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妾最新章節


    第二百零四章


    鄧念走出玉福宮的時候,心裏很是有些疑惑不解。


    她莫名其妙的被貴妃娘娘召進宮裏來,來宣召的姑姑稱是貴妃娘娘得了一本箜篌古譜,但卻是殘章,聽聞她擅箜篌,想讓她將殘譜重新譜全。


    宮裏的貴人們行事差不多的路子,尋個理由召進宮,為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她與貴妃娘娘並無多少交集,唯一的見麵還是上次隨母親進宮探望佟太妃時見過一次,那時候她對這個獨寵後宮的貴妃娘娘是十分好奇的。外頭對這位貴妃娘娘總有諸多的傳說,怪誕點的都說她是九尾狐仙轉世,長得美貌異常,這才迷得天子十幾年隻寵她一人。後麵見了貴妃真人,才覺得外頭的傳說也隻是傳說,貴妃娘娘實在不像外頭傳得那樣離奇。倒也不是說貴妃不漂亮,能讓天子看中的人,怎麽可能沒有美貌,隻是不像外頭傳的那樣,美到了慘絕人寰的地步。不過貴妃有一種讓人覺得很舒服的氣質,臉上總是帶著淡淡的笑意,麵目柔和,看著你時,就像是冬天的太陽灑在你身上來。


    可是看起來再舒服溫和,總還是高高在上的貴妃,總還有威儀在。她猜不出貴妃召見她的目的,進宮時候便十分忐忑。


    可是等進了宮之後,貴妃除了不動聲色的仔細打量了她一番,然後便十分平常的與她寒暄,再接著將箜篌殘譜交給她,讓她直接用準備好的箜篌將譜子譜完。等她譜完之後也未曾說其他的話,讚了她一番,賜了賞,然後便讓宮裏的姑姑送她出宮了。看著倒像是真的隻是為了讓她譜曲一樣。


    鄧念十分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可沒聽說貴妃娘娘喜愛箜篌,或者最近迷上了箜篌啊,今天事實在是十分的莫名其妙。不過看貴妃娘娘剛才的態度,倒不像是她哪裏得罪了她要怪罪下來,這讓她稍稍鬆了口氣。


    她正放下心中的念頭,卻突然聽見前麵傳來一道聲音:“念姐兒,你怎麽在這裏?”


    鄧念抬起頭看了看正站在前麵,詫異看著他的四皇子。


    鄧念是繃著一根弦進宮的,此時見到四皇子這個熟人,心裏才安心下來。她剛想放開了手腳與四皇子說什麽,可是眼睛瞄到旁邊的宮女,又連忙忍住了,規規矩矩的給四皇子行了個禮:“見過四皇子。”


    旁邊的宮女也對四皇子福身行禮,其中領頭的宮女還笑著問四皇子道:“四殿下,您今日怎麽這麽早來?”


    四皇子對宮女揮了揮手,沒有回答她的話,反而看著鄧念道:“你今天跟我倒是多禮起來了,平日可沒見你這麽乖巧。”說著想到這是宮裏,她不規矩也不成,便沒再說下去,轉而又挑起眉頭,問她道:“你還沒回答我呢,你來我母妃宮裏幹什麽?”


    鄧念道:“回四皇子話,是貴妃娘娘召臣女來譜一首箜篌曲子。”


    四皇子挑了挑眉毛,譜曲子?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母妃她自己都說自己琴棋書畫一竅不通,文雅的事跟她沾不上邊,她也不好這一口。比起琴啊曲啊這一類的東西,她寧願看那些講情情愛愛的戲本子。


    鄧念看著四皇子在那裏不說話,隻一副表情變幻莫測的,不知道在想什麽。鄧念在這宮裏不自在,想早一點出宮,便對四皇子道:“四皇子若沒有什麽事,臣女這就告退了。”說完屈了屈膝,準備離開。


    四皇子卻叫住她道:“誒,你等等,我明天跟你哥哥打馬球,你一道來吧。你上次輸了我,不是說一定要贏回我嗎,到時候你一塊兒上場打。”


