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遠,還在為巨鹿的事情生悶氣?”袁紹嗬嗬的笑著,習慣性的俯瞰著城市裏的景色,眼角卻在留意著許攸的神色。


    許攸輕輕的笑了笑,扶了扶山羊胡子搖頭道:“沒有,不過有些累而已。”


    袁紹又是一笑,忽然眯著眼睛道:“子遠,你說方誌文到底為什麽要將安國讓給我們?”


    “本初,不是讓給我們,是賣給我們!”


    “嗬嗬,對,賣給我們,那裏本來就是我們的地方,這個奸商!”袁紹不屑的撇了撇嘴,對於喜歡斤斤計較蠅頭小利的方誌文,袁紹是從心底裏看不上的。


    “奸商?還真是呢,本初一語中的啊!不過這個奸商可不僅僅是為了賺錢,安國賣給我們意味悠長啊。”


    許攸眯了眯眼睛,犀利的目光投向天空,仿佛要看穿這個世界一樣。


    “哦?此話怎講?”


    “本初,方誌文將安國賣給我們,表麵上是向我們示好的舉動,同時也在向外界公開傳達他不想再直接幹預冀州事務的態度,這就像是……院子裏有幾隻好鬥的公雞,當有狗在場的時候,這幾隻公雞都會相當的克製以及隱忍,但是當這隻狗離開了院子,並且將院門關閉的時候,本初覺得這幾隻公雞會怎麽做?”


    “幾隻公雞?子遠是說我們還有張、韓二人?”袁紹再次撇了撇嘴,雖然許攸的話有些粗俗,但是道理確實很明顯,袁紹也覺得事情似乎就是這麽一回事,方誌文這個人也從來就不是什麽善男信女。


    “不止,還要包括雙方陣營的異人部隊,這些家夥更加的好鬥!”


    “嗯,有道理!這個方誌文又想要玩他那個左右逢源大發戰爭財的把戲了!”


    “沒錯,直接的效果就是這樣,事實上,我們不是正在積極的備戰麽,不說別的,郭圖大人親去清河口港,本初不是讓他渡假去的吧?”


    許攸笑眯眯的撫著胡須,一副我都看穿了的表情,這讓袁紹有些不爽,他不喜歡被自己的下屬看穿,更不喜歡被許攸看穿,因為許攸這個家夥平常就不是以自己的下屬自居,而是一直以亦師亦友的身份與自己相處,這個,讓袁紹很不爽。


    袁紹嚴重的不悅一閃而逝,臉上仍然掛著陽光的笑容,眼睛雖然還在看著秋日陽光下的城市,但是眼神卻是沒有焦點的。


    “子遠,你說我們總是被方誌文算計,難道就不能反擊麽?”


    許攸眼神亮了亮:“反擊!上次顏良將軍似乎不敵方誌文手下的頭號大將慕容方啊!”


    “不是不敵,老實說,是慘敗,兵種的克製以及騎兵戰術的差距不是能很輕易抹平的!”


    袁紹倒是很老實的承認了自己上次的失敗,如果連戰敗的事實都不敢承認的話,又怎麽能夠以正確的心態來麵對敵人,戰勝敵人呢?


    許攸點了點頭,對袁紹的態度感到滿意,不僅僅是因為袁紹勇於麵對現實的心態,還有袁紹沒有向自己隱瞞軍事機密和想法的信任以及坦誠,這都讓許攸感覺非常好。


    “那本初還想去反擊方誌文?莫非還將方誌文重新拉回冀州的亂戰中來?”


    “當然不是,隻是心裏覺得有些不甘罷了!子遠就當沒有聽到吧!”


    “哈哈……本初勿憂,其實對付方誌文不一定要用軍隊,還有別的辦法!”許攸仰天大笑,看上去有種一切盡在掌握的張狂,袁紹悄悄的皺了皺眉。


    “別的辦法?”


    “對,別的辦法,方誌文在幽州也不是安枕無憂的,東有公孫瓚,西有劉虞,北有大量的異人勢力,所以方誌文自己在幽州也是三麵受敵的狀態,如若本初能說動這些與方誌文多多少少的有著矛盾,或者利益衝突的人……”


    “明白了,這事不難啊!無外乎以利益誘之,財帛以動之……”


    許攸森冷的一笑,抿了抿薄薄的嘴唇道:


    “就是如此,想必到時候方誌文後院起火,就沒有精力四處伸手撈好處了,同時,一個分裂和戰亂的幽州,對我們來說也是好事,反過來,我們還可以發發幽州的戰爭財嘛!”


    “哈哈……子遠此語正合吾意!”袁紹暢快的笑了起來,能夠給方誌文狠狠的一擊,不管怎麽說,袁紹都覺得很舒暢,而且,這種隻是花錢和花嘴皮子就能擺平的事情,正是袁紹以及袁家最為擅長的能耐,想到方誌文焦頭爛額的樣子,袁紹心裏的笑意就忍不住的冒出來。


    袁紹用力的拍了拍樓台邊緣的木扶手,眼中光芒閃爍,略微有些涼意的秋風掃過,帶來一陣陣的舒爽,風中有草木的芬芳,還有人間煙火氣的親切。


    “本初,對付方誌文不過是順手而為,難度也不大。倒是現在冀州的局勢比較棘手,雖然現在巨鹿形成的熱點與我們關係不大,但是我們與黃巾賊的接觸麵從北到南足足有千裏之長,一旦黃巾賊驟然發難,本初打算如何應對?”


