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燦在課間提前離開了教室。


    次日清晨。


    她離開昆明。


    明燦這次依舊沒有選擇速度更快的高鐵,而是選擇坐上了來的時候一樣的綠皮火車,一路途徑五個省份,十二個城市,她躺在臥鋪的狹小空間裏重新看了一遍沿途的風光,終於在第二天的下午五點多抵達北京西站。


    又一次。


    抬頭看著北京的天。


    晴空萬裏的表麵覆著一層灰濛濛的顆粒,是霧霾的影子,現在還不太明顯,不過明燦知道很快天就會灰濛一片了。


    霧霾混上沙塵。


    年年三月都是如此。


    她很清楚。


    明燦沒有打算在北京多待,她隻是想在中轉的時候順路回母校看看,再和岑樹一起看一次天安門的升旗,早在進入北京之前,岑樹便將她回漠河的機票便買好了。


    在兩天後。


    明燦看過日曆。


    正好是驚蟄。


    按照目前的疫情防疫規定,進入公共場合都要提供48小時內的核酸陰性證明,明燦因此在出站後特意做了核酸,等到第二天下午,結果出來,出門坐了個地鐵,不遠,半個小時就到。


    這個片區坐落著好幾所大學,從師範大學的東門進去,經過她曾經的學院,繞過圖書館和體育場,走到西門,正好可以看見對麵一所大學的校門,由於平日裏總有很多學生從這經過,這條街也逐漸發展成了附近小有名氣的美食街。


    此時正是放學的點,街上很多學生,明燦牽著岑樹循著記憶中的方向跟著人往前走,在兩次走過又掉頭後終於找到了那家她大學時候買過無數次的店,搬了地方,生意看著似乎沒從前好了。


    「大姨,一份紅豆的。」


    老闆還是當年那個,好幾年不見,頭髮比之前白了些,她動作麻利地裝好一份遞過來,「十塊,掃下麵就成。」


    說完。


    她忽然哎了一聲。


    「是你啊。」


    明燦一怔,沒想過老闆還能記得她,更不說她現在還戴著口罩,一股複雜的情緒霎時湧上她的心頭,她接過粘豆包,點了點頭。


    岑樹剛掃了碼準備付錢。


    老闆認真打量他幾眼,笑眯眯地看著明燦說:「我尋思能有個十年了,你倆結婚了吧。」


    明燦當場愣住了,還是岑樹過來牽她的手才回過神來,她略仰起頭,就見他把手機屏幕翻過來往前伸了一下。


    「嗯。」


    他神情很淡。


    看不出來任何的情緒。


    「一份紅豆。」


    正好有人過來要買粘豆包,明燦下意識往邊上瞥了一眼,男生年紀不大,似乎是才運動完過來,滿頭的汗,口罩隨意的在一邊耳朵上掛著,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隻能看見半張側臉,莫名有些麵熟。


    「怎麽了?」


    岑樹的眼神詢問


    明燦搖了搖頭,「走吧。」


    沒一會,男生也離開了,正好與明燦相反的方向,他走出沒多遠,後麵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


    「朗哥。」


    他回頭。


    餘光裏一對男女正好拐了彎。


    回去的時間趕上了下班晚高峰,地鐵上擠滿了人,明燦一手扶著欄杆,一手把沒吃完的粘豆包拎著,岑樹緊挨著她在她身後站著,他半邊身子替她隔絕住周圍擁擠的人群,留出一方狹小的安寧。


    玻璃窗上映照出二人依偎的身影,口罩遮擋之下,箇中心事一同被掩蓋,唯有那一雙裸露在外的眼睛,依舊清亮而不染一塵,莫名地,明燦仿佛從他的眼裏,看見了她自己。


    車廂緩緩移動。


    她的腦海裏忽然湧現出一首詩。


    我把眼睛沉入你的眼睛。


    我瞥見幽深的黎明。


    我瞥見古老的昨天。


    看到我不能領悟的一切。


    我感覺宇宙正在流動。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間。


    ……


    幾分鍾後。


    地鐵播報到目的站。


    明燦直到車廂完全靜止才如夢初醒,牽著岑樹的手同他一起下了車,走出閘機,站上上行的扶梯,就在將將瞥見自外照進來的第一縷日光之時,忽然聽見耳邊有人喊她。


    「燦燦。」


    她偏頭。


    與他的目光恰好對上。


    傍晚的溫淡日光灑在少年的臉龐,他眼尾笑意淺淺,眸中寫滿了期望與真誠,聲音很輕很柔,落在人耳朵裏仿佛是羽毛不經意間掃過心髒,令人霎時一顫。


    「和我結婚吧。」


    和我。


    不是我們。


    明燦的第一反應不是同意或者拒絕,而是在回想,她在什麽時候也聽過他用這樣表述,好一會,她想起來,是在去年的春天。


    那時他說。


    和我在一起吧。


    她拒絕了他。


    那麽……


    這一次呢?


    明燦回神,抿唇說:「今年是寡婦年。」


    岑樹回:「我不迷信。」


    明燦說:「法定年齡22歲……」


    岑樹接過她的話,「快了。」


    明燦的內心此刻甚是掙紮,各種複雜的情緒一股腦地湧了上來,教她難以分辨,到最後,她微微掀起眼皮,「你想好了嗎?」


    岑樹嗯一聲。


    顯然他的回答是肯定的。


    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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