    鄧愈因為馬球和蹴鞠玩得好,這才跟四皇子成了過命之交,他這個妹妹比起哥哥來,馬球和蹴鞠也玩得不遑多讓。景川侯府是武將之家,也不拘著家中的閨女不許學這些,四皇子和鄧念會相識,還是因為跟女扮男裝的鄧念打了一場馬球。


    鄧念偷偷瞄了一眼旁邊的宮女,垂著頭道:“這是你們男人才玩的遊戲,我一個姑娘家,還是在家中繡繡花做做針線的好。”


    四皇子睥睨著眼看她,嗬嗬了兩聲,一副“你少在這裏裝”的表情。


    四皇子接著道:“說定了啊,到時候你一定要去。還有上次你不是想找棋譜嗎,我幫你找著了,到時候我一並拿給你。”


    鄧念道了一聲謝,四皇子對她擺了擺手,鄧念接著便告辭。


    等出了皇宮,景川侯夫人早就在門口等著她了,一見她進來,連忙將她迎上了馬車,看到女兒臉上並無異色,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樣,這才鬆了一口氣,接著問她道:“貴妃娘娘召見你做什麽?”


    鄧念鬆了鬆自己一直緊起來的弦,然後道:“譜曲。”


    景川侯夫人道:“就隻是譜曲,貴妃娘娘沒做其他的?”貴妃特意將女兒宣進去,她可不相信真的隻是為了譜曲。


    鄧念對著母親攤了攤手,表示就是這樣。


    景川侯夫人莫名其妙起來,正想說什麽,結果車簾子一開,鄧愈從外麵跳了進來,看著鄧念,問道:“你沒事吧,貴妃娘娘可有為難你?”


    鄧念道:“貴妃娘娘很可愛可親,怎麽會為難我。”


    景川侯夫人奇道:“你說這貴妃娘娘究竟想要幹什麽,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鄧愈常在宮裏走動,揣測人心的本事比母親和妹妹厲害一些,多多少少能猜出點貴妃的意思。


    鄧愈想到近來跟妹妹走得越來越近的四皇子,以及上次三皇子送出來的箜篌,有心提醒妹妹以後跟三皇子和四皇子遠一些。宮裏的皇子並不是妹妹沾染得起的,景川侯府也並沒有讓女兒嫁進皇家博富貴的念頭。


    隻是看到妹妹脖子裏的玉佩,鄧愈又終還是將話咽了下去。鄧愈跟四皇子走得近,自然知道這塊玉佩是四皇子一直呆在身邊的,現在卻掛在妹妹的脖子上,有些東西不言而喻。而鄧念此時卻眼睛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手卻無意識的放到胸前,小心的撫摸著胸前的玉佩。


    鄧愈想,他還是先什麽話也不要說吧,妹妹和四皇子都還小,一些心頭曖昧不清的情絮或許自己都還不清楚,等過兩年可能自己就放開了。他若現在點明了,弄得不好,萬一讓他們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弄出個什麽事情來,後悔都來不及。


    四皇子的婚事是連他自己都作不了主的,景川侯府也沒有做外戚的野心,何必讓妹妹深陷其中呢。


    鄧愈對母親道:“貴人們的心思哪裏是我們能揣測得了的。”說著又道:“走吧,我們回府吧。”說完便讓外麵的小廝啟程。


    而另一邊在玉福宮裏,四皇子湊在徐鶯身邊,笑問她道:“母妃,你召念姐兒……就是鄧大小姐做什麽?”


    徐鶯裝作不在意的道:“聽說你跟她玩得好,你一向不愛親近姑娘,我想看看讓你高看一眼的姑娘長什麽樣。”說著頓了頓,又道:“我看著她除了長得標致點,也沒什麽特別的啊。”


    四皇子道:“誰說沒什麽特別的,她馬球和蹴鞠玩得好,也不像其他女的那樣愛哭哭啼啼的。”


    徐鶯道:“我還以為你看上人家姑娘了呢。”


    四皇子驚得跳遠了一步,驚嚇的道:“胡說,我沒有。”他說得十分義正言辭,可是不知怎麽的,心卻有點虛起來。


    徐鶯轉過頭來看他,仿佛是想要看出點什麽來,看的他越發不自在。


    正在這時,皇帝從外麵抬腳走了進來,開口問道:“什麽你沒有?”


