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之外,大戰又起,秦莫承揮劍砍翻兩名欺身上來的敵人,轉而又有幾名敵人圍上來,不遠處的陸雲軒也拔劍加入戰圈,打退圍在秦莫承身邊的幾人。


    “不用你管我!”秦莫承頭也不轉地甩過來一句。


    “我偏要管。”陸雲軒一笑,身影絲毫不退。


    秦莫承狠狠地盯了他一眼,不再理他,重又投入戰鬥。


    陸雲軒也不招惹他,隻是依然微笑著在他身邊不遠處打退一批批攻上來的敵人。


    驛館外院牆下,沈明漪靠在大門口一對石獅與外牆形成的角落裏,她身前幾步遠處,雪涯手持天淵法杖,正與幾名衝上來的敵人相鬥。遠處,翩o正三招兩式迫退林天梟,準備衝出去離開戰場尋找解藥。


    如果這一次再讓她走了,那麽又不知何時才能抓到她拿回純陽離火刃,雪涯想著,看了看身後的沈明漪似乎暫時沒有危險,於是飛身上前,離開院牆之外,手中天淵法杖輕輕一擺,數到紫色光芒化為利刃而下,直指翩o。


    翩o手中雙劍輕輕一震,擋開她的招式,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到底為何三番五次糾纏我不放呢?你我之間好像沒有什麽恩怨吧?”


    雪涯不答她的話,而是專心想她進攻,對於她而言,翩o可是絕頂高手,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是翩o的對手,將她留住更是千難萬難,隻不過眼前的機會既然在,不努力一次而眼睜睜的放棄的話,她心裏總是不甘心,於是手中招式絲毫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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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翩o見她不說話,倒是覺得這小姑娘有點意思,於是接著笑道:“為了翎溪,你可是這麽久了都不肯放過我,說實話我也不懂翎溪為何一直非要我手中那純陽離火刃不可。若非他是男人,我倒會覺得他與天楚之間有著什麽曖昧不清的關係呢。”


    雪涯不想說話也沒空說話,在她看來,翩o這類璿夢高手都是些深不可測的神秘女子,她絲毫不想與她們有著什麽過多的接觸。


    見她隻是一味打架不肯說話,翩o笑著搖搖頭,道:“姑娘你還是自己玩去吧,姐姐我還有要事,可不能陪你了。”言罷,連攻幾劍,將雪涯與林天梟迫退,然後飛身便走。


    雪涯飛身便追,而翩o卻不知用了什麽仙術,在她麵前設起一道屏障,任憑她如何破解,也是動彈不得,待到片刻之後麵前的法障消失,翩o早已不見了蹤影。雪涯回過頭去,驛館院牆下卻不見了沈明漪的身影。遠處似乎有兩名黑衣敵人正抓著一個藍衣少女逃得幾乎看不見了。


    雪涯正要拔步去追,轉過院牆正與被敵人迫退數步的秦莫承撞到了一起。想來秦莫承也是看到沈明漪被抓,想要去救卻衝不破包圍。


    “你是怎麽保護明漪的?!”秦莫承原本因為陸雲軒的事心中就不痛快,這回讓雪涯保護沈明漪,卻又看見沈明漪被抓走,這讓他心裏更是窩火。


    “我......”雪涯想要說什麽,卻無從辯解。


    “翩o分明是在幫我們,你為什麽反過來打她?去拿純陽離火刃比保護明漪重要?!”秦莫承急了。


    “當然!”雪涯原本自知理虧,不過既然秦莫承對她發火,不由得索性吵下去。她不會吵架,幾乎從未與人發生過爭執,在神界的時候,饒是身為禦法澄影的女子並不怎樣受歡迎,她也極少與人發生衝突。


    “你心裏就隻有翎溪和純陽離火刃!”秦莫承一語中的。


    “沒錯!”雪涯揚眉道:“任何人都沒有翎溪哥和純陽離火刃重要!縱使幫著林天梟,我也不會放過翩o!”


    看到他二人爭吵,一旁的章台柳和沈明淵立刻從敵人的刀劍中湊過來。


    “莫承你少說兩句!”章台柳立刻道。


    沈明淵也道:“眼下咱們要想辦法救回明漪,不是指責誰的時候。”


    秦莫承不服氣道:“她分明就是隻想著自己要做的事,沒把明漪放在心上!”


