人,說不清到底是誰對誰錯,或許這世間,原本就沒有對錯吧。


    淩波殿的院落,永遠都是紛紛揚揚的落雪,此時,並肩站著院中的,除了雪涯,還有清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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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涯的雙手分別握著天淵法杖與玄弦,清漠反倒是收回了手中雙環,兩袖清風,一派瀟灑自在。


    “好了,你安全回來了,我也該走了。”清漠身心放鬆地聳了聳肩。


    “等等!”看著他走下台階,雪涯連忙叫住。


    “怎麽了?”清漠停步回頭。


    雪涯向已回房休息的翎溪房間的方向望望,然後轉回頭來對清漠道:“翎溪哥說,你想要這玄弦修煉功夫已經很久了,況且如果沒有你,我根本不可能拿到玄弦,所以理應先給你用。”


    “......”清漠一時沉默,皺了皺眉。


    雪涯以為他在猶豫,接著道:“反正還有冰弦和陽弦沒有找到,也無從下手,所以,你可以先用玄弦練功夫啊。”


    “玄弦......人界玄門正宗武當山門前解劍池的水、鬼界孟婆亭邊的碎石、仙界千年虯龍的龍鱗、妖界九尾天狐的皮毛、神界九天玄女的無縫天衣、魔界玄魅天河的純淨魔靈,由這些東西製成的玄弦......”清漠似乎確實是在思考她這句話,緩緩轉過身來,走回兩步,認真地注視著她手中的玄弦,還輕輕用手試探著碰了碰,然後笑道:“玄弦?這就是我曾經殺遍六界要找的東西麽?可惜現在,就算他雙手捧到我麵前,也早已一文不值了。”他的笑,不僅是冷笑,而且還帶著一種自嘲。


    “他?”雪涯望著清漠複雜的笑容,呆呆地站著。


    清漠隻是搖搖頭,道:“這玄弦我早已用不著了,你趕緊把它收進你那根棍子裏。”


    棍子......那是天淵法杖好不好,雪涯實在是無力跟他爭辯,隻是對他的態度,還有些摸不清,不由得站在沒動。


    “收進去吧,我想看著。”清漠催促道。


    “可是......”雪涯想要說什麽,卻對上清漠更加催促的目光,讓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於是,無奈之下,她隻有運起功力,隨著天淵法杖上升起的紫色絢爛光芒,那根同樣炫目的玄弦緩緩升入空中,隨後又慢慢降下,最終與那天淵法杖融為一體了。


    清漠看著這一切,然後流露出滿意的目光點點頭,“這就好了,我可以死心了。”


    “死心?”雪涯抬眸凝望著他,似乎有些東西明白了。


    清漠笑道:“你當我要玄弦學那上清劍的功夫是為了什麽?還不是希望能夠對神界清氣有所抵禦,能夠與他一同登上上清台,一覽六界風光。現在倒是用不著了。”


    “......清漠。”雪涯想說什麽,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隱隱心中有種蔓延開來的難過,卻無從表述。


    為什麽從前想盡辦法要的東西,如今卻想盡辦法要讓自己死心?


    清漠反倒瀟灑地搖搖頭,不經意間看見淩波殿的遠處,正有一個黑衣男子的身影走來,意料之中的是秦莫承,於是笑笑道:“有人來了,應該是找你的,我先走了,有空來神界找你玩哈。”言罷,一個隱身便消失不見了。


    雪涯回過神來,已不見清漠的身影,看到麵前正已走近的,是秦莫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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