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開玳瑁, 褥設芙蓉。


    酒樓在設置上非常符合服務業“要把顧客當上帝”的理論,但前提是沒看見菜單後麵標價的時候,否則不管npc侍女再怎麽笑靨如花,也隻能讓人得出到“搶錢”這個令人悲傷的結論。


    風遠書一擲千金將酒樓二層包下,除了主家與賓客之外,並無別的玩家, 微風從洞開的窗扉吹進來, 似乎還帶了些鮮花的香氣, 天氣也很給麵子, 晴朗卻不炎熱, 樓上原先分割用餐區域的屏風被撤走,多餘的桌椅也被收拾起來,隻保留了中心的一張紅檀八仙桌。


    為了讓客人獲得賓至如歸的完美體驗,風遠書還雇傭了一隊樂伎負責吹拉彈唱,烘托用餐氣氛。


    簫管細細,琴聲叮咚。


    請熟讀:“風哥,時間到了, 人還沒來。”


    風遠書:“別急, 再等等。”


    並背誦全文:“等多久?”


    風遠書:“可能三五分鍾, 可能三五小時。”


    請熟讀,並背誦全文:“……”


    碧軒冷燈到底沒讓曾經的師弟等太久——主要是揚帆濟滄海的饑餓度已然在死線上下徘徊,亟需補充。


    海沙派前大師姐出現時, 風遠書等人皆有眼前一亮的感覺,碧軒冷燈尤其適合收腰的裝束, 明明穿的是柳葉青的長裙,卻給人榴花似火的明豔印象。


    風遠書站起來,客氣的打招呼:“揚帆幫主,碧軒師姐。”


    碧軒冷燈自覺的退開半步,將表演的舞台讓給幫主。


    揚帆濟滄海雙手背在身後,矜持的點頭:“風先生。”


    碧軒冷燈沒說話,隻是用眼角的餘光掃了掃揚帆濟滄海——風先生什麽鬼?


    揚帆濟滄海汗——跟客戶說話習慣了,不留神就把現實風格帶進了遊戲裏。


    碧軒冷燈——你太破壞遊戲畫風了,還是……


    風遠書:“不用客氣,喊我遠書就行。”


    【密聊】碧軒冷燈對你說:幫主做的好,請繼續保持!


    【密聊】你對碧軒冷燈說:……碧軒,你到底有多討厭風遠書?


    【密聊】碧軒冷燈對你說:跟他氣場不合╮( ̄_ ̄)╭。


    “好的,風先生。”


    風並不想被稱為先生遠書:“……”


    揚帆濟滄海嗬嗬笑:“別拘束嘛,坐下坐下,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就是性格隨和。”


    請熟讀跟並背誦前文額角直抽,差點掀桌暴起,經過複雜的內心鬥爭,總算在最後時刻恢複理智,沒有把“你隨和個屁啊”給吐槽出口。


    作為老大,風遠書的涵養遠非小弟們能比,始終保持著特體的麵部表情:“總得等揚帆兄先坐——”


    話音未落,揚帆濟滄海已經用實際行動“先坐”了下來,笑嗬嗬:“那行,你站著也好,年輕人,要多鍛煉。”


    風遠書深吸了一口氣,豁然轉身:“……我還是去看看菜怎麽還沒上來吧。”


    揚帆濟滄海納悶:“係統酒樓的菜不是隨時刷新的嘛,什麽時候也有等菜一說了?”


    碧軒冷燈倒很理解:“沒有bug的遊戲是不完美的。”


    作為宴會的發起人,風遠書此時正在樓梯上一日三省吾身。


    ——之所以被揚帆濟滄海噎的慌是因為自己在對話中總被人牽著鼻子走,所以想扭轉局麵,必須主動發起進攻!


    重新出現的風遠書精神麵貌上得到了全方位的回血,不等揚帆濟滄海開口,主動道:“今日怎麽沒見到流水姑娘和青兄?”


