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滿堂的隊伍從自家總舵出發, 浩浩蕩蕩的橫跨了半個副本地圖, 才進入對方的勢力範圍。


    雖然在名義上,幫主的頭銜已經被挪到了薔薇玫瑰的腦袋頂上, 但這隻是為了解放沈萬三的戰鬥力,並沒有動搖沈幫主在幫內的威信,以及宏觀上的掌控力。


    沈萬三向後做了個打住的手勢, 又拽了下前麵人的衣領以防對方忘記踩刹車——雖然是親自帶隊, 但為了謹慎起見,他沒有站在第一排。


    後方陸陸續續的傳來身體撞擊的悶響, “哎呦”的喊痛聲, “血藥能報銷嗎”的疑問聲,以及“別吱聲小心叫人聽見了”的未雨綢繆聲。


    明月夜:“幫主,你有什麽新指令還是盡量在頻道裏講,肢體語言的延遲時間太長。”


    沈萬三皺眉:“那樣太高科技了,缺少武俠時代的代入感。”


    明月夜苦口婆心:“為了勝利, 委屈你先忍一忍。”


    沈萬三歎氣點頭——贏了之後就能滿遊戲得瑟了,他忍。


    花龍電鯨,山芋充數, 橘紅色的星星等人咬牙點頭——贏了之後就可以揣著獎金高調辭職了, 他們也忍。


    【幫會】沈萬三:先頭部隊已經進入洛陽那半拉地圖, 切記,前進過程中務必遵守交通規則,不許超速,更不許翻牆。


    ——係統在生成比賽地圖的時候, 為了能讓玩家充分發揮自己的地頭蛇優勢,除了總舵之外,其他城市內的建築權限也原樣複製粘貼了過來,所以沈萬三不敢抄近道闖空門,生怕掉進敵人的陷阱,唯有迄今為止還不許私人承包的馬路牙子,才能讓他感到一絲安心。


    一零不是十的總舵地址早在四強賽的時候就徹底揭開了神秘的麵紗,但有關內部結構的信息還處於嚴格封鎖階段——謝孟筠他們肯定不可能告訴別人自己都偷偷憋了啥壞,日出之光也不願意跟外人描述自己掛的究竟多慘。


    沈萬三砸錢砸出的唯一成果,是得知一零不是十擁有遊戲裏前所未見的頂級暗器,殺傷力堪比驟雨打新荷的霹靂子次方,至於這種暗器具體叫啥,唐門大師兄路小路表示,連他都不知道的消息,大概隻有昆墟宮那邊有可能打聽到消息。


    頂級暗器在手,這就難怪謝孟筠他們能闖到決賽,不過為了保持遊戲平衡,這種能瞬殺類似於日出之光此類頂級高手的暗器不可能沒有使用限製,哪怕往死裏氪金也不行,否則人家都不用蹲在總舵死守陣地,直接拿來對準敵人一通掃射,隻要準頭足夠,就能把團體賽的難度給降低到消消樂的等級。


    作為大江東去的老巢,洛陽在沈萬三這絕對算不上陌生,但再怎麽知己知彼,熟悉的也僅限於人員流通量較多的中部與南部,至於一零不是十總舵所在地,在他的消費觀念裏,跟背景板沒有任何區別。


    比賽副本僅僅複製了建築,沒有npc走動的城區,原本怎麽看怎麽顯得詭異,但越接近目標,就越荒涼得理所當然,偏僻成這樣,別說npc了,玩家都不願意沒任務時往這邊跑。


    沈萬三輕輕歎了口氣,他其實私底下想過把唐納德給挖角過來,結果不出意外的被果斷拒絕,理由是別的幫會缺乏歸屬感。


    他本來以為這是因為太平山莊的門派首座在一零不是十,現在想想,可能是對方的幫派選址,在人跡罕至上,給了黃山派大師兄家的感覺。


    隨著探索的不斷深入,走在最前方充當排頭兵的山芋充數的步伐逐漸慢了下來——這種選擇不僅出於主觀上的小心謹慎,也取決於客觀條件的雜亂程度上升。


    他們準備了地圖,但《策馬江湖》屬於武俠類遊戲,官方拒絕提供高清實景拍攝的3d導航,也就不能怪圖上看著像通路的地方,被瞅著眼熟但說不上幹嘛用的雜物給堵了個水泄不通——如果說大江東去的總舵屬於古色古香的城市建築,一零不是十這邊頂多算沈萬三沉聲:“往左走,從側麵繞過去。”