    四皇子像是逃過一劫一樣,連忙喊了一聲“父皇”,說完逃也似的逃開,一邊跑一邊道:“我打擾你們,我去看看七弟。”說完一溜煙就不見了。


    皇帝奇怪道:“他這是怎麽了?”


    徐鶯歎了一口氣,很憂傷的道:“孩子大了,兒大不由娘啊。”


    皇帝笑了起來,牽了她的手往榻上坐下,笑道:“昭兒是做了什麽事惹得你憂傷起來了。”


    想到四皇子,再想到三皇子和鄧家那姑娘,徐鶯隻覺得一團亂麻。其實今天將鄧念召進宮來,徐鶯是想要試探試探她,然後警告一番的來著。隻是後麵想想,還是算了。或許人家並沒有那樣的心思,讓她這樣一委屈,說不定人家真要弄出點什麽來好坐實了罪名。何況景川侯掌管京衛所,是她們需要籠絡著的人家,四皇子又跟景川侯世子交好,為此傷了他們的情分也不好。


    隻是徐鶯到底擔心,便將從三公主那裏聽來的事,以及自己探聽到的事,還有今天的事一並說給了皇帝聽,接著擔憂的問道:“你說萬一昭兒和三皇子真的同時看上了鄧大姑娘,這可怎麽辦?”


    皇帝卻並不放在心上,笑著道:“你也太杞人憂天了,昭兒和旭兒才多大點,懂什麽喜歡不喜歡,就算真有什麽,年少時的感情又怎麽做得準,保不定過幾年就丟開了。再則說了,就算你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昭兒若連這點事情都處理不好,沉浸在兒女情長裏,我又怎麽放心將天下的責任交給他。兒女自有兒女的福氣,這些事情交給他們自己解決去。”


    徐鶯不滿道:“你倒是看得開。”


    皇帝道:“所以你也學著我看開點。”他說著接著道:“比起昭兒,昕兒的婚事才是要緊的,昕兒今年都十五歲了,真是時光荏苒。”他笑了笑,繼續道:“你可知道,今天楚濂那小子找來跟我說想要求娶昕兒。”


    其實從二公主的親事定下之後,三公主的婚事就一直在提,也常有外命婦想在她這裏試探她態度的。這要說最積極的,要數安陵郡主一個。安陵郡主是從前幾年開始,便想著讓自己的獨子尚了三公主的。


    徐鶯笑著問他道:“那皇上怎麽說?”


    皇帝道:“什麽怎麽說,當然是先將他打一頓。”在他眼皮子底下敢覬覦他的女兒,真是皮癢了。


    徐鶯笑了起來,打趣道:“楚濂那孩子可是去年武舉的探花,皇上和他打,可別是被他打輸了吧。”


    皇帝伸手掐了掐她的臉頰,道:“你這麽不相信你男人?”


    他跟楚濂這一仗倒是沒輸,可應付得也頗為吃力。真是老了,到底比不上年輕的時候,體力足。想到朝氣一般的楚濂,皇帝也時有這樣的感慨。


    徐鶯又問道:“那皇上對昕兒的婚事是怎麽打算的?”


    皇帝道:“我早說過,昕兒的駙馬讓她自己選。我們就這一個女兒,我希望她一輩子都圓圓滿滿的,嫁人要她自己樂意,嫁得高興才好。”不過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讓她自己選,昕兒多半還是要選楚濂那小子的。


    楚濂那小子除了總是打昕兒主意這一點令人不爽之外,其他方麵倒是挑不出錯來。文韜武略,青年才俊,模樣也出挑。但他最令皇帝滿意的一點,還是拒絕家裏給他安排的通房丫鬟,到現在屋子裏還是幹幹淨淨的。