    ——他不是論壇上那群見風就是雨的吃瓜群眾,也不像《江湖早知道》那樣總想搞個大新聞,會被揚帆濟滄海的“黑馬”身份所蒙蔽,早就透過各種花邊新聞,看穿了其武功平平的本質。


    所以在這時提起在遊戲裏出盡風頭的流水繞沙洲和吳越山青,也有三分挑撥的意思,試想各項屬性都沒有出彩之處的頭領,偏偏手下人如此出色,就算胸懷再怎麽寬廣,也不可能半點都不介意,而且他表現的十分熱情,將“想打聽但又極力克製”的情緒表現的恰到好處,隻要繼續煽風點火,就保不齊……


    揚帆濟滄海不耐煩的擺手,滿臉霸道總裁式的傲慢:“以他們的地位,根本沒資格參加宴會!”


    風遠書:“……”


    請熟讀,並背誦全文:“……”


    碧軒冷燈:“……是啊,我們幫裏的情況就是這樣的。”


    風遠書勉強笑了下:“揚帆兄對幫派的管理果然嚴格,不知你們幫眾的地位,究竟是以什麽來決定個人地位的?”


    ——就算是以臉皮厚度來pk,流水繞沙洲跟吳越山青也不見的沒有一戰之力啊!


    揚帆濟滄海嚴肅臉:“武功,我們武俠幫派,當然是以武功來決定地位,他們倆身手實在太差,最多端端盤子掃掃地,敲敲代碼改改bug,上不得台麵。”


    【密聊】碧軒冷燈對你說:幫主,你說的話我會轉告小青和流水的。


    【密聊】你對碧軒冷燈說:……我選擇死亡_(:3ゝ∠)_。


    麵對如此厚顏無恥給根竹竿就能嗖嗖往上爬的對手,風遠書不想再順著對方說了,他要無情的,冷酷的,不留半點餘地的戳穿對方的真麵目:“是,是嗎,但小弟眼拙,居然沒發現揚帆兄也是一位了不起的高手。”


    揚帆濟滄海:“對啊,你眼拙。”


    風遠書:“……”


    揚帆濟滄海:“而且我深藏的特別不露。”


    風遠書:“…………”


    風遠書不想吃這頓飯了。


    但揚帆濟滄海想,並在對方反悔之前,趕緊吩咐小二上菜。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如流水般端上桌,青絲高綰,肩披輕綃的樂師緩步上前,先盈盈行了一禮,才開口讓客人點曲,嗓音柔婉嬌脆,更勝出穀黃鸝。


    揚帆濟滄海:“什麽曲子都能彈?”


    樂師微微一笑,從裏到外都透露著從容優雅:“我們姐妹中資曆最淺的,也在樂理上沉浸了十年之久,客人盡管開口便是。”


    揚帆濟滄海:“我想聽《套馬杆的漢紙》。”


    樂師:“……!”


    揚帆濟滄海:“呃,如果這首太難的話,那換《小蘋果》也行。”


    碧軒冷燈看著笑容全然消失的樂師,有點緊張,擔心對方會反手一琵琶把幫主的海拔砸到與地板齊平。


    熟悉的旋律在酒樓中飄蕩,碧軒冷燈覺得人家npc也不容易,居然把神曲彈出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意味,當然也虧著她們情感豐富,否則自己吃飯的時候都忍不住想伸伸胳膊動動腿,在節奏鮮明的韻律中翩翩起舞。


    風遠書突然心境平和起來——原本以為揚帆濟滄海是針對自己,現在才發現,對方根本是無差別aoe!


    隻要進入對話範圍,都有可能被一波懟成殘血!


    自從在宴會上露麵以來,揚帆濟滄海的嘴就沒停過,先是說話,再是吃菜,風遠書等他進食速度慢下來,才找到機會開口。


    “小弟敬揚帆兄一杯。”


    頂著風遠書灼灼的目光,揚帆濟滄海不出意外的又開始折騰:“江湖兒女,喝酒怎麽能用杯子呢。”


    風遠書:“……小二,換碗。”


    揚帆濟滄海打斷:“別介啊,是爺們就對瓶吹。”將酒壇推到風遠書跟前。


    風遠書看著把腦袋塞進去洗頭發都夠了的酒壇,沉默了片刻:“揚帆兄先請。”


    揚帆濟滄海搖頭:“我不喝酒。”


