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這新鮮的、被剮蹭下來的青苔又是何人所為?山頂上的村人每隔好幾月才下山一次,況且他們人少,身手又熟練,斷然不會造成如此的情況。


    從這條道上下來的人不會少。


    然而蜀中卻並不知曉。


    這便是事情的蹊蹺之處。他們來到蜀中,卻未能在林間留下腳印,說明他們的時間先於昨日——但在城中被發現的細作,皆不經過這條險路而來。


    沈知弈踏在落葉堆疊的林間,腳步逐漸慢下來,直至停下。


    「將軍?」侍衛試探著問詢道。


    沈知弈靜了片刻,忽地問道:「多少人了?」


    「還未來得及統計具體的人數,」侍衛知道他在問什麽,謹慎地答道,「進了林中沒走多遠,便叫兄弟們都分散開去。若是按照我們一行來見到的數量算,應該也差不多了。我們還要往深處走嗎?」


    「嗯,」沈知弈應了一聲,又補充道,「見到不是蜀中守備軍的大夏人,也一併抓起來帶回去問詢。」


    「是。」深林之中少有人至此,侍衛雖不解其意,但仍舊照辦。


    但他忍不住問道:「將軍是否還有疑慮?」


    他沒想到的是,沈知弈竟輕輕點了點頭,道:「西洋人或許不知曉我蜀中地勢、兵力如何,但她不可能不知曉。」


    侍衛不知「她」是誰,隻噤聲聽著。


    「如此這般,隻一波一波放人進來,而又不給細作回去報信的機會,反倒不像是攻城該做的事。」


    「那將軍的意思是?」


    「我們隻需守好蜀中便是了,」沈知弈淡淡地道,「其餘的事,並非我們能夠插手。」


    宋吟辰雖信中未曾提及,但他知曉,他與宋吟秋定然達成了某種協議,不過是雙方私下商議,誰也摸不準誰的性子,倒讓他成了橫亙在中間的惡人。


    無論如何,宋吟秋放西洋人入城,給他找了不少麻煩便是了。


    「將軍,陣地記錄在冊的西洋細作皆以被捉拿,此處應是沒有漏網之魚……」


    沈知弈似有所感地抬頭,似乎能夠透過厚重的雲層,視線到達山巔之上——


    他回頭,驟然下令道:「上山。」


    「上……什麽?」侍衛一時間沒能理解沈知弈的意思,「將軍您是說……」


    「帶上幾個身手好的,挑了近路上去。」


    心中的預感愈發明顯,疾風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


    以他對宋吟秋的了解,對方既然選了這條路,那麽一切時機的地點都將是預先做好的安排。


    她既然心血來潮,布好了這一局,他自然也不能掃興。


    他想要親自揭開真相。


    那個塵封了十餘年之久的真相。


    第62章 留戀


    京城,皇帝寢宮。


    宋吟辰從東宮一路趕來,還未進門,便嗅到撲麵而來的濃重藥味。他不動聲色地揮了衣袖,卻未能夠讓那氣味散去多少,但畢竟有下人在,隻好就此作罷。


    「哎呀,太子殿下,您可總算是來了,」張桂隔著老遠從殿裏迎出來,臉上堆著笑也不是,哭喪著臉也不是,隻道,「您快進去看看吧。」


    宋吟辰於是便見他臉色忽青忽白,頗有些可笑。他就著下人遞來的銅盆淨了手,一麵走一麵問道:「太醫來瞧過了?」


    「瞧過了,」張桂道,「原說不過是風寒,但這幾劑藥下去,非但不見好,奴才瞧著皇上精神頭是愈發不好。方又說氣血運行不暢,怕是勞心力太過的緣故。」


    宋吟辰隨意應了一聲,經過外間時,見一群太醫聚在一起會診,見他來了急忙行禮,推了人出來對他道些什麽。宋吟辰一抬手止住為首那人想要上前的意思,自進了裏間,留下一群太醫麵麵相覷。


    他掀了簾子往裏間望,見一位嬪妃打扮的女子坐在床邊,正一勺一勺給皇上餵著藥。然而皇帝昏睡著沒有意識,那藥餵進半勺,就有半勺順著嘴角流下,她又匆忙捏了手帕去擦。


    宋吟辰看不過,走上前去,從背後將皇帝摻了以來。他疊了幾個枕頭,好歹讓皇帝靠在上邊。


    他做完這些,才見那女人怔怔地看著他,隔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大抵是注意到他腰帶的顏色,喚了一聲「太子殿下」。


    「臣妾端著藥碗,不便起身行禮,還望太子殿下恕罪。」她道。


    「無妨,免禮便是,」宋吟辰見她神色有些怪異,雖是後宮中的妃子,但不認得倒也正常,他問道,「兒臣久在京外,不知娘娘是哪宮小主?」


    那女人道:「臣妾是德妃。」


    哦,宋吟辰無聲地想,三弟的生母。


    母後端著國母的儀度,是斷然做不了此事。那麽為著討好皇帝,也隻有後宮剩下的這些鶯鶯燕燕了。


    他見從外間來了個小太監,便狀似隨意地問道:「德妃娘娘,可是一直守在父皇身側?娘娘賢惠,可是大夏的福分啊。」


    「太子謬讚了,」德妃垂下眼睫,神色安然,「能夠陪伴陛下身側,是臣妾的福分才是。」


    這倒很是識時務。


    宋吟辰不免有些驚訝,他本以為三皇子飛揚跋扈,處處與他針鋒相對,其母親想必也咄咄逼人。而他此時瞧著,德妃竟然是真秉得一副淡然的氣度。


    他不由得重新暗自打量這位母憑子貴的妃子。她未施脂粉,打扮得並不如其它小主花枝招展,或許是位分使然,宮裝並非時興的模樣,卻是極好的料子,選的素雅的顏色,也別有一番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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