    “好,你倒是把明漪放在心上了。”雪涯冷笑,言罷轉身一道紫色光芒之下,身影已然消失不見。


    “雪涯姑娘!”章台柳一驚,卻早已不見了人影。


    “這可怎麽辦,人又跑了一個。”沈明淵也懊惱。


    秦莫承悻悻地也不說話。


    遠處陸雲軒看到了這邊的事,目光中盡是無奈。雖然敵人已有退意,不過此刻自己這方卻是亂如麻啊。


    雪涯從戰場瞬移離開,心裏有些悶悶的難過,她從來不知道該怎樣和人爭吵,通常情況下都是一言不發武力解決,可那是對敵人,而今卻是對朋友。其實,她很怕與人發生爭執,因而做每一件事都小心翼翼,因為她的朋友本就不多,一旦發生了爭吵,她不知道該怎樣去解決,從而便會把事情想得非常嚴重。其實秦莫承隻是借此發發牢騷罷了,戰場本就混亂,不會武功的沈明漪被抓,又能埋怨誰呢。


    隻不過,雪涯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原來對於顏麵和爭這一口氣如此看重。神族難道不是應該無欲無求參透紅塵的麽?功名利祿與自私自利那是魔族的特征,或許,自己真的至少是半個魔吧,她這樣想著。的確,她的心裏沒有別人,隻有翎溪,或許,還有一些秦莫承。總是與她這麽久的相處,也很難有人走近她的內心,包括沈明漪、包括蕪鳴與陸雲軒。


    而對於秦莫承,她隻是習慣了彼此相處的方式。除此之外,她通通不在乎,也不會放在心上。或許自己本就是自私的吧,她曾經不止一次的這樣想。因為自己的不上心而使得明漪被敵人抓走,她也很難過,可若是翎溪,或者是對於翎溪想要的東西,哪怕自己是有一點點沒盡全力,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原來在人界這些多日相處的朋友,他們在自己的心裏,及不上翎溪分毫。可是秦莫承呢,她一直認為,秦莫承是與他們不同的,可是哪裏不同卻又說不清。原本,她是想老老實實的承認錯誤並且把明漪救回來的,可是看到秦莫承那麽在乎明漪的樣子,不知為何認錯的話到了嘴邊就變了樣。


    是為了麵子麽?是惱恨他在眾人麵前對自己發火麽?她隻知道,在神界的時候,縱使自己的功力再不濟,與魔族交鋒自己再沒有用,她也會把自己打扮的美麗而典雅,絲毫不亞於那些漂亮的璿夢女子。可是此刻,似乎並不僅僅因為顏麵,她隻知道,看到秦莫承如此在意沈明漪的樣子,心裏真的很難過。為什麽求得別人的一點點在意,對於他人來講是如此容易,而對於自己來說卻那麽艱難?這是她一直想不通的。她要的不多,隻是很特別,在他人看來毫不在意的一句話一個眼神,或許就能打動她的心。可是,卻沒有人肯給她。人有的時候打不倒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是自己的任性與不甘心。


    雪涯承認,在有些時候自己是任性的,如同翎溪。非要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的純陽離火刃,這難道不是任性麽?從前她不止一次的笑問翎溪,翎溪隻是搖搖頭不說話。而今,自己與他又有什麽區別?一樣固執,一樣執著。


    胡思亂想著,夜幕已降,不知不覺中她又踏入那片樹林,那片曾經與鏡顏兩次交談一夜的樹林。不知為什麽,自己每當有想不通、想不開的迷惑時,就會想到鏡顏,鏡顏的話語總能讓她聽著順耳。


    原本她就是半個魔族,這與修煉魔功的鏡顏有著惺惺相惜之意吧,自來她都是帶著神女冠冕堂皇的外衣,一切的言行舉止禁錮在神界以善良和崇高堆砌起的偽裝下,而隻有在鏡顏,甚至在林天梟麵前,她心底那份屬於魔族的不安分與不正統才會獲得自由。


    人有時候在不斷地掙紮與奮鬥,其實就是為了一份自由。


    似乎是知道她要來一般,鏡顏就等候在那片林子裏,看到這一身黑衣神秘莫測的女子背影時,雪涯不由得停住了腳步,欲言又止。


    “你來了?我知道你又會來。”鏡顏沒有轉身,卻幽幽道。


    “......是你派人抓了明漪?”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雪涯還是有著相當理性的邏輯。


    鏡顏輕笑一聲,轉過身來,道:“當然,這還用問?隻不過,我現在還沒空理會她。”