    不等對方抗議,伸手抄起桌上剛上的佛跳牆,意思意思碰了下風遠書的酒壇,然後呼嚕兩口吃了個底朝天,接著抹抹嘴:“我都幹了,你也趕緊呐。”


    被敬了一鍋佛跳牆的風遠書:“……我去廚房看看菜上完了沒有。”


    揚帆濟滄海:“上完了也沒關係,可以再多點幾道,千萬別客氣。”


    風遠書將目光從揚帆濟滄海的臉上挪開,以免克製不住流露出想砍人的衝動。


    玉饌樓的建築材料從瓦片到地基都恨不能將“我很貴”寫在臉上,至於樓梯更是個中翹楚,連台階帶扶手都用的南海沉香木,在遊戲裏算稀有材料,擁有寧神靜氣的功能——碧軒冷燈覺著應該最後一個傳言還挺靠譜,至少每次吹風回來的風遠書都令人遺憾的刷新了自己的紅藍值。


    “今天邀請揚帆兄前來,是想和您談一樁生意。”


    揚帆濟滄海:“啊?”


    風遠書眼神殷切,語氣誠懇:“一樁隻有您這樣武功高深,且深藏不露的人才能完成的生意。”


    揚帆濟滄海有點迷茫,難道對方是有啥仇人明著打不過,想請自己過去吃頓飯惡心惡心?


    風遠書靠在椅背上,一派防鬆姿態,卻微微壓低了聲音:“我想買《化血神功》的殘卷,至於價格,絕對令揚帆兄滿意,在金錢之外,若有什麽想要的東西,也會竭盡所能。”


    聞言,碧軒冷燈心中幾乎翻起了驚濤駭浪——《化血神功》的殘卷是謝孟筠從新手村得到的道具,遊戲內知情玩家隻有他們幫會內的五個,且不說風遠書是從哪得到的消息,麵對突如其來的詢問,自己倒能做到不動聲色,問題是幫主那邊……


    “那是啥玩意?”


    揚帆濟滄海懵逼的真心誠意,從眉梢眼角乃至毛孔中都洋溢著迷茫。


    風遠書仔細觀察,沒錯過對方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但無論怎麽看,揚帆濟滄海都是徹頭徹尾的茫然。


    比風遠書更震驚的是碧軒冷燈,別說外人沒觀察出破綻,連她這個與揚帆濟滄海認識多年的老友也沒瞧出半點偽裝的痕跡!


    ……幫主不會是被人魂穿了吧=_=?


    風遠書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但不管再怎麽試探,他都沒能從揚帆濟滄海嘴裏撬出想要的答案,最後隻得帶著小弟們遺憾離開,臨行前揮一揮衣袖,沒帶走半份剩菜。


    回幫派的路上,揚帆濟滄海總覺得碧軒冷燈瞧自己的眼神頗為詭異。


    “……你究竟在瞅啥?”


    碧軒冷燈欣慰:“幫主你終於進化了。”


    ——而且進化幅度跨海飛天,士別三日,簡直讓人霧裏看花歎為觀止。


    揚帆濟滄海一時摸不著頭腦:“呃,我從揚帆濟滄海,進化成了究極體揚帆濟滄海獸?”


    碧軒冷燈滿臉黑線:“你想多了,我是說對著風遠書的時候掩飾的挺好,本來還以為你會露餡呢。”


    揚帆濟滄海更加茫然:“露……什麽餡?”


    碧軒冷燈提醒:“就是《化血神功》殘卷,不是在流水那麽?”


    “=口=!”


    揚帆濟滄海右手攥成拳頭,砸在左手手心裏:“差點忘了,還有這回事呢!”


    碧軒冷燈瞪大眼睛。


    “幸虧你還記得,待會等流水上線就給她發信息,提醒她有人在打那東西的主意。”


    “……”


    碧軒冷燈回顧方才的飯局,在心裏分別給自己和風遠書點上一根粗長的蠟燭,以紀念那老狐狸被小白兔蒙蔽的往昔=_=。


    【幫會】瑟瑟紅:臥槽幫主居然真忘了?


    【幫會】碧軒冷燈:真忘了,程度之徹底,簡直讓人懷疑他的記憶內存設定了超過二十四小時就自動清空的觸發器。


    【幫會】瑟瑟紅:哈哈哈哈哈哈!


