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初,從一開始,這事就是方誌文的布局,所求的無外乎是想將公孫瓚趕走,順便給本初一個警告,根本無需多想,本初去命人取下深澤即可。”


    許攸的話裏充滿了十足的信心,這讓逄紀有些不爽,事情的真相如何,又怎麽隻能憑你說呢?不過許攸的話確實有道理,逄紀也找不出更好的說法,所以隻好沉默了。


    袁紹想了想,笑道:“他警告我?警告什麽?”


    “嗬嗬,自然是警告本初莫要做出令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了。”


    “這麽說,就應該任由他在冀州吸血才對?”


    “本初莫非有更好的辦法?”


    “這……”


    廳堂裏的各位頓時都沉默了下來,這個時候閉上嘴巴或許是最好的選擇,除非你能夠回答許攸的問題,但是逄紀回答不了,辛評和郭圖一樣回答不了,耿包伸手按了按眉心,也繼續保持他的沉默。


    袁紹的眼神在大家的身上一掃而過,很顯然,許攸的問題是一個暫時無解的難題,倒不是說方誌文的能力強悍到袁紹已經不敢輕纓其鋒,而是現在冀州的局勢趨於穩定,而這個穩定卻是建立在各方實力相若的基礎上的。不管承認或者不承認,黃巾賊的實力已經強大到不拚盡全力都無法擺平的程度,在這種背景之下,再與方誌文這個相對溫和的奸商鬧崩,顯然是不合適的,這也不是一個上位者所當為。


    “好吧,此事就按照子遠的意見處理,讓高幹率軍去接收深澤,鉗製下曲陽的黃巾賊。”


    袁紹畢竟還是一個合格的領袖,知道這個時候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事實上,相對於方誌文,袁紹更討厭公孫瓚,能將公孫瓚逼走也好,雖然在下曲陽方向失去了一個打手,不過這個打手本來用處就不大,跟方誌文一樣,公孫瓚也是來占便宜的,而且其野心更大。


    許攸略帶得色的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眼角瞥了一下臉色難看的逄紀,以及眼珠子轉得飛快的郭圖,心裏微微的冷哂不已。


    “元圖,皇甫義真那邊有什麽進展麽?”


    逄紀收斂心神認真的回道:“還是那樣,現在巨鹿的形勢處於僵持的狀態,除非一方大舉投入兵力,如果僅僅以現在這個狀態,先進攻的一方肯定吃虧,因此皇甫將軍不敢輕易發動大規模的戰鬥,隻能與黃巾賊糾纏於破襲和反破襲戰中。”


    袁紹歎了口氣,實際上的情況,袁紹自己也是很清楚的,因為顏良的匯報會直接到達袁紹的手裏,逄紀的情報渠道,自然沒有顏良親眼所見更加準確。


    事實上,在巨鹿的實際態勢更加不堪,若是沒有顏良的騎兵存在,皇甫嵩甚至會相當的被動,皇甫嵩手裏雖然有十數萬的強力步兵,但是想要攻陷巨鹿,不是說不行,可巨大損傷會嚴重到一戰之後再無戰力,而黃巾賊在後麵可是還有數座堅城的。


    更重要的是,皇甫嵩手裏的部隊,就是他本人現在依然存在的理由,若是部隊沒了,皇甫嵩的政治生涯估計也就完蛋了,所以,皇甫嵩不敢也沒有必要強攻。


    同樣的,中樞的大佬們自然也知道現在巨鹿的情況,也沒有想過逼著皇甫嵩強攻,至少皇甫嵩與韓馥是對立的,若是皇甫嵩倒了,袁家在冀州就少了一個盟友,這不符合世族的利益,所以盡管天子在天天催問冀州的情況,朝堂裏的大佬們卻對皇甫嵩的不作為視而不見。


    而急需要在冀州打開局麵的袁隗,就將目光放到了袁紹身上,袁紹的壓力驟然大了起來。


    “本初,不妨試著與韓馥講和吧!”


    許攸的話猶如扔進平靜湖水中的巨石,頓時在各人的心裏激起了驚濤駭浪,大家的眼神不由的被許攸吸引了過去,許攸悠然的撫著山羊胡子,一副淡然的樣子。


    袁紹皺了皺劍眉,許攸的意思袁紹明白,其實他確實有這個打算,但是他卻不能說出來,如今許攸將這個建議說了出來,袁紹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由的心下暗暗的讚了許攸一句,但是表麵上,袁紹還不得不作出一副慎重其事的樣子。


    “主公,遠攻近交是可以嚐試一下,畢竟現在我們還沒有主動與韓馥開戰的大義名分,而且相比起韓馥,黃巾賊的戰力顯然更弱一些,先打敗黃巾賊,然後挾大勝之勢反壓韓馥,定能一舉定鼎!”


    逄紀很快就摸到了袁紹的思路,立刻順著袁紹的想法將設想展開,為袁紹搭建台階。不過許攸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既然你逄元圖要做正方,那麽很好,我許子遠就來做反方,總之要讓你的無能原形畢露才好!