    徐鶯正還想說一句“皇上也不怕昕兒選錯了人”,結果話還沒出口,鄭恩卻緊蹙著眉頭從外麵走了進來,匆匆的對皇帝行了個禮,便開口道:“皇上,出事兒啦,五公主中毒了。”


    皇帝聽得眉頭一簇,倏地一聲站起來,未來得及問清楚是怎麽回事,便匆匆的往門外走了出去。鄭恩拱手對徐鶯打了個千,匆匆的跟上。


    徐鶯站在後麵呆愣了一會,差點以為自己聽差了,等皇帝走了之後才反應過來,然後將杏香叫了進來,問道:“你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杏香道:“奴婢也不是很清楚,隻聽說五公主是在宮外中的毒,一同中毒的還有宣國公府的二小姐。”


    徐鶯聽完後第一個念頭是,又是宣國公府。第二個念頭是,怎麽宣國公府也有人中毒了。


    徐鶯想了想,然後對杏香道:“走,我們也去看看。”剛走了兩步又想到了什麽,又停下腳步,又對杏香道:“你去我房間,將多寶閣上放著的一個檀木匣子拿出來。”


    杏香道了一聲是,然後進了內室。


    這時候四皇子抱著七皇子走了進來,有些疑惑的問徐鶯道:“母妃,我聽到好像出什麽事了。”


    徐鶯回答道:“是你五姐姐出事了。”說著頓了頓,又接著道:“五公主中毒了。”


    正在這時,杏香已經抱了匣子走了出來,徐鶯正準備帶了杏香往外走。四皇子想到了三皇子,對徐鶯道:“母妃,我跟你一起去。”


    說著將七皇子的奶娘喊了過來,七皇子正在四皇子懷裏捏著四皇子的耳朵玩,見四皇子要將他交給奶娘,在四皇子懷裏扭成麻花樣,一邊扭一邊抱緊了四皇子的脖子道:“我不要你,我要四哥。”


    四皇子也顧不得,直接將七皇子塞給了奶娘,哄了他一句,然後便和徐鶯去了公主所。


    徐鶯和四皇子到的時候,皇帝、皇後已經在了,五公主床邊圍了太醫,三皇子跪在五公主的床邊,握著五公主的手,臉色蒼白,身體幾乎搖搖欲墜,讓四皇子看得十分同情。


    擅長解毒的孫太醫站在皇帝皇後的跟前稟報道:“……看五公主的脈相,種的應該是一類毒菌的毒。這毒發得急,五公主服的量多,從宮外送回宮時耽擱了一些時間,臣也沒有全然的把握能解得了,隻能盡力而為。臣先給五公主喂一些蛋清,希望能有用。”


    皇帝聽得沒有越加蹙了起來,臉上一派將要狂風暴雨之色。


    孫太醫對著皇帝拱了拱手,然後便回到五公主床邊去了。


    皇後先看到徐鶯和四皇子,道了一聲:“貴妃和小四來啦。”


    徐鶯和四皇子走過去,對著皇帝和皇後行了禮。皇後擺了擺手,接著看了一眼床上的五公主,歎了口氣道:“這孩子可憐,好端端的怎麽會中了毒。”


    皇帝想到宣國公府,諷刺的哼了一聲。


    說實話,皇後打心裏是不怎麽喜歡五公主的,滿宮裏最鬧騰的就是這個孩子。生母死了也沒讓她夾起尾巴來做人,反而是處境越差越折騰,連教都教不好。皇後是希望她能受點教訓的,但還不至於希望她死的地步。不管怎麽說,她當初還養了她兩年呢。


    皇後又歎道:“要是杜邈還在京裏就好了,他向來妙手回春,若他在或許能救下五公主,偏偏他前幾個月去了江南訪友。”


    徐鶯這時候開口道:“我這裏有杜邈留下來的一些解毒的藥丸,讓太醫看看,有沒有用得上的吧。”


    三皇子聽得馬上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徐鶯,又看向徐鶯手上的匣子,眼裏漸漸的有了亮光,仿佛將這看成了唯一的希望。


