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寺


    醉雨霖鈴


    淅淅瀝瀝的小雨已下了兩三天,陸雲軒在這裏等待方丈也已等了兩三天。寺裏的小和尚說,明後天也許方丈就會回來了。陸雲軒點頭,他並不在意方丈早一天或晚一天回來,隻要不拖個十天半月就好,反正他是受人所托,那麽一定要把翩o的東西帶到,也正好趁機在這佛教清幽之地靜心修行幾日。他雖然修道,但是從不排斥其他宗教,盡管不是佛門弟子,但是對於這來到中土千百年的宗教,還是帶有一份敬仰的。


    於是在這朝露春雨中,踏著寺門前的青石板橋,撐著紙傘伴著僧人們的誦經聲在寺中漫步。


    不知不覺中到了一處偏院,院落不大,同其他的寺中建築並無二致,然而陸雲軒卻在房門前停住了腳步。


    作為看淡一切的修仙之人,雖然還沒有到看破紅塵的地步,然而已沒有什麽事能夠讓他駐足,然而此刻他卻實實在在地停了下來,並且向著那間寺院小屋望去。


    因為透過敞開的門看到的,並不是三五成群誦經的僧人,而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背影。


    女子一身青布衣裙,長發如雲般披在肩上,此刻,她正站在佛堂前,手中拿著一些書卷,似乎在誦讀什麽。


    陸雲軒聽到那帶著清幽與歎息的聲音輕輕地傳來,“我願化作石橋,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隻盼你從橋上走過......”


    我願化作石橋......


    驀然間,剛來到寺中時看到的那一頁紙上雋秀的字跡閃入眼簾。


    那,是她寫的麽?


    陸雲軒看著,想著,不由得癡了。待到反應過來時,已不由自主地踏入禪房。


    “佛陀弟子阿難對佛祖說:我喜歡上了一女子。佛祖問阿難:你有多喜歡這女子阿難說:我願化身石橋,受那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淋,隻求她從橋上經過。”陸雲軒言罷,那佛堂前的女子恍然回頭,清麗的容顏間帶著幾分詫異,幾分驚喜。


    “你......竟然知道石橋禪?”那女子放下書卷,道。


    “在下陸雲軒,來寺中借宿幾日,冒昧打擾了。”陸雲軒抱拳。


    “我叫時夢簾,在此帶發修行已有幾年。近日讀得石橋禪,不由感歎。”佛堂前的女子幽幽道。


    “石橋禪......縱然化作石橋守候千年,不過是一粒沙,一縷塵......”陸雲軒喃喃低語,也在歎息著。


    恒山別院,秦莫承回來時,已是第二天傍晚,執意沒有讓雲邪送自己回來,一點小傷而已,他不想興師動眾。隻是沈明漪依然看出他的臉色很不好。


    “莫承哥哥!”連忙扶他坐下,秦莫承卻揮了揮手,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笑問:“怎麽不見蕪鳴兄和紗瓔嫂子。”


    “誰說不見我了。”話音剛落,蕪鳴、紗瓔、雪涯三人便從門外走進。


    雪涯的目光帶著一絲擔憂,她看得出秦莫承受傷了,但是她最終還是選擇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該怎樣說,她不知道該怎樣去關心別人,就算自己心中擔心得不得了,可以表麵上依然不起一絲波瀾。從小到大,就隻有翎溪關心過她,除了翎溪,她不曾學會去怎樣關心別人。


    然而看到她目光的那一刻,她眼中的含義,秦莫承便已懂了。


    “一個村子的人都中毒了,這回可有雲邪忙的。”蕪鳴搖頭歎氣。“如果小幽姑娘還能來的話就好了。”


    他話音剛落,突然間背後一陣勁風激射而來。


    “小心!”秦莫承反應最快,此時他雖然坐在椅子上,卻眨眼間起身,然後一把推開蕪鳴,將窗外隨著勁風急射進屋內的一枚羽箭接住。


    蕪鳴也不是吃素的,見秦莫承接了暗器,於是便一掌將門推開,飛身躍進院子裏,四下張望:“什麽人!”


    然而半晌卻再無聲音,蕪鳴四處找了一圈,也沒有發現半個人影。


    回到屋內,秦莫承已查看那枚射進來的暗器,那是一支三寸大小的羽箭,箭尾上夾著一塊素色絲帕,將那絲帕一層層打開,赫然看到那中間包裹著的是一片紫色的楓葉。


    “紫色楓葉?!”沈明漪驚叫出來,又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一下子想起那天在恒陽鎮上,有女子來送給蕪鳴的也是這樣的絲帕中包著一枚紫色楓葉。而此刻,那送來的絲帕和紫色楓葉還在她沈明漪身上。


    “蕪鳴兄,看來這又是給你的。”秦莫承笑笑,將那絲帕遞給蕪鳴。


    “你你你!到底是哪裏惹了這些桃花債來!”紗瓔已氣的跳腳。


    雪涯看著那絲帕中的紫色楓葉,並不做聲。


    蕪鳴隻是笑笑,然後不動聲色地將那絲帕重新包好,然後隨意塞在懷中,轉頭像紗瓔道:“又不是逢年過節的,不知是誰來給我送禮,娘子,這帕子你若是不要,我可就留著贈給別的姑娘啦。”


    “你!”紗瓔好氣又好笑,卻不再說話。


    雪涯微微疑惑地看著紗瓔,按理來說自己的夫君在外麵惹了桃花債,應該盤問到底才是,她不明白紗瓔為何不再過問而是避之唯恐不及一般。


    難道說,她早已習慣了自己夫君這沾花惹草的性格?