    “為什麽?”雪涯不解。


    “因為我知道你來了,而且也知道你是因為跟那姓秦的小子吵了架,才會跑來找我。”鏡顏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得意。


    “......你要把她怎麽樣?”現在與秦莫承吵架的事對雪涯來說反倒是小事了,她更加關心鏡顏會對沈明漪如何。


    “不會怎麽樣。就像你我一樣,聊聊天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鏡顏毫不在意地道。


    “不是第一次?......”雪涯驚愕。


    “不錯,她也像你一樣與我交談過兩三次了,並且還幫我做了些事。”鏡顏平靜地道。


    “做了什麽?”雪涯驚問。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幫我做事的,更不會讓你因我而背上罵名,至於她麽,隻是個容易擺布的凡間小妞而已。我也沒讓她做什麽,隻不過幫我傳了點訊息,給一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劍上下了點毒而已。”鏡顏說話的語氣像是僅僅在茶餘飯後閑聊一般。


    “紗瓔中的毒是你讓她下的?!”雪涯不可置信。


    “你說對了,而且好戲就快開始了,還有更厲害的毒等著他們。”鏡顏毫不掩飾自己的用心。


    “這些毒......”雪涯想到了伏羲琴弦中的那根毒弦。


    鏡顏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她在想什麽一樣,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在找什麽,也知道你在想什麽,不錯,你要找的東西就在我這裏。”


    “你?!”雪涯一時說不出話了。


    鏡顏收起了略帶戲謔玩笑的語氣,正色道,“那根毒弦,是我無意中得來,用來修煉毒攻。”


    “為什麽要修煉這些毒攻?”雪涯問。


    “為了對付他,為了要他的命。”鏡顏一字字道,“等我的計劃完成了,那時這跟毒弦對我而言就再沒有任何意義了,我知道你和林天梟都在找它,到底是神界的東西,我不會交給林天梟,更不會讓他知道我身上有這毒弦,等事成之後,我會把它交給你。”


    雪涯望著她的目光,將信將疑。


    “不信麽?那就拭目以待。”鏡顏微微一笑,道。


    “你為什麽一定要他的命?”雪涯開始為蕪鳴擔憂。


    鏡顏歎了口氣,道:“我一直告訴自己,一定要把他置於死地,給予他最深重的報複。可是有時我想想,我要他的命又來做什麽用,這六界之中沒有了他,我獨自一人又有什麽意思?很多時候人們要的,其實隻是對方的一個轉身,一句尋常的話語,已經足夠。”


    “你......”雪涯細細想著她的話。


    “你知道我現在最渴望的是什麽麽?”鏡顏問。


    “是什麽?”雪涯很少看到她如現在這般卸下偽裝,就如同一個鄰家姑娘。


    鏡顏微微苦笑,緩緩道:“就是和他像你我一樣,或者像我和其他的朋友或者陌生人一樣,這般尋常交談。”


    “不可以麽?......”雪涯感覺到心中似乎有什麽被輕輕地觸動了。


    鏡顏搖頭,“連成為陌生人都已是奢望,如今的我與他之間,就隻剩下仇恨和殺戮。我多麽希望從來沒有認識過他,不,是他從來沒有認識過我,然後就這般重新認識,我不會再走近他,而是隻如陌生人一般,靜靜地看著他修仙、除妖、交友、娶妻,那時,我絕不會再多一言。”


    “為什麽你會對他這般執迷不悟?”雪涯不懂,在她看來,蕪鳴雖然是個很好的朋友和兄長,但他的濫情與花心實在不能稱之為好男人。


    鏡顏不答她的話,反而道:“我知道你和那姓秦的小子爭吵,也知道你在乎他。隻是無論怎樣爭吵矛盾,都不要把事情做絕,讓對方沒有退路,否則你將來一定會像我一樣後悔。”


    “你......後悔?既然後悔,為什麽還要繼續這樣對他?”雪涯震驚,這個看上去叱吒風雲心狠手辣的亦仙亦魔的女子竟然也會說後悔。


    鏡顏幽幽道:“從前我對他做的事,有些人說是我過分,有些人說是他小氣,雖然至今沒有一個評價,但這世間的事,本就沒有什麽可以用來衡量的,不是麽?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停不下來,如果我不這樣對他,他更不可能與我有什麽交集。”


    “自他與小柔成親以後,你對他怎樣了?”雪涯試探著問。


    鏡顏幽幽歎了口氣,那時的回憶讓她自己都覺得陌生,覺得那不像是自己做出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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