    為著遵守不能翻牆的規則限製,在短短十分鍾內,金玉滿堂的遠程奔襲隊伍已經因為各種原因的此路不通走了三次回頭路,幸虧這邊建築布局比較零碎,七拐八繞的,大體上還在往目標推進。


    雖然他們在“不能翻牆”之外,還因為“不能分兵”的策略,導致隊伍在調整方向的時候,存在一些技術上的難度。


    指揮著千人隊伍的沈萬三感到一陣陣心累——通過公共頻道下達指揮口令,信息上是沒延遲了,但人腿有啊,每次重新找準前進方向的過程,都伴隨著數十起由掉頭引起的追尾剮別蹭。


    沈萬三愁眉苦臉道:“明月,你說我要是放棄群攻計劃,跑到一零不是十那提出跟揚帆濟滄海單挑的建議,他們能答應嗎?”


    明月夜想了想,給領導的答複非常客觀:“就算他們答應了,幫主你能相信嗎?”


    沈萬三:“……”


    不得不說,考慮到交戰雙方對彼此行事作風戰術策略的了解,這實在是一個非常犀利的問題。


    在從側麵繞了一截之後,路的確沒之前那麽堵了,雖然還是雜亂,但玩家彼此擠一擠的話,勉強也能夠四個人並排通過。


    沈萬三便沒再往遠處探索,看了下地圖能對的上,就帶隊橫穿而過。


    “轟隆——”


    天有不測風雲,地有意外巨坑,先頭隊伍還沒走出多遠,排在中間的玩家就像下餃子似的,接二連三成群結隊稀裏嘩啦的落進了地上裂開的口子裏,期間有反應快的人想運起輕功從坑裏蹦出來,奈何被陷阱周圍的人口密度限製了武功的發揮——在人擠人人砸人人踹人的情況下,想借力起跳,除非是踩著小夥伴的腦袋瓜。


    沈萬三頓住,回頭,先是為突然遇見陷阱而驚訝了下,四下溜眼一掃,再看看地圖,就迅速反應過來——邊上被雜物堵住的地段才是真正的通路,而他們穿過的地方才應該是民居。


    落後的公共設施條件給了敵對勢力足夠的魚目混珠的機會,道路不方便改建,但民居可以花樣調整,對方把房屋四麵的圍牆拆了,又鏟除了全部的石磚,就給原地留下一片藏著陷阱的平攤地皮。


    【幫會】沈萬三:都別慌亂,排好隊按序從坑裏爬上來。


    沈萬三不僅在公共頻道裏發出了指示,還把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喊了出來,他真氣充足,渾厚的聲音遠遠送出,凝而不散。


    在遇見突發情況的時候最忌諱混亂,沈萬三知道陷阱裏不可能什麽都沒有,但寧願讓幫眾們硬抗下這些傷害,也比無序抵抗時造成更大的損失要強。


    金玉滿堂的幫眾們下意識服從幫主的指示安分下來,天上就落下了一陣陣箭雨。


    箭雨帶起了坑裏的朵朵白光。


    金玉滿堂的幫眾才在陷阱裏摔了個七暈八素,懵逼的debuff還沒過時效,眨個眼的功夫,就不用在為當前的困境苦惱,陸陸續續的在複活點回滿紅藍。


    沈萬三目光微凝,順著箭雨的方向望去。


    不怪他事前沒察覺到,在《策馬江湖》裏麵,箭術的攻擊範圍比暗器更遠,不過因為技能讀條長耗藍高的緣故,用的人不多,用的好的人更是鳳毛麟角,至少在沈萬三的印象裏,隻有一位——