    “韓馥豈能不知其中利害,即使他看不明白,沮授、閔純都非易與之輩,元圖未免小看了他們吧!”


    辛評卻搶先一步開始攻擊逄紀了,當然,辛評其實隻是就事論事,未必就有與逄紀做對的想法,甚至還有些為逄紀提醒的想法,隻不過他這番好心,逄紀未必會接受啊!特別是逄紀的眼角掃到許攸幸災樂禍的眼神時,對辛評的作為就隻剩下了惡意的猜測了。


    一見逄紀的眼神,辛評就暗自後悔,有許攸在場的時候,自己根本就不能說這些話啊!真是糊塗啊!


    耿包掃了一眼辛評,嘴唇動了動,什麽也沒說。


    袁紹則點了點頭:“紹也有這個顧慮,韓馥雖然不堪,但是這點能力還是有的,即使我們現在表現出再大的誠意,韓馥也未必肯答應。”


    逄紀眨了眨眼,有點啞口無言了,這就是一個人的能力極限了麽?


    “本初,如果我們答應將安平郡還給韓馥呢?”


    “這……怕是也不行!”


    “那就將廣平郡也給他!”


    “什麽!?”


    “不可!”


    袁紹卻沒有出聲,如果將安平和廣平都交給韓馥,那麽袁紹與黃巾賊的接觸就完全斷絕了,這麽做一來丟失了兩個郡,二來將皇甫嵩給賣了,但是好處呢?


    好處是黃巾賊從此以後就是韓馥來頂著,而袁紹卻可以在背後上下其手!


    隻是,韓馥會被這兩個郡的地盤而衝昏了頭腦麽?即使韓馥真的被自己的貪婪所左右,那閔純和沮授又豈能看不出其中的陷阱?


    許攸也智隻及此麽?不對!


    袁紹抬頭看向麵帶微笑的許攸,哈哈一笑問道:“哈哈……子遠定是還有後手,這種把戲未必能瞞住沮授!”


    “嗬嗬,本初所言甚是,這個把戲卻不是要瞞住沮授,而是要做給據黃巾賊看的,而且不管他們要不要,我們都應該將安平郡讓出來,現在韓馥縮在後麵,私下裏與黃巾賊暗通款曲,對我們是非常不利的,必須讓他與黃巾賊有實際的利益衝突所在,而安平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許攸的想法袁紹立刻就明白了,冀州的局勢是兩隻狼和一頭老虎,當這頭老虎將兩隻狼隔開在南北時,兩隻狼則眉來眼去的合作起來攻擊老虎,但是若是兩隻狼也靠在一起,那麽他們就得提防對方是不是會趁自己不注意而下手先吃了自己,這就是許攸的計謀的目的所在。


    一旦這兩隻狼互相起了戒心,他們之間的合作就不會再那麽坦誠,而自己字可以從中使力,一方麵挑動兩家相鬥,另一方麵,也可以從中取利,在北邊打開局麵。


    這裏麵唯一的一個問題是就是皇甫嵩,這個時候,袁紹發現,皇甫嵩所在的這個位置真的是很難受,如果巨鹿城下沒有了皇甫嵩,那……


    這個時候,袁紹忽然明白了方誌文對公孫瓚動手的心情,這個多餘的人在那裏,真的是很礙眼也很礙事,說起來,皇甫嵩到冀州來,對袁紹真的有好處麽??


    袁紹這回真正的擰起了眉頭,許攸也微微的有些詫異,不知道還有什麽困惑著袁紹,但是許攸很快就明白了,他也想到了多出來的皇甫嵩,現在看起來,皇甫嵩真的很多餘啊!因為他沒有能在一味低調的韓馥身上打開突破口,在巨鹿城下又無所作為,反而擋住了將來黃巾賊向韓馥領地出擊的通道,於是,皇甫嵩成了累贅!


    既然是累贅,那就應該清除!就像方誌文清除掉公孫瓚一樣!


    對啊!方誌文是在簡化局勢!他是通過清除公孫瓚,在向袁紹傳遞這個信號吧!


    沒錯,現在冀州的局勢已經不需要外力的介入了,袁紹已經完全掌控了冀州的東部五郡,黃巾賊也不可能一戰而平,韓馥也不可能自動退出棋局,冀州已經是三足鼎立的局麵。


    於是公孫瓚就顯得多餘,接著皇甫嵩也沒有了存在的必要,事實上,連方誌文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但是這個家夥卻無法趕走。


    “本初,此事還是上書給老大人吧!”


    逄紀和耿包、辛評還不大明白這兩人之間的對話核心所在,不由得有些迷茫和焦灼,這豈不是說明,自己等人跟不上主公的思謀,也比許攸差了一籌!


    “子遠所言甚是,此事還需要伯父來定奪,嗬嗬,世事變化真是奇妙!”


    袁紹的感慨隻有許攸明白,袁紹看著下屬們迷惑的眼神,心裏微微的得意,這是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帶來的快意,隻是,這種快意在許攸身上比較難以實現,這讓袁紹有些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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