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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鶯從內室出來,匆匆往門外走,一邊走的時候,梨香還湊到她麵前,輕聲跟她道:“宣國公夫人來了,她今日還帶了趙家的四小姐來。”


    現在東宮人人都知道,太子妃臨死前求了太子讓自己的堂妹進府照顧自己的一雙兒女,太子無論是為了一雙嫡出的兒女還是看在太子妃遺言的份上,都沒有拒絕。


    看來這位要進府的堂妹就應該是趙家的四小姐了。


    徐鶯低聲道:“來了就來了吧,跟我們也沒有多大關係。”


    從進入東宮的第一天開始,她就知道太子身邊不會隻有她一個人,今天來一個趙四小姐,明天肯定還有一個孫五小姐,這種事情她操心不來也操心不上。獨占君心專寵東宮什麽的,在心裏偷偷yy就好,要將它變成現實是靠能力和人品的。


    不過她心裏覺得,宣國公府也太那什麽了,太子妃頭七都還沒過呢,在女兒的喪禮上就那麽急急的要將趙四小姐推出來了。太子妃這樣一心替娘家打算,她多少為她不值。要是她親爹親媽能這樣做,她死了都能從棺材裏跳起來。


    宮女打了簾子,徐鶯從裏麵鑽出來,往靈堂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太子在靈堂的最前麵,正與一身縞素的宣國公夫人說著什麽,宣國公夫人的身邊,還站著以為極為年輕的少女,應是背著身看不清模樣,但她體態婀娜綽約,楚腰衛鬢,模樣應該也是不差的。


    正巧這時候趙嫿轉頭,徐鶯看到了她的一個側臉,但這足以讓徐鶯看到她的眉目如畫,傾城絕豔了。就連梨香見了都不由歎了一口氣,她原先以為江淑女就足夠天姿國色的了,現在又來一位家世和模樣比江淑女更勝一籌的趙家四小姐,梨香不由擔心,太子殿下會不會看上這位趙四小姐,她們家才人會不會失寵。


    其實徐鶯也不是不擔心的,她在東宮所憑的全是太子的寵愛,太子如果‘移情別戀’,她就算麵前能在東宮生存下去,那也不會混得像現在這樣好。隻是她向來會逃避現實,沒辦法的事,她也就令自己不要想了。


    屋裏鋪天蓋地的都是哭靈聲,徐鶯悄悄從人群中走過去,找到自己的位置跪下,用手用力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然後也拿著帕子哭起來。


    她旁邊跪著的是江婉玉,此時也是拿著帕子小聲的哭著,隻是她哭的時候姿態優美,梨花帶雨的,不多大聲,但絕對能讓人感受到她的傷心。徐鶯再四周望了一眼,發現女眷大都是這麽個哭法,徐鶯不由在心裏歎了一句:果真都是人才。


    哭了一會,江婉玉突然放了帕子停了下來,手握成拳頭好像在極力的忍著什麽。徐鶯見了奇怪的轉過頭去看了一眼,這才發現,江婉玉的臉色蒼白得嚇人,額頭上一直在冒冷汗。


    徐鶯大驚,不由開口問道:“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差。”


    江婉玉搖了搖頭,勉強的彎了彎嘴角,道:“我沒事。”隻是話剛說完,整個人卻顯得有些搖搖欲墜的,仿佛隨時就要倒下去。


    沒等她開口,旁邊的侍書有些卻有些焦急的對徐鶯道:“才人娘娘,我們家娘娘身體有些不好,她這個月已經沒有換洗了,您能不能讓她到內室休息一下”隻是不等她將話說完,江婉玉急忙出言嗬斥道:“要你多嘴。”


    徐鶯卻有些心驚,抬頭望了一眼靈堂前麵,此時太子已經和宣國公夫人說完了話,又轉頭看了趙嫿一眼,接著帶著人走了。


    徐鶯想了想,最終道:“梨香,你和侍書一起扶著淑女到內室去。”


    其實按梨香的想法,這種事才人最好是不要管的,隻是如今她發了話,她也不會違背她的命令,便道了一聲是,然後和侍書一起扶著江婉玉進了內室。


    梨香和侍書將她扶著放到了椅子上,宮女過來幫她挽了褲子,然後便看到她的膝蓋上青紫了一片。


    江婉玉卻沒有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膝蓋上,隻是一隻手抓著椅子的扶手,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額頭上仍是冷汗直流,眼睛卻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徐鶯想了想,對梨香道:“你讓人去外院,悄悄將孫大夫請進來。”


    孫大夫是原來照顧太子妃身體的其中一位大夫,太子妃去世後,太子也沒令他們走,仍一直養在東宮。


    梨香想勸什麽,但最終什麽也沒說,屈膝道了一聲是,然後出去了。


    孫大夫來得很快,給江婉玉扶過了脈,然後便對徐鶯作了個揖,道:“才人娘娘,淑女這是有身孕,看脈象應是兩個月有餘。淑女有些動了胎氣,怕是不宜再長跪。”


    徐鶯道:“有勞大夫了,再麻煩您開個保胎的方子。”


    孫大夫道是,然後便用宮女端上來的文房四寶寫下了方子。宮女吹幹墨,然後交給徐鶯。


    徐鶯並不看得懂藥方,也不接了來看,隻對梨香道:“你拿著藥方去前麵交給殿下,在將大夫的話跟殿下說一遍。”