    皇帝招手將孫太醫叫了過來,道:“你去看看,貴妃手中的那些藥有沒有能解五公主的毒的。”


    ######


    徐鶯手中有杜邈當初留給她的解毒丸,杜邈說過,這些藥一般的毒都能解,但徐鶯並不知道菌毒在不在這能解之列。隻是自己手裏有這樣的藥,便不好意思繼續藏著。


    太醫將藥看過之後,雖然沒有說什麽,但卻將藥喂給了五公主,又在旁邊觀察了五公主半天,見她的麵色漸漸好轉,這才鬆了一口氣,然後對皇帝道:“若無意外,五公主再過幾個時辰便能醒來,然後再用些藥調理一番,五公主便能痊愈。”


    皇帝聽著,臉上的表情也慢慢舒緩開來。


    既然確定了五公主沒事,皇帝又呆了一會便離開了。五公主中毒總是令人生疑,他也要好好查一查那些索命的暗鬼了。


    皇後自上次風寒,便落下了頭疼的毛病。在五公主宮裏呆久了,便有些受不住,此時見五公主沒有生命危險了,又見徐鶯在這,便將這裏的事交給徐鶯看著,自己先回宮休息了。


    皇帝皇後都走,四皇子也被皇帝支使出去辦事。屋裏除了留下來照看五公主的兩個太醫,便隻剩下徐鶯和三皇子二人。


    三皇子卻在這時對徐鶯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徐鶯嚇了一跳,連連避開,道:“你這是做什麽。”


    三皇子卻看著徐鶯道:“庶母妃的恩情,兒臣一輩子都不敢忘。以前,以前的事……”他沒有說下去,以前母妃和妹妹,甚至他,有太多對不起徐庶母妃的地方了,真要說起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但此時他卻已經有了決斷,他覺得他從來沒有這一刻這樣清晰過,他這兩年一直混混沌沌的,背負著母妃的遺言,不知道該怎麽做,彷徨而迷茫。可是現在不會了,他終於知道路該怎麽走。


    或許他以前一直就知道應該怎麽做的,隻是忘記不了母妃臨終時不甘的樣子。而庶母妃的以德報怨,給了他下決心的理由。徐庶母妃救了妹妹,他現在放棄與四弟和徐庶母妃對立,若是母妃真的愛他們,也會同意的吧。


    徐鶯歎了一口氣,對他道:“你不必如此,我不是為了你或五公主,我不過是不希望你父皇傷心而已。”


    三皇子道:“雖然是如此,但兒臣卻不能忘記庶母妃的這份恩情。”


    徐鶯隻是歎息,沒再說什麽。


    五公主漸漸好轉,而五公主中毒的事情過了不到十日,真相漸漸明朗,皇帝一道聖旨發下來,宣國公府被抄家多爵。


    其實事情也並不複雜,謀害五公主的事情倒是不算是宣國公府做的,頂多隻算是宣國公夫人的個人行為。


    宣國公府想要扶持三皇子,自然不會去謀害三皇子的同胞妹妹,沒得結成仇人,但是宣國公夫人例外。


    二皇子是怎麽死的,宣國公夫人十分清楚。宣國公夫人疼愛長女,愛屋及烏,是打心裏疼愛她遺留下來的外孫的。二皇子死的時候,宣國公夫人傷心得心都像是被人撕掉了。她是恨毒了趙嫿,可惜趙嫿死了,她便將這份恨意轉嫁到了三皇子和五公主的身上。三皇子是府裏要扶持的對象,她不能動,可是五公主對宣國公府沒有利益價值,自然就成了她泄恨的對象。


    趙嫿剛死的時候,三皇子迫於生母的遺憾,跟宣國公府走得還是有些近的。隻是後麵大約心思漸漸轉過來了,又跟宣國公府疏遠了。可是五公主看到這樣著急啊,她怕宣國公府會跟三皇子離心,便自己去替兄長拉攏宣國公府,時不時的去宣國公府表示親熱。


