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她嘴角含笑,輕飄飄的說著她恨她的養父……


    德佑抿緊唇,或許他們誰都不曾真正認識她,包括皇上。


    「本宮與你有一點不同,你不顧及名聲,本宮卻需要。世人的嘴最是苛刻,人人都道我受夏家養育長大,若是不做出個樣子,你瞧他們會怎麽說?」


    他們可不會與她感同身受,即便明知她在夏家十幾年過得並不好,他們也還是會指責她「忘恩負義」。


    夏沁顏輕笑出聲:「正好,本宮也覺得直接死了有點太便宜他們了,本宮受了十幾年的苦,他們起碼也得受上十年才算公平,你說是不是?」


    「……是。」德佑按著地麵的手微微發抖。


    他不知道公主為什麽突然和他說這些,但是宮中多年的沉浮經歷告訴他,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長。


    「哎呦,你看我,隻顧著說話,都忘了你還跪著,快起來快起來,地上涼。」夏沁顏伸手作勢要扶他。


    「德公公是父皇身邊最得用之人,父皇那裏還得勞您照顧,可不能有閃失。」


    「不敢勞煩公主。」


    德佑趕緊避開,往後退了兩步,鄭重的磕頭,聲音清脆又響亮,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然。


    「奴才卑賤之身,有幸侍候皇上,已是無上的榮幸,此生別無所求,隻願為皇上肝腦塗地、死而後已。公主是皇上唯一的掌上明珠,您的吩咐就是皇上的吩咐,奴才莫敢不從!」


    「公公真乃明白人也。」夏沁顏合掌而笑,笑罷將一封聖旨遞於他麵前。


    「既然如此,勞公公替本宮跑一趟吧,給禦林軍和城防營宣個旨。」


    德佑的心猛地一提,而後又狠狠沉了下去。


    果然……果然!


    城防營和禦林軍那就是京城和皇宮的屏障,是守衛皇上最堅實的兩道防線,公主想插手這兩處,所圖無疑很明顯了。


    他眼瞼顫了顫,而後緩緩抬起,望向麵前的聖旨。


    明黃的蠶絲錦緞上,熟悉的字跡印入眼簾,那是皇上的字跡


    ……


    不,是公主模仿的皇上的字跡!


    德佑啞然,原來竟是籌謀的這麽早嗎?


    他以為她是天生聰明,卻沒有想過,也許她為了這一筆字,私下早已練習了很久很久。


    再瞧上麵的內容,讓鎮國公接手城防營,這個他理解,皇上雖然給公主安排了生母,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她真正的母親是誰。


    如今國公府就是她最信任的勢力,由他們守衛皇城,她才能在宮中高枕無憂。


    可是……可是!


    德佑在看到第二封聖旨時,雙眸霍然瞪大。


    讓聞遠侯接管禦林軍?!


    「公主?!」他滿臉驚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聞遠侯、靜安侯、大長公主和皇上之間什麽關係,公主應當知道,毫不誇張的說,他們可是有著血海深仇!


    皇上搶了豐恂的皇位,導致了他斷腿殘疾,之後打壓聞遠侯,剝奪他的軍權,一樁樁一件件,矛盾完全不可調和,說是死敵也不為過。


    公主怎麽會、又怎麽敢將禦林軍這個守衛皇宮的重要職責交給他們!


    「聞遠侯有威望、有能力,即使不在軍中多年,他依舊有一批死忠他的下屬,本宮記得禦林軍副統領之一就曾是他的兵吧?」


    夏沁顏眼尾微挑,「隻有他,才能以最快速度接手禦林軍,還不會引起變故。除了他,本宮想不出第二個更合適的人選。」


    「可是……」德佑明白是這個道理,但他還是不放心。


    在經過那麽多事後,誰也不敢保證聞遠侯不會懷恨在心,趁亂直接攻進皇宮。


    「他想攻,也攻得進來,然後呢?」夏沁顏輕輕點著另一份聖旨,提醒:「別忘了外麵還有鎮國公。」


    到時直接斷了他的後路,甕中捉鱉了。


    他們既是相輔相成,也是相互牽製,無論誰想行不軌之事,都還有另一方。


    「而且本宮已經召衛校尉回來了。」她淡淡開口:「距離京城估計也就幾日光景了吧。」


    德佑這才想起,皇上還給了衛泓湙隨時抽調地方兵力的權利!


    他悚然一驚,公主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謀劃的,為什麽他感覺這一步步都在她算計之內?


    那……皇上這次昏迷不醒……與她有關嗎……


    德佑垂眸,不敢再往下想,想要保全自己,隻有不聽不看不想,主子怎麽說,他便怎麽做。


    做一隻聽話的犬,比當一個會思考的人安全得多。


    「奴才遵旨。」他再次叩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恭敬卑微。


    他說的是「遵旨」,謹遵聖上旨意。


    夏沁顏滿意的笑了,「去吧,等你回來,本宮讓人給你的小侄子請位先生,以後也能科舉為官,為你家改換門庭。」


    德佑牙齒都開始打顫,她連這個都知道……


    「沒想到公公還是個傳統的人。」夏沁顏直起身,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瞧著對爹娘兄長毫無眷念,任他們狼狽而死也沒伸把手,可是對年幼的侄子卻能不計前嫌、細心撫養,看來還是捨不得家族血脈斷在你這一輩啊。」


    「奴才……」德佑腦子裏一片混亂,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這件事他做得極其隱蔽,從始至終都沒有用與宮中有關的人,連侄兒本人都不清楚撫養他的是誰,公主又是從何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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