    【幫會】碧軒冷燈:虧我還以為他總算在社會的大染缸裏鍛煉出了演技,太傷害感情了……


    【幫會】揚帆濟滄海:_(:3ゝ∠)_


    幫會頻道裏隻有三人在聊天,因為謝孟筠和吳越山青已經在五分鍾前,被係統傳送到了選手空間,等待接下來的比賽。


    “藥品準備充分,武器耐久補滿。”


    謝孟筠利用等待的時間,再次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包裹。


    進入二十五強的選手都被傳送到了當前的封閉空間內,彼此倒能瞧見,可是各個玩家之間都用無法打破且絕對隔音的透明罩子分開,加上通訊設備都處於屏蔽狀態,除非選手裏有通曉手語的博學之士,否則大家暫且無法互相交流。


    呃,凡事也不能說的太絕對。


    邪龍在瞅見謝孟筠的時候眼睛就是一亮,完全不顧他們中間還隔著兩個人,拚命往透明罩子上嗬氣,看能不能凝結出能寫字的白霧,後來發現此路不通,幹脆一狠心割破手指,在罩子上寫起了血書。


    謝孟筠看著血淋淋的“流水小姐姐”五個字時,總有種自己現在玩的遊戲不是武俠,而是恐怖驚悚類的錯覺=_=。


    邪龍:流水小姐姐,咱們又見麵啦~


    “……”


    從禮貌上來說在別人主動打招呼的情況下,謝孟筠至少該像個文明人一樣回個你好,然而——


    十指連心。


    在遊戲裏自我傷害疼痛加倍。


    就在謝孟筠經曆複雜的心理鬥爭的時候,沉默已久的通訊器總算收到了久違的係統通知——


    【係統】:親愛的玩家們,恭喜大家成功進入武林大會二十五強!


    ……本來還挺高興的,但不知道為什麽被係統這麽一恭喜,總覺得背上傳來一陣寒意。


    不同門派,不同幫會,不同立場的玩家,在看見係統通知的這一刻,內心活動有了短暫的統一。


    gm很快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二十五名玩家,他們此刻的感受,絕非杞人憂天。


    根據係統的闡述,武林大會所要考驗的是選手們的綜合素質,能走到這裏,玩家的武力值已經經受過了小怪bossnpc競爭對手等等種種考驗,所以官方決定改變策略。


    根據以往相愛相殺的經驗,謝孟筠感覺自己理解了設計人員的言下之意——眼看著常規手段對玩家中的精英逐漸失去了效果,所以要推陳出新,爭取在比賽中將選手坑出新的深度。


    玩家的腹誹不會影響係統的闡述,不出意外的,作為遊戲背景的核心,曾經影響過整個武林的正邪大戰又被拖出來鞭了一回屍。


    昔年血影教從南海閣那裏得到了易容蠱的培植方法後,往正道門派裏派遣了許多臥底,然而再精密的計劃也會有破綻,何況以現代人經驗豐富的眼光來看,邪道的偷天換日計劃就像紗窗,遠看渾然一體,近看哪哪都是洞。


    【係統】:玩家流水繞沙洲獲得武林大會道具:“林華玉手書刻印本”*1。


    謝孟筠看見熟悉的名字,不禁一怔,不知是因為自己曾經接受過《疾風驟雨》任務才能得到任務道具,還是這玩意人手一份,心頭微動,向吳越山青的位置看去。


    係統隔間隨機分配,藥王穀大師兄左邊是安安若素,安安若素跟謝孟筠之間還隔著馬猴燒酒賽高,這兩位姑娘遊戲經驗豐富,就算突然被投放到了透明罩子裏也始終悠然自若,但此時在左右兩邊越來越頻繁的你來我往的“眉目傳情”之下,總有種想要立地蒸發眼不見為淨的衝動=_=。


    ……媽蛋到底是誰設計的這透明罩子!