    距離金玉滿堂隊伍十幾二十米的一個屋頂,黃山派大師兄一手張弓,一手搭箭,他沒用自己在武林大會裏刷過存在感的配套武器金花箭跟落雁弓,而是在身前豎起一副一人來高的巨型長弓,弦上搭著數以十計的精鐵箭,對準陷阱裏的敵人,嗖嗖連發。


    落了兩輪箭雨後,縱然坑裏還有人,唐納德也不再戀戰,麻溜的把武器收回隨身包裹,展開輕功飄身就走。


    他剛轉過身,一道灰影就從建築的陰影下閃出,手持長刀,淩空向唐納德後背砍去。


    如果黃山派大師兄此時再把身子轉回來,就能看見,偷襲他的這位也不算陌生人,而是在武林大會副本裏一起趟過關卡並且在太平山莊再度相逢的黑白不分。


    黑白不分自從被謝孟筠策反跟風遠書撕破臉之後,就跳槽到了金玉滿堂。


    長刀速度極快,又縹緲無定,猶如灰色的濃煙貫空而過,須臾間就要砍中對手,唐納德雖然看不見人,卻能感受到陣陣森然入骨的勁風,在空中連續折身,竭力拉開跟偷襲者之間的距離。


    他身負《攝葉功》,縱然空中無處借力,挪騰轉折間依舊無不如意,黑白不分連續劈出十二刀,刀刀與唐納德擦身而過。


    黑白不□□法雖快,在靈巧上卻比不上太平山莊的絕學,偷襲不中,正要繼續追擊之時,六點寒星迎麵打來。


    雪花鏢輕巧剔透,比起暗器而言,更像是精美易碎的藝術品,黑白不分卻半點不敢小覷,當下將長刀一橫,轉劈為格。


    雪花鏢連續撞在刀身上,聲音猶如玉響,悠長綿延,黑白不分連續揮刀,赫然發現自己右手仿佛被凍僵了似的,有些活動不便。


    金玉滿堂出動時人數眾多,唐納德也並非單打獨鬥,他負責送坑裏的人一張回程票,瑟瑟紅則負責接應他。


    雪山派武功走的是陰寒一路,最讓人忌憚的就是技能上附帶的僵直效果,黑白不分被阻了這麽一瞬,唐納德已成功遁入街巷之中,消失了蹤影。


    瑟瑟紅成功掩護了小夥伴之後,轉身就走,剛奔出兩步,就急急刹住,向側麵低身一躲。


    沈萬三不知何時已站在瑟瑟紅身前,他身上騰起淡淡的紅霧,右拳重重向對手打去,在空中帶起一串爆響。


    瑟瑟紅能看見,對方拳頭周圍的空氣呈現出不同尋常的扭曲狀態,顯見這一拳的力道已雄渾到了極至,她無暇更換武器,揚手又是數點雪花鏢。


    能迫得黑白不分回防的雪花鏢,在沈萬三麵前,仿佛變成了真正的雪花,被勁風一震,就飛離了原本的方向。


    這一拳終究打到了瑟瑟紅身上,她已將輕功發揮到了極致,卻還是沒能完全避開敵人的攻擊範圍。


    沈萬三此刻也是暗暗驚心,他手上所戴拳套是經過二次鍛造後,已晉級為天級武器的斷山岫,居然無法完全阻斷雪山派的陰寒真氣,這一拳下去,手掌仿佛在冷水裏浸泡過一般,餘寒猶在。


    瑟瑟紅借沈萬三一擊之力,向前急掠,但她低估了對方攻擊對自己的負麵影響,原本在經脈裏流暢運轉的真氣,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撒著歡的奔騰。