    隻有秦莫承注意到,收到那絲帕包著的紫色楓葉時,蕪鳴的臉色還是變了變的,很多時候,無論人怎樣強作鎮定,總有別人能看出他心中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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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蕪鳴隻是對這司空見慣了,因而神情恢複得比較快而已。


    盡管其他人都在疑惑,究竟是誰不惜已暗箭傷人的方式三番兩次的送這極其罕見的紫色楓葉來呢。


    夜幕微降,各人用罷了晚飯,回房休息去了。


    屋中,沈明漪獨自站在窗前,取出懷中蕪鳴贈給她的那枚紫色楓葉,細細查看,不由得自言自語歎道:“蕪鳴大哥,究竟是哪一個女子對你用情至深呢?你又為什麽裝作毫不知情。”轉念,又輕輕道:“如果是莫承哥哥也這般不理我,不曉得我會不會也是這般三番五次的給他送東西,提醒他不要忘了我。”


    院落中,秦莫承剛剛踏出房門,便看見牆角處一個白色的身影輕輕一閃,轉過屋後去了。


    “雪涯?”反應極快的他已一眼認出那跑到蕪鳴房間後麵的人正是雪涯,於是連忙跟上去。


    感覺到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雪涯嚇了一跳,轉身見是秦莫承,才放下了心。


    “丫頭,在幹什麽?”秦莫承實在想不通這淡淡夜色中,雪涯一個人跑到蕪鳴和紗瓔窗下,是要做什麽。


    雪涯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低聲道:“那個留給蕪鳴紫色楓葉的人是誰,你不好奇麽?”


    “我當然好奇,可是那又有什麽辦法,蕪鳴兄假裝不知道。”秦莫承道。


    “聽聽他們在說什麽就知道了,紗瓔不會不聞不問的。”雪涯說著指了指窗子內。


    “這......好麽?”秦莫承微微猶疑,半夜三更聽人家夫妻談話似乎是件不太厚道的事。


    “那又有什麽?”雪涯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在她看來,隻要不做什麽燒殺搶掠,就不是壞事。更主要的是,她不是什麽江湖人,不必受這凡間江湖的規矩,凡是她雪涯想知道的消息,沒人攔得住她。


    “好吧。”秦莫承也是性子容易變通的人,心裏光明磊落便沒什麽好顧忌的,於是跟著雪涯悄悄來到蕪鳴和紗瓔窗前,藏身靜聽裏麵的聲音。


    屋內,燈燭閃耀。


    蕪鳴撥了撥燃燒著的燈芯,不緊不慢地向紗瓔道:“你說,小幽姑娘會來麽?”


    “為什麽不會?”紗瓔反問,“隻要她還沒放下雲邪,就一定會來,就像給你送絲帕的人,哼!”


    “嗬嗬,娘子別生氣了,我說了不認識她。我隻是在想,小幽姑娘若知道整個一村子的人都中毒了,那麽能不能幫他們解毒呢?”蕪鳴難得正經地道。


    “隻怕憑她操縱那陰屬性伏羲琴弦的能力,解不了這麽多人的毒。”紗瓔托著下巴道。


    “那怎麽辦?”蕪鳴問。


    紗瓔倒是胸有成竹地一笑,道:“不論怎樣,她一定會來,不論能不能解毒,到時候咱們將她拿下,隻要送她去轉世,你我就算大功告成,那陰屬性伏羲琴弦我也不稀罕,到時候丟給神族那姑娘,讓她解毒去。”


    “抓小幽姑娘去轉世?這不好吧?”蕪鳴道。


    “為什麽不好?”紗瓔辯解,“你我修仙不就是為了除妖捉鬼麽,送這修行千年年的鬼去轉世,不知會增加我們多少道行呢。”


    “可是.....”蕪鳴依然覺得有些不近人情。


    紗瓔道:“上次沒能抓到她,實在是失策,這回無論如何,夫君你得幫我,但是千萬不要事先讓你那莫承兄弟他們知道了,否則隻怕他們要從中阻撓。”


    “唉......”蕪鳴輕輕地歎息著。


    “怎麽,夫君,你不願意幫我麽?你忘了你作為仙人的責任了麽?還是你根本就一心想著送你楓葉的那女人,根本不想理會別的事?”紗瓔柔聲質問。


    蕪鳴一笑,完全收回了先前帶著疑慮的神情,道:“我怎麽可能不聽娘子的話呢,自然娘子說什麽就是什麽,在下沒半點不從,嘿嘿。”


    “哼,油嘴滑舌的家夥。”紗瓔嗔怪道。


    蕪鳴湊近了攬上她,輕輕笑道:“嗬嗬,為夫都從了你抓鬼了,那麽你看這天黑了,你是不是也該從了為夫......”


    “你!你們男人都是這般好色麽!”紗瓔怒斥著,卻仍是順從的起身,任由他抱著,往床邊而去。


    窗外,秦莫承和雪涯對望一眼,看著雪涯依然疑惑的神情,秦莫承無奈將她拉開。


    “他們要追殺小幽?”雪涯吃驚。


    “幸好被我們聽到了。”秦莫承道。


    “可是......”雪涯覺得依然沒有聽到先前自己想聽的,關於那紫色楓葉的主人。


    不過現在,棠幽的事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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