    吳越山青將同樣的任務道具向她晃了下,謝孟筠點了點頭,心領神會。


    ——看來是人手一份。


    刻本上的小字娟秀雅致,連歲月的痕跡都複製的一般無二。


    裏麵記錄了林華玉的身世,從拜入山門,一直到退隱江湖。


    林華玉祖籍徽州猷縣,靠近黃山,年紀很小的時候就父母雙亡——當然這個設定在謝孟筠看來完全是設計人員偷懶不想多寫支線——從小以采茶為生,某天在工作時不慎跌斷了腿,被路過的李小姐帶回太平山莊診治,期間遇見了來探望友人的玄奇居士,因為資質上佳,加上生為女子,就順手帶回峨眉,拜入前掌門桑沉雲的門下,比現在坐鎮金頂的葉扶疏還要早兩年入門。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在峨眉派習武的歲月平靜悠然,在薄薄的冊子裏被簡單幾筆帶過,似是靜水流深,波瀾未動。


    慕容不容在正式揮兵進攻中原之前,就派遣下屬改換形容,潛伏到各門各派之中,峨眉因與太平山莊有故,倒沒受什麽影響,但林華玉時常下山,代替長年閉關的師父去各門各派走動,她心思細密,很快發現不對,卻不知身邊究竟有誰值得信任,隻好自己私下追查。


    謝孟筠覺得這大概就是開啟了主角模式——在需要解決問題的時候,他們總能因為各種主觀的客觀的因素,造成全世界除了我跟我的小夥伴以外都是廢物或者背景板的不幸結果。


    作為傑出到足夠評比峨眉年度優秀弟子代表的林華玉,智商始終保持在全江湖的及格線以上,先就易容術的問題前往稷下學宮拜訪,她進門的時候還形單影隻,等到告辭,已然多了個端木鍾宮陪伴在身邊,做起了護花使者。


    ——易容秘籍就是從端木鍾宮的兄長端木鍾呂手中泄露出去,作為負責任的武林四有青年,就算林華玉不是那麽貌美如花,端木少俠也會義不容辭的承擔起解決問題的責任。


    兩人順藤摸瓜,一路往南海閣的駐地追查過去,成功穿越層層警戒線,然後在南海閣存放機要信息的朱綺閣裏被人堵了個正著。


    ——當然以謝孟筠的觀點來看,被摸進核心區域的戰績已然對得起兩人頭頂的主角光環。


    兩位少俠被揍的差點就此成為武林的曆史——峨眉派加稷下學宮的團隊配置,相當於戰士加輔助,距離標準的刷怪團隊還差的遠,不說治療這種江湖稀缺資源,起碼得來個t才能抗的住南海閣的熊熊怒火與狂風暴雨般的攻擊。


    林華玉覺得跟端木鍾宮組隊可能是個錯誤。


    不過可能是平時攢的人品總算爆發了一回,說tt就到,當時還是少林未來掌門候選人的曇竹在關鍵時刻衝了出來,依靠皮糙肉厚的防禦和深不見底的血量,成功將兩人救走。


    到了安全地帶,雙方互相通氣,林華玉已經從南海閣密檔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證實了血影教往中原派遣臥底的事實,然後一秒都不帶耽擱的陷入了恩義兩難的糾結中。


    曇竹更糾結,他之所以會前往南海閣走一遭,是想追查自己的身世,作為少林未來掌門的人選,他的武功比另外兩人都要高上不少,登萍渡水倏然來去,從頭到尾都沒驚動守衛,要不是站出來救人,估計等南海閣反應過來時,他早就回到寺中繼續沐浴佛光。


    ——不過前提是他的身世沒問題,而非像卷宗中記載的那樣,是被南海閣特地選中,千裏迢迢送往中原。


    曇竹的生母論輩分,算得上閣主澹台玉露的師叔,他出生後本該順理成章的拜在南海閣門下,卻因為性別和閣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不對口,幹脆送去了少林,又因為出家時年紀太小,在日複一日的阿彌陀佛中,徹徹底底的被普渡為一代高僧。


    兩人正猶豫不決的時候,血影教主替他們做了決定。


    慕容不容少年時為家族征戰不休,如今坐鎮一方,卻也並非時時刻刻都呆在天魔城內,此時又借與南海閣結盟的事由,親身前來,將三位少年俠客截住。


    少林的羅漢神拳,軟玄十九功,稷下學宮的妙筆生花,風神雷意,峨眉派仙人劍訣,流星趕月,三人一齊出手,他們自幼便受明師教訓,根基紮實深厚,所學又是武林中極為精妙高深的功法,但加在一起,也沒能在慕容不容手上走過十招。