    許攸看著得意的袁紹,又忍不住想要潑冷水了,這倒不是許攸有這種惡劣的性格,而是隻有這樣才能體現一個謀主的價值,沒有了問題時,謀主還有什麽用呢?君不聞‘鳥盡弓藏、兔死狗烹’麽?就算沒有問題,許攸也會想方設法的造出問題來!


    “呃!”袁紹像是吃著美味大餐的時候,忽然吞進了一隻蒼蠅一樣的惡心,這個許攸,真是一個會煞風景的人,不過許攸說得卻是袁紹無法回避的問題,隻是,這個設想似乎有些不大合常理。


    “子遠此話何解?張角他現在與韓馥在巨鹿對峙,已經是自顧不暇,何曾有能力來反襲我的地盤?再說了,安國、深澤、堂陽、南宮一線雖然綿延千裏,但是都有重兵駐防,何須擔心黃巾賊來襲?”


    “若是黃巾賊從這些堅城之間的空白深入我後方燒殺搶掠呢?本初將何以麵對冀州世族的怨氣?”


    “這……”


    “若是韓馥趁機偷襲平原、樂陵呢?本初可不要忘記,黃河上的水軍力量,可是握在韓馥的手裏,平原到樂陵都處在韓馥的水軍兵鋒之下!”


    許攸撚著胡須微微的仰著頭說道,袁紹的背後不由得冒出了冷汗。


    “子遠是說,張、韓二人聯手?”


    “莫非本初以為這個是不可能的事情麽?”許攸詫異的反問道。


    袁紹心裏咯噔一聲,這個是可能的,而且是很可能的,一旦在巨鹿顏良的身份泄漏,張、韓二人聯手的可能性就大增,而許攸設想的南北齊攻的情景,或許真的就會上演,雖然,袁紹未必就怕了兩人的聯手進攻,但是這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這麽想來,顏良的出擊真的是一手臭的不能再臭的臭棋!


    “元圖誤我!元圖誤我啊!”


    袁紹後悔莫及的樣子許攸看得很爽,雖然袁紹委過於人的態度讓許攸有些不齒,但是這不要緊,有缺點的人才好合作,一個滴水不漏的完美上司,絕對是所有屬下的噩夢,因此,許攸樂於看到袁紹更多的缺點,這才能讓許攸有更多的辦法,在袁紹身邊占據重要的地位,至於逄紀,替自己的主上背個黑鍋是很應當的,不是麽!


    “本初勿憂,或者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未必就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許攸笑眯眯的像個偷到了雞的狐狸。


    袁紹快步走到許攸的對麵坐下,眼神炯炯的看著許攸,略微有些急促的問道:“子遠可有良策?”


    “良策未必,但是想要化解這種危局,倒是還有一二看法。”


    “子遠快快道來!”


    “本初,顏良將軍在前線可有收獲?”


    “自然是有的。”


    “那麽這些收獲都如何處理了?”


    “我已下令除了賞賜將士的,都送往南宮縣了。”


    “本初可舍得財貨?”


    “自然舍得!”


    “那麽,本初可令顏良將軍將這些財貨都送到韓馥的營中,然後用這些財貨換取就地補給!”


    “就地補給?沒有必要吧,我們的補給現在完全……等等,我明白了,這是移禍之計!?”


    許攸得意的揚了揚下巴,緩緩的解釋道:“正是!如此一來,張角肯定會懷疑韓馥與我們之間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交易,而這個交易的犧牲品,隻能是張角,雖然做事的人是顏良將軍,但是按照人的本性,首先承受怒火的一定是背叛者,因此,張角會將報複的對象首先瞄準了韓馥。”


    “哈哈……好計策!不過,韓馥會這麽傻的接受我們的請求麽?”


    “當然不會,但是我們不需要他麽接受,隻要作出了這個姿態,韓馥就是掉進黃河裏也洗不清了!”


    “謠言?”


    “對,謠言!隻要利用異人們散發這些謠言,顏良將軍再帶著東西大張旗鼓的朝著韓馥的軍營裏走一遭,甚至直接雇傭異人來完成這事也行,想必韓馥見到這些戰利品的時候,一定會很驚訝吧!嗬嗬……”


    袁紹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將這個計劃的前前後後,得失損益都想了個明白,這才發現,這個計策真的是狠毒啊!用粗俗的話來說,就是黃泥掉進了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到時候任憑韓馥渾身長嘴,怕是也說不清楚了。


    袁紹心裏大喜,不過看到許攸得意洋洋的樣子,忽然有種笑不出來的感覺,許攸是很厲害,隨便的兩個計策,就能讓方誌文後院起火,能讓韓馥渾身是屎,但是這個人卻又不能完全被自己所控製,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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