    公主沒有聖旨不能輕易離宮,她便偷拿了三皇子的腰牌扮成三皇子出去。三皇子和五公主是雙胎,長得還是很有些像的。穿上男裝,不常見過三皇子的人,還真的認不出來。


    宣國公夫人看著常來宣國公府的五公主,一開始隻是恨,恨得想殺了她。恨到後麵,便想著怎麽能毒死她。五公主不能死在宣國公,要不然會連累宣國公府。


    於是她後麵便買通了京城智珍樓的一個廚師,然後等五公主再來的時候,便交代自己的孫女帶五公主去宮外玩。又跟她道:“五公主在宮裏沒有機會看外頭的情景,對外頭定然稀奇,你帶她去外頭逛逛吧。”


    可是大家閨秀不能輕易拋頭露麵啊,宣國公夫人又說了,坐在智珍樓上就可以看到外頭的情景,智珍樓上的佳肴也很不錯。


    這位受宣國公夫人叮囑的趙二小姐,便是宣國公世子的嫡女,閨名榮姐兒,宣國公世子夫人和趙嫿曾私下約定,要讓她嫁給三皇子的。趙二小姐想要討好未來的小姑子,於是照祖母的話跟五公主說了,五公主果然心癢。


    結果等到了智珍樓,趙二小姐點了幾個菜湯,邊吃邊看外麵的風景。五公主平時喜愛一道蘑菇湯,趙二小姐自然也點了這一道湯。可是這湯裏不僅有食用的蘑菇,裏麵還加了一些跟這種食用蘑菇十分像的毒蘑菇,然後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皇帝哼了一聲,跟徐鶯道:“趙章氏以為事情不是發生在宣國公府,又不是直接下毒,而是利用跟食用蘑菇相似的毒蘑菇,便能將自己撇開了。就算後麵說起來,也隻道是酒樓將毒蘑菇誤當做了食用蘑菇,是晥兒自己倒黴。自作聰明,她也是太小看我的智商了。”


    徐鶯道:“趙章氏也真下得了血本,為了撇開宣國公府的嫌疑,連自己孫女的性命都不顧了。”


    皇帝諷刺道:“趙章氏既然是趙二的祖母,她自然了解自己的孫女。趙二對蘑菇過敏,心知趙二不會食用這一道湯的。”隻是她沒想到的是,趙二為了討好五公主,會不顧自己的身體和五公主一起食用了這一道湯。


    但就算這樣,趙二比五公主食用得也少很多,中毒也不及五公主深。後麵救了回來,隻是趙二變成了癡呆。這隻能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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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國公夫人謀害皇家的公主,雖說宣國公府其他人並不知情,但一府的人本就是一損俱損。宣國公夫人最終逃不過一個死字。


    三皇子心善,為宣國公府的其他人求了情,皇帝看在三皇子和失去的先皇後和二皇子的麵子上,饒過了他們的死罪。雖然逃過了滅族的命運,但爵位被奪,家產抄沒。


    隻是他們這種過慣了富貴生活的人,一夕之間變成身無餘財別無長物的平民,其前途也是可想而知了。


    宣國公府的沒落在京城引起了驚濤駭浪,誰能想到這曾經煊赫一時的外戚宣國公府,轉眼便成了曆史的一道雲煙,真是雷霆雨露均是君恩。


    隻是屬於宣國公府的時代早就過去了,這些驚濤駭浪沒過多久便慢慢的平息下去。


    宣國公府的事情過去沒多久,接著便二公主出閣。皇家的喜事漸漸蓋過了宣國公府引致的風波。


    隻是誰都沒想到的是,在二公主的婚禮上,卻又爆出了三皇子醉酒調戲了二駙馬的兄長,穎國公世子的一個妾室。


    皇帝雖然盡力將這件事壓了下去,但當時看到的人太多,對三皇子的名譽還是造成了影響。


    過後三皇子來向皇帝請罪時,皇帝看著他許久許久,終是無奈的歎息一聲,道:“其實你不必如此。”