    慕容不容在林華玉的肩井穴,曇竹的太淵穴,和端木鍾宮的氣海穴上分別拍了一掌,他內力渾厚,效果也異常顯著——使劍的池鷺墜地,掄拳的捏不緊五指,至於畫畫的,如果把自己吐得血保存下來,未來一整年都不用再買朱砂。


    能下死手卻偏偏留了一線,謝孟筠不用深想也能猜得到,肯定是慕容不容在角色定位升級的同時,也染上了許多boss的標配毛病——對於可能損害到自己的威脅,不在源頭掐滅,而是非得留下充足的時間,等人從小苗苗長成參天大樹。


    慕容不容對他們的洞察力感到意外,為了表達自己的欣賞,還給三人留下了易容蠱蠱蟲做研究之用,當然作為boss,他肯定不是把蟲子放在包裝盒裏當成禮物送給,而是直接下在了三人的臉上。


    ——從理論上來說,易容蠱隻能學蠱者自己用,才能做到隨心所欲單人千麵的效果,如果用在別人身上,會產生什麽樣的後果,隻能看天意。


    三位重傷的武林俊傑難以阻止慕容不容的行為,眼睜睜看著蠱蟲鑽破肌膚,逐漸深入,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並非刀劍入體的劇痛,而是連續練武不許休息後的酸痛,整個人被投入熱水中的燙。


    骨骼在消融,皮肉在消融。


    等到夕陽西下,月上中天,林華玉他們恢複對身體的控製時,慕容不容早就杳無蹤跡,但麵目全非的少俠們發現——他們回不去了。


    不但麵貌改變,聲音也與往日不同,加上內傷纏綿難愈的緣故,三位苦逼的少俠連字跡也寫不出往日筋骨有力的風味,以他們當前的情況,就算將邪道的陰謀稟告師門,最後是誰被當成壞蛋處決都不一定。


    既然和蠱蟲有關,端木鍾宮決定去藥王穀求助,林華玉則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曇竹帶回黃山老家休養,爭取早日康複。


    計劃很好,但真能一帆風順把事情解決在十多年前,那也沒有後續玩家的可操作餘地,所以坎坷是必須的——端木鍾宮到達藥王穀的時候,慕容不容已經提前一步把大夫們抓了起來,給自己愛妻煉複活藥。


    再之後,就是所有玩家都熟悉無比的正邪大戰。


    戰事一起,本就千頭萬緒的江湖更亂的仿佛一塊被上千隻兔子啃過的白菜地,觸目所見,皆是狼藉一片。


    倒黴的林華玉跟她的小夥伴當前的首要問題從“揭露邪道的驚天陰謀”變為“想方設法先活下去再說”。


    等三位可憐的少俠曆盡艱難的跟家裏聯係上,正邪兩道都簽好了停戰協議,不過易容蠱的影響還是得到了少林峨眉稷下學宮三家的足夠重視,林華玉他們也就沒回歸門派,反而單獨拉了人在外麵利用自己身上的蠱蟲搞研究。


    當然少林候選方丈跟峨眉掌門弟子在工作之餘還順便談了個戀愛的情況,還是讓兩家掌門人險些噴出一口老血。


    端木鍾宮作為畫字門下弟子,負責主持易容蠱的研究,為了避免情報外泄,他素來隻和隱秀山莊的兩人單線聯係,行蹤神秘之極,經過十數年日以繼夜的鑽研,總算找到了能辨認蠱蟲的方法。


    ……講道理,南海閣在得到稷下學宮的易容秘籍後分分鍾折騰出了易容蠱,而稷下學宮破解人家的蠱蟲則耗費了將近二十年時間,這種工作進度,不是為了坑經費,就是為了配合遊戲流程而強行削弱了一波友軍智商╮( ̄_ ̄)╭。