    沈萬三把人打傷之後,放緩了節奏,沒一口氣將對方送回複活點——隻幹掉一個不算什麽,重要的是可以用對方做誘餌,再把唐納德給釣出來。


    瑟瑟紅趕緊給自己喂了口藥,然後再接再厲,將雪花鏢從小雪甩成了暴風雪。


    沈萬三擋的很輕鬆,但一招尚未用老,立刻感到不對。


    他雖然沒跟瑟瑟紅有過什麽接觸,但對方怎麽也算是遊戲裏小有名頭的高手,不至於明知一個方法沒用,還偏要一條路走到黑。


    一個念頭尚未轉完,沈萬三便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這才意識到,在自己還在使用老一套方案的時候,對方早就偷偷的在雪上,加霜了。


    紛紛揚揚的雪花鏢裏麵,沈萬三看見一朵半透明的花。


    梅花。


    空氣裏彌漫著若有若無的寒香。


    沈萬三掃了眼自己的狀態麵板,歎了口氣:“原來青兄這次沒守在總舵。”


    吳越山青站在沈萬三對麵,姿態閑雅,似乎已經在來了很久,他距離小夥伴瑟瑟紅不過兩步之遙,身上的長衫白底青紋,正是藥王穀門派套裝之一“雪滿鬆”。


    沈萬三在心底為自己點蠟默哀,釣魚戰術太成功也有缺點,比如他本來隻想battle唐納德,結果刷出了吳越山青=_=。


    金玉滿堂這邊倒也不是沒思考過跟牛逼的敵人狹路相逢後該怎麽辦,但對於成員隻有個位數的一級幫派,在討論應對策略的時候不用考慮太多的可能,假想敵基本都集中在流水繞沙洲,流水繞沙洲,以及流水繞沙洲身上。


    沈萬三嘴唇稍稍發紫,不是中毒後血液變色,純粹是被凍得——對方不知下了什麽毒,血量下降有限,屬性影響不大,但對於寒冷的模擬,讓線下生活被科技產品包圍的沈萬三,體驗到了沒有暖氣沒有電熱毯沒有暖寶寶沒有熱水袋甚至沒有秋衣秋褲的悲涼感受。


    “青兄在暗器上下的毒,很別致。”


    吳越山青接受敵人的誇獎,並作出補充說明:“暗器本身,就是毒/藥‘寒徹骨’,它的原料主要是梅花,非金非石,不在沈兄‘閻羅甲’的防禦範圍之內。”


    沈萬三:“……”


    如果對方說了其他有關自己裝備的秘密,沈萬三還能懷疑一下是不是金玉滿堂內部有人泄露了消息,但閻羅甲的事,他真是誰都沒說,一直憋在心裏。


    【係統】閻羅甲(天級):血影教秘寶,以自身精血激發,抵禦一切金石,基礎防禦隨著使用者血量降低而提高。


    沈萬三笑的勉強:“青兄也知道閻羅甲?”


    吳越山青微笑:“在將沾衣欲屍的解藥給慕容教主時,順便閑聊了兩句。”


    別人解釋可能是為了讓對手死的瞑目,但吳越山青解釋,八成是想在自己傷口上撒點鹽再撒點孜然,沈萬三理解閑聊,但無法理解這種社交行為為何會發生在慕容飛跟藥王穀首座之間,就算不提新仇,他們兩派之間還有著從遊戲背景綿延到主線任務的諸多恩恩怨怨:


    “……你們藥王穀不是不和我們血影教往來的嗎?”


    吳越山青坦然:“當日解除‘沾衣欲屍’的過程頗為痛苦,便與慕容教主多說了兩句。”


    對於吳越山青的回答,沈萬三無法判斷虛實,畢竟這件事他隻清楚前因,等後續結果產生的時候,因為武林大會冠軍已經產生,通訊器便被切斷了直播信號,他複雜的看了對手一眼,道:“荀穀主知道青兄這麽,咳,醫者父母心嗎?”


    吳越山青神色自若:“穀主心胸寬廣,自然不會為此事見怪,他說我有機會不妨多與慕容教主交流——在精神遭受打擊的時候,可以轉移患者肉體上的痛苦。”


    沈萬三:“=_=”


    他現在一點都不怨教主把派內弟子的獎勵情況透露給外人,畢竟慕容飛十有八/九也不是自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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