    三皇子跪在地上低著頭沒有說話,但心裏卻想,這是對大家來說都最好的方式。


    立儲講究立嫡立長,他比四弟年長,又有母妃以前替他經營的慧賢之名,就算沒了宣國公,也還是有一些想要從險種求富貴權勢的人站在他身後搖喊呐威的。隻有他失德,才會徹底絕了那些人的願望。更重要的是,也絕了自己後路。


    他不想再背負著母妃的不甘過日子了,那樣太苦太累。


    三皇子對皇帝道:“兒臣想求父皇,讓兒臣出宮建府。”


    皇帝走下去將三皇子扶了起來,十四歲的三皇子,長得快跟他一般高了。他有些不忍,扶著三皇子的手臂道:“你們都是父皇的孩子,父皇總想保全你們每一個,可是事以願違,父皇既沒有護住你二哥,也讓你傷了心。”


    三皇子同樣扶住皇帝的手,看著他道:“父皇一直是好父皇,是兒臣最敬佩的父皇。”


    皇帝拍了拍三皇子的肩膀,再沒說什麽。


    皇帝最終還是同意了三皇子出宮建府的請求,提前給他封王,自己親自擬爵號為“明”,即明王,意為通透之意。


    皇帝這時候讓三皇子開封建府,多少有種像是發配的意思。正在大家都猜測皇帝是因為他失德的事厭了他的時候,皇帝給三皇子的親王禮遇又高出一般的王爺許多,王府比一般的親王大,俸祿比一般的親王高,封地比一般的親王大,讓人看著實在有些摸不清頭腦,不知道皇帝究竟是討厭明王呢還是喜歡明王呢。


    三皇子遷入王府的那一天,皇帝親自送了三皇子出宮,然後站在皇宮的城牆上,看了他許久許久,一直到再看不見他時,才回了玉福宮。


    他躺在徐鶯的膝蓋上,握著徐鶯的手,跟她道:“我大概不是一個好父親。”


    徐鶯輕輕的拍著他,像是平時哄著七皇子一樣,對他道:“皇上是好父親。”


    皇帝愛他的每一個孩子,雖然有時候有不如意的結果發生,但皇帝已經在盡力避免。而這一代的皇子中,雖然也偶有爭鬥,可大麵上還是和睦的,並不像先帝時候那樣鬥得死去活來。


    皇帝沒再說什麽,過了好一會之後,才有道:“對了,我有一道聖旨要給你。”


    徐鶯有些疑惑,皇帝則已經吩咐鄭恩將聖旨拿了進來,然後親手拿給了徐鶯。


    徐鶯攤開來看了看,洋洋灑灑幾十字:


    谘貴妃徐氏,敏慧夙成,謙恭有度,肅雍德茂,弘昭四德之修。蘭殿承芬。允佐二南之化。茲仰承懿命立徐氏為皇貴妃,朕親授冊寶。特旨,欽此。


    徐鶯將聖旨合起來,看向皇帝,心中不知是什麽感覺。其實她已經是貴妃,生四子一女,聖眷優渥,當不當皇貴妃其實沒多大分別。但徐鶯還是感動於皇帝的一份心,猝然之間便眼睛濕潤。


    皇帝握住她的手,笑道:“別哭,本是想讓你高興一下的,反鬧得你哭起來就辜負我的心意了。”


    徐鶯忍了忍眼淚,笑了起來,道:“我這是喜極而泣,你懂不懂。”


    皇帝也笑了起來,畢竟已經是四十歲的人,眼中有了魚尾紋,可是笑起來仍是好看。他拉住徐鶯的手,緊緊的握住道:“昭兒以後會繼承我身上的重任,但儲君身上背負的責任太多,一不小心便會被壓垮。昭兒雖聰慧,但畢竟年紀還幼,行事也不夠老練,所以我打算多教他兩年,再立他為太子。我希望你明白,我並不是不疼愛他,或對他不滿意。”


    徐鶯笑道:“這是朝事,我一向都聽皇上的。”


    皇帝笑了笑,伸手將她拉了過來,將她抱在胸前。


    外麵陽光照射進來,淡黃的陽光打在人的身上,屋裏溫暖如春。


    一世歡喜,一世長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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