    端木鍾宮在做出成果之後傳信隱秀山莊,林華玉兩人又將消息傳回門派,然後在你來我往的溝通過程中,激活了“是秘密就一定會泄露”的武俠經典套路。


    進入二十五強的玩家,出身門派橫跨正邪兩路,他們需要前往端木鍾宮存放研究資料的地方,從而防止武林被邪道顛覆/支持師門稱霸江湖。


    【係統】:請各位玩家謹慎自相殘殺,因為你不知道身邊的哪位小夥伴就是解開謎題的關鍵。


    【係統】:請各位玩家務必自相殘殺,根據獲勝者門派的不同,將會對遊戲走向產生決定性的影響。


    【係統】:玩家比賽期間的行為將全程直播。


    謝孟筠在看見係統通知的時候,就知道策馬江湖還是那個坑爹的策馬江湖=_=。


    誰知道武林大會居然還能被設計出大逃殺的氛圍啊!她是來參加比賽的,不是來刷英雄武林大會二十五人本的!


    【係統】: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各位選手的npc好友有機會受邀前來,助諸位一臂之力,關係越親密出現的幾率越大。備注:各派掌門不在邀請之列。


    謝孟筠看見最新通知時先是一驚,然後很快細思恐極,終於在看見備注的時候,稍微放了點心。


    ——血影教闖進二十五強的人數最多,萬一哪個選手跟慕容飛關係足夠友好,她又不幸把葉扶疏叫了過來,那啥機密也不用查找,正邪兩道直接就地火拚就行。


    當所有玩家都看完故事背景,隔在眾人之間的透明屏障終於消失,他們也被傳送到了本次比賽的特殊副本中。


    光影如潮水般褪去,周圍的畫麵從陳舊模糊,迅速變得鮮豔明晰,泥土與芳草的氣息拂上鼻端,不用看就知道是置身在大自然當中。


    謝孟筠第一反應是觀察環境,不過——


    百手門大師姐一襲深色勁裝,麵沉如水,剛脫離係統的桎梏,就往路小路的方向疾奔數步,無數銳利的銀光從她手上,肩頭,乃至於衣襟中迸出,疾風暴雨般向路小路飛射而去。


    暗器帶起的呼嘯聲連綿不絕,幾乎將天光遮住,也不知道唐堂糖究竟在身上帶了多少存貨。


    路小路身形未動,薄薄的衣衫已如浮雲般飄起,整個人隨即像是被風卷了起來,他眉目低斂,長袖一拂便是一陣溫柔而淒豔的殺意。


    ——比起獲得冠軍,兩人明顯對誰才是遊戲第一暗器高手更感興趣。


    謝孟筠先是被兩位暗器高手火拚的速度閃了下神,隨即便感到身後傳來一陣寒意,她及時降低身體重心,淩空一翻,同時反手刺了一劍。


    清亮的劍光自肋下飛出,直奔小艾雙目之間,後者沒想到謝孟筠在閃避的同時還能及時反擊,匆匆向後退開。


    小艾輕功不弱,謝孟筠卻比她更強,當下輕輕提氣,足不沾地的追了過去,劍光綿密靈動,猶如一團急速奔流的水銀。


    “嗤”的一聲輕響,數根短發被池鷺上的劍氣削斷,小艾白皙如脂的額頭上也出現了一道血痕。


    能出現在這裏的沒有庸手,小艾不知何時已帶好了拳套,雙掌分拂如花柳,她不知練了什麽功夫,兩條手臂上的關節完全突破了人體的極限,變得猶如麵條般柔軟,能輕易做出常人做不到的動作,縱然最平常的一招,也能生出無數難以預測的變化。


    謝孟筠咦了一聲,手腕急震,劍光覆蓋的範圍不斷向外擴大,眼看就要將對手徹底壓製住,南海閣的安安若素纖腰擰動,帶著天女下凡般婉妙的姿態,輕飄飄縱入戰圈,色若霜雪的緞帶自藕臂上滑落,然後化作一縷輕煙,向謝孟筠盈盈拂去。


    南海閣跟血影教的玩家加在一起也不過七人,無論少了誰都是極大的損失,安安若素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謝孟筠擊殺小艾。


    緞帶來勢悠然縹緲,帶著難以言說的美妙風韻,謝孟筠卻半點不敢小視,在身側劃出一圈防禦的劍光。


    沈萬三目光閃了閃,身形剛剛一晃,還未來得及做什麽,就被冬小碗攔住。


    “大師兄?”