    梨香道是,然後拿著藥方出去了。


    徐鶯卻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江婉玉的身孕已經兩個多月,那便是在回京的路上便已經懷上了,而這麽長的時間,江婉玉主仆二人不可能不知道。


    但進東宮這麽久,她們卻一點消息都沒有露出來,那便是有意隱瞞。隻怕她們是覺得,等過了三個月胎兒穩了之後再往外聲張會更穩妥一點。而她們在環境不熟的東宮瞞上這麽久,也不能不讚歎一聲她們主仆二人的手段了。


    而這次若不是剛好遇到太子妃的喪事,因為長時間哭喪導致胎兒有些不好,她們怕也仍是不會提前聲張。


    她們沒有主動說出懷孕的事,而是故意讓她發現主動問起,再通過太醫將懷孕的事抖出來,不過是因為覺得自己主動說出,一來說不清前麵那麽長時間為何隱瞞,二來也怕人說她恃孕生嬌,仗著懷孕不去給太子妃哭靈。而由太醫說出來,一句自己年輕不懂事,懷孕了也不知道,也就將前麵隱瞞的事遮掩過去了。


    人便是這樣,別人說出來的和自己主動提出來,給人的印象總是不一樣的。就好比誇讚一個人的外貌,自己誇自己漂亮,哪怕她確實長得挺好看的,也會讓人覺得輕狂,而由別人來讚美她,其他人可能就會覺得,嗯,這個人確實挺好看的。自己知道了她懷孕的事,不能不向太子提,由太子主動開口免了她哭靈,同樣能達到目的,但別人卻不會覺得她侍孕生嬌。


    她想將事情做得更好看一些,這不能說她的做法是錯的,但作為被利用者之一,徐鶯的心裏便覺得沒那麽舒服了。其實她若是悄悄跟她說一句,讓她跟太子說一聲,她也不會不答應。隻是求了人便要欠下人情,她怕又不想欠下人情。


    徐鶯沒後悔幫了她,畢竟胎兒也是一條生命,何況她也是料理喪事的人之一,若真的出了事,她也是要擔責的,但心裏總覺得沒那麽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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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鶯又看了江婉玉一眼,此時她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侍書正伺候她喝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些心虛的原因,主仆兩人皆沒有看她。


    太子很快讓人回了話來,道:“淑女既然懷了孕,那以後哭靈給太子妃上過香之後,便在內室歇著吧。才人幫著照顧淑女的胎兒。”


    這最後一句,便是特意給她開的小灶了。要照顧江婉玉的胎兒,那至少哭靈的時候便要時常進來看一看她,趁著這種機會,她至少能讓自己的膝蓋歇一歇。


    侍書扶著江婉玉謝了恩,徐鶯又對孫大夫道:“以後幾日,你也在元安堂侯著吧,萬一淑女有什麽不舒服,你也能及時看著。”


    孫大夫道是,而江婉玉則有些感激的看著徐鶯,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沒說出來。


    江婉玉能夠在裏麵歇著,但她卻不好離開太久,囑咐宮女好好伺候她之後,接著便又重新去外麵跪著哭去了。


    而此時在東宮的外院裏,太子在招待來客的間隙,卻不由有些出神。


    起先小太監來報告他說“娘娘被診出有孕了”,他一開始還以為是鶯鶯,結果後麵才發現是江淑女,他是有些小小失望的。之後又覺得徐鶯真是不爭氣,他臨幸江淑女的次數不及她的十分之一,況且回了京之後他便沒有召幸過江淑女,結果她都懷孕了,她的肚子卻還沒個動靜,白枉費了他這麽多的精力。


    罷了,總歸多子多福是好事,江淑女有孕也算是好事一樁。


    想到江淑女的身孕,太子又不由想起太子妃生的一對兒女,曦兒已經四歲了還好說,身體也一向健康,應是能健康長大成人的。隻是兒子卻身體弱得很,如今養在他的宮裏,但平日卻連哭都沒力氣哭,精神頭也不比曦兒和晅兒剛出生的時候足,他甚至都有些擔憂他站不住。


    這是他的嫡長子,他對他比對別的孩子寄予更多的期望,可是有時候他又覺得,他還是降低點期望的好,他真怕他的期望太高會壓垮了他的虛弱的身骨。


    願上天能降福於他,賜予他健康的身體,令他平安長大。


    想到他,他又不由想到剛才見過的那位趙四小姐上來。若是無意外,以後進來照顧孩子的就會是這位趙四小姐。


    他本是想將孩子親自帶在身邊的,隻是孩子小身體又弱,他一個男人照顧孩子總不及女人細心,何況東宮現在正是關鍵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多餘的精力來照顧一個孩子,他又不放心將他扔給奶娘們照顧,最好還是有個細心的女人來照顧他的。


    其實他也並不放心趙四小姐,趙四小姐和太子妃雖是姐妹,但這世上為了利益親姐妹反目成仇的尚且多,何況隻是堂姐妹。但比起別人來,趙四小姐卻仍是更好的人選,至少宣國公府敢將他送進來,就應該是有能拿捏得住她的手段。也希望她真的是個好的,不會長什麽歪心思。


    想到她今日出現在太子妃喪禮上,太子又皺了皺眉,心道宣國公也實在太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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