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頜北上的命令送到之後,張頜就開始安排,但是這個時候情況已經惡劣的讓每一個獲知自己將會留在河南的人心裏都有著一種被拋棄的感覺。


    而事實上,張頜的撤退本身也非常困難,更早些時候,是占據了郢城的鐵軍和曹性在不斷的襲擾陽平到東阿一線,牽製著張頜的退路。


    等平原城失守之後,呂布的軍隊忽然對陽平和東阿沒興趣了,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巨野、任城方向,似乎不再想將張頜困在河南,而是想要將張頜趕往河北。


    不過張頜還是高興不起來,因為顏良的部隊卻又緊緊的纏住了自己的主力,早些時候,顏良的部隊更多的是在東平以南的地區活動,目的在於牽製張頜,而不是跟張頜戰鬥,現在則不同,顏良的部隊推進到了東平與東阿之間,擺明了架勢要纏住張頜,不使其北上。


    這兩個諸侯的部隊似乎有默契一般,張頜不大明白他們之間在搞什麽鬼,他所困擾的是,自己接到的命令沒有辦法執行,張頜要麽不顧一切的與顏良大戰一場,否則就不要想著渡河北上了。


    時間上對張頜非常的不利,因為袁紹的部隊已經奪下了高唐,勢單力薄的程渙不得不向靈縣撤退,袁紹的部隊隨即轉攻靈縣,若是張頜不能及時北上,靈縣聊城失守,那時張頜北上的意義就沒有了。


    韓馥一日三個命令,不停的催促張頜北上,甚至語氣中頗多譴責和懷疑,並暗示以家人相挾,張頜無奈,隻能放棄東平,強行向東阿撤退,途中與準備充分的顏良大戰了一場,雙方都有損失。


    張頜與顏良各自結營以抗,張頜卻悄悄下令東阿城中的守軍連夜南下,清晨時分,與張頜配合,一起強攻顏良的營地,顏良雖然腹背受敵,但是卻毫不驚慌,依托營地與張頜的部隊戰鬥,張頜見顏良的部隊頑強,自己想要徹底擊潰顏良不大可能,隻好與來援的部隊緩緩退去。


    顏良被張頜擺了一道,相當的沒麵子,隻能看著張頜與援軍緩緩的退去。


    隻是張頜沒走多久,就收到了東阿被襲破的消息,卻原來張頜在算計顏良,顏良也在算計張頜,當東阿的守軍才一出城,異人就將情報送給了顏良,顏良立刻令晆元進領騎兵悄悄出營,反過來去偷襲東阿,並且在城內異人的配合下輕鬆得手。


    更可恨的是,南邊的東平城也已經被鐵軍攻占,張頜無奈之下隻好掉頭向東,直奔肥城,誰知道正好又與顏良碰上了,顏良大喜,雙方又是一場大戰,一方人數稍多,但是士氣低迷,另一方人數偏少,但是士氣卻很高昂,結果仍然是各有傷損。


    這邊張頜艱難的在向北推進,而河北的局勢卻已經是糟透了,程渙的那點部隊怎麽可能擋得住袁紹的大軍,退守靈縣不到兩天,靈縣失守,程渙退往博平,兩天後,博平又被攻陷,程渙奔逃聊城,袁紹緊隨而至。


    麴義和潘鳳雖然在北線暫時擋住了文醜的攻勢,但是南線的全麵崩潰卻讓北邊的堅守變得毫無意義,韓馥以清河國構建防線的設想頃刻破滅。


    在廣平郡的戰事也讓韓馥絕望,張角的部隊兵分兩路,東線的是張燕,沿著南和、廣年直下曲粱,另一路是張牛角,先攻破襄安,然後奔襲武安,目標直指邯鄲。


    耿武在曲粱堅守,背後的邯鄲卻遭張牛角部圍攻,曲粱的後路堪虞,而且邯鄲一失,則鄴城的北大門敞開,這個結果韓馥不能接受。


    於是他下令耿武放棄曲粱,退往邯鄲堅守,而張燕奪取曲粱之後,揮軍南下取列人,然後攻打肥鄉。


    至此廣平郡隻剩下邯鄲和肥鄉兩座城市還在韓馥手中,而這兩座城市若是有失,則鄴城就會麵對黃巾軍的兵鋒。


    在這種惡劣的情況下,鄴城裏麵已經是人心惶惶了,韓馥除了每天下令斥責和催逼各位在前線苦戰的將領之外,就隻能驚慌的等待結果。


    而城內的官員世族們,卻在私底下忙著互相串通協商,跟各處到來的使者們秘密的溝通,大家的想法其實也在情理之中,誰都不是孤家寡人,如今韓馥的統治已經岌岌可危,這個時候為了自己的親族,尋找躲避災禍的辦法也是人之常情。


    荀諶的家裏也來了一位遠方的客人,郭圖。


    荀諶的家人並不在鄴城,而是隨著荀彧他們在密雲居住,也因此,荀諶一直都不大受韓馥的看重,荀諶也一度想要去密雲尋求發展,但是卻總覺的麵子上過不去,而且,從家族的角度出發,全家都在一個諸侯手下效力,似乎有些不大安全,因此,荀諶才在鄴城堅持了下來,可如今,似乎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友若兄,如今局勢已經很明朗了,韓文節兵敗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爭在時間長短而已,莫非友若兄還要陪著韓文節玉石俱焚不成?”