    冬小碗笑了笑:“不敢,沈幫主如今已破門而出,不再是我武當弟子,這句大師兄,實在受之有愧。”


    沈萬三聳了聳肩,苦笑:“真可惜……”


    他說話同時,雙手自袖底猝然揮出,擊向冬小碗心口,後者臉上沒有半點意外的神色,肩部微沉,右臂向前畫圓推出,將來勢洶洶的氣勁自然向兩側卸去。


    沈萬三想根安安若素和小艾聯手淘汰謝孟筠的計劃因冬小碗的插手宣告擱淺,讓隔壁戰局的人數穩定在2vs1,謝孟筠獨鬥兩大高手,雖然暫時沒有落敗的傾向,但時間一長,必然不利之極。


    “你們確定要兩個打我一個?”


    安安若素微笑:“係統不禁止即可為,誰也沒規定必須是單打獨鬥。”


    謝孟筠總覺得“係統不禁止即可為”這句話有點耳熟,不過現在不是回憶往昔的時刻……


    小艾動作頓住,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似乎想要回頭,可惜腦袋剛轉過九十度,還沒來得及把凶手的樣子牢牢刻在視網膜上,就化作一道白光,回歸複活點的懷抱。


    吳越山青長身玉立,指尖夾著一枚半透明的長針,麵上帶著點淡淡的笑意:“安安姑娘說的對,現下的確不是單打獨鬥的好時機。”


    安安若素明眸眯起,想往怒海狂潮的方向靠攏,他們兩人聯手,至少能在玩家裏自保……


    “哈哈哈今天打的真是痛快!”


    怒海狂潮左掌右劍,正跟曉風殘月的幫主和長老打的不亦樂乎,掠經丐幫大師兄身邊時,還順手把人薅進了自己的攻擊範圍。


    邪龍:“……”


    安安若素:“……”


    當然也不是所有玩家都投入到了熱火朝天的戰鬥中——江湖早知道全程奮筆疾書,表情比混戰中的選手更加激動,唐納德坐在他身邊,就差把“我想下線”寫在臉上,少林派唯一入圍的選手簽到狐則充分展現了佛家慈悲為懷的精神風貌,除了在跟雲飛揚pk的黑白不分經過自己身邊時拔腿相助踹了一腳之外,始終以和為貴,而稷下學宮的三位大兄弟,則拉著隔壁院校同樣血薄皮脆的麥子黃,開始認真研究打圈麻將的可能性。


    麥子黃表示遺憾:“我沒帶麻將。”


    “我有撲克牌,要不然鬥個地主?”


    說話的是雖然沒什麽人認識,但用排除法也能猜到是誰的丐幫玩家東南。


    枕書聽雨正準備欣然接受這個意見的時候,一個不屬於玩家的聲音恰時響起: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可惜如今既無好酒,也無好菜,隻得長日枯坐,當真無趣的緊。”


    一個胡子花白的老頭盤膝坐在樹蔭之下,唉聲歎氣,雖然半點目光都沒往玩家的方向瞥,但所有人都能猜到,這絕逼是關鍵npc沒跑。


    眼看即將開始令人激動的劇情,關注武林大會的觀眾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尖貼到通訊器的直播屏幕上。


    十秒鍾過去了。


    半分鍾過去了。


    ……


    秒針滴答滴答的走過十五圈,打架鬥毆的刀光劍影,抓緊時間寫稿的熱火朝天,發呆的已然打起了瞌睡,鬥地主的五人除了技術高超的枕書聽雨以外,每人臉上都貼了至少一根白條。


    一零不是十幫會駐地中,蹲著看比賽差點迷糊過去的揚帆濟滄海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活動之餘,順口關心了下下屬們的工作狀況:“你們昨天去公司打卡了沒?”


    瑟瑟紅:“我去了。”


    碧軒冷燈清了清嗓子,表情嚴肅:“休閑時間不要談論與遊戲無關的事。”


    揚帆濟滄海從善如流的改變話題:“哦,那你覺得小青他們什麽時候才會去主動觸發下一步劇情?”


    碧軒冷燈沉默片刻:“……我昨天沒去公司。”


    作者有話要說:


    新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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