    荀諶苦笑了一聲,端起麵前的酒碗一口喝下,呼了口酒氣,搖頭歎道:“韓大人沒有玉石俱焚的勇氣啊!就是我想玉石俱焚,恐怕也不可得,嗬嗬。”


    “友若兄,如此主上實在為人不齒,我主英姿勃發,正是有為之主,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友若兄何不另擇明主而事之。如今韓馥敗亡在即,將來冀州二分,我主雄強,豈能容下黃巾在側,必然奮起雄威一統冀州,屆時我主手中有冀、兗二州,又有黃河之利,南下逐鹿中原正當其時,友若兄不想一展所長麽?”


    郭圖的話很能打動荀諶,讀書人誰不想一展所長名揚於世呢?更何況,荀諶的兄弟都很出色,對荀諶的壓力也是很大的,若是荀諶甘於平淡,早就回密雲發展了,正是因為不甘,荀諶才在並不能讓他發揮的韓馥手下苦苦的熬著時日,如今機會來了,荀諶當然不想放過。


    不過……


    “袁本初乃是名門之後,又有吞天之誌,手下更是英才濟濟,哪裏需要在下這麽一個閑人,在下就是去了,也不過做個書吏罷了,與其如此,還不如北上密雲去看看有沒有可能做個商賈大亨呢,嗬嗬……”


    郭圖咧嘴一笑,大有深意的看著荀諶道:“友若兄才名早具,韓文節不用乃是他的眼光不濟,我主又豈是韓文節能夠相提並論的。再說,眼下就有一個莫大的功勞等著友若兄去拿取,若是此事能成,將來友若兄必為我主左膀右臂,屆時說不得我還要仰仗友若兄扶持一二。至於做什麽商賈大亨,此等玩笑之語,友若兄再也莫要提起了,嗬嗬。”


    荀諶的眼睛眯了起來,看著笑眯眯的郭圖,默默的給自己斟上一碗淡酒,端起來卻遲遲沒有飲下,良久,荀諶將酒碗緩緩放下,注目郭圖道:“公則所說的功勞,莫非是勸韓大人下野?”


    “嗬嗬,友若兄果然眼光如炬!正是此事,請問友若兄,韓文節此人性情如何?”


    “韓大人……”荀諶歎了口氣,仰頭看這黑漆漆的房梁,想了想才道:“韓馥此人多疑少斷,外和內曆,似勇實怯,遇小事精明,大事驚慌。”


    “嗬嗬,正是如此,如今韓文節想得恐怕不是如何能抵抗我主的三麵圍攻,而是想著如何才能免除身死族滅的危險吧,我說得可對?”


    荀諶頗為無奈的點了點頭,又輕輕的歎了口氣道:“韓大人雖然每日在議事時聲色俱厲,可惜每日做得不過是譴責催促,根本就拿不出有效的辦法,也沒有像樣的決斷,他定是已經驚慌失措了。”


    “韓馥手下有友若兄、閔純、徐邈、沮授這等才智之士,關鍵時候卻不能處斷,每每決策卻總是失措,如此焉能不敗!如今大勢已去,以友若兄之智豈能不知,韓文節若想力挽狂瀾已是絕無可能,友若兄不妨為其全命保族做些謀劃。”


    荀諶又沉默了一下,忽然抬頭看向郭圖道:“公則,這話是你的想法,還是袁公的想法?”


    “自然是我主的想法,如此大事,豈能我隨口說說。”


    “那麽公則可願意與我同去見見韓大人,與之陳說利害?”


    “這有何不可?韓文節難道還能將我扣下不成,量他也沒這個膽量!”郭圖雖然說得瀟灑,其實心下也有些忐忑,荀諶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卻不點破。


    “好!既如此,事不宜遲,我們立刻就前往韓大人府上拜會,這冀州的戰亂越早平定,冀州的百姓就能少一些損失,此不但是百姓之福,也是袁公之幸!”


    “正是如此,友若兄,請吧!”


    正在自己的書房裏坐立不安的韓馥聽到管家說荀諶和一位客人在門外求見,心裏也不由得十分困惑,老實說,韓馥對荀諶毫無信任可言,說白了就是雇主和雇傭者的關係,如今這個時候,荀諶沒有掛冠而去已經是很不尋常了,竟然還會此時前來求見,這其中頗堪玩味啊!


    韓馥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冠,沉聲道:“將客人請去會客廳,我倒是想看看,這荀友若到底為何而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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