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顫抖的身體和語氣中魏諄久違的沉默了,他可以在片刻之中杜撰出千言萬語,但有一雙手堵住了他欲張開的口,那是稚嫩孤僻的自己。


    魏諄的眼睛發出幹澀的痛意,劉璐的話似乎讓那個被他刻意掩藏、遺忘的自己產生了共鳴。


    真實坐在這裏的,使用正常的道德倫理行動,運行思維的魏諄清晰明確的知道劉璐的想法是充滿漏洞,是被泛濫情感所支配的。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的欺騙足夠高明,那個非正常的自己從未消失,也從未被他隱藏過,隻是出於某種無聊的原因他選擇了安靜,不再去主導行為準則。


    而劉璐喊醒了他,不,不是他,他從未陷入迷茫或是沉睡,是喊醒了他,一直以來欺騙自己的他,將他躲避的視線重新放回那個他所恐懼的‘自己’身上。


    模糊拉遠的視線再次回歸到劉璐身上,魏諄搖頭:“對,我知道該怎麽做,我全都知道。”


    “什麽?”


    在劉璐的詫異和疑惑中魏諄離開了辦公室,已經沒有和劉璐浪費時間周旋的必要了,福利院接收孩子的手續中不存在精神評定一項,阮知遠的日常表現中也不會顯露出他患有精神疾病這件事。


    他是一個比同齡人聰慧太多的孩子,他知道有哪些東西會不利於他的計劃,他是個目標明確、並且很清楚自己行動意義的孩子……


    種種線索與現象都指向一個答案——阮知遠在進入福利院前在醫院留有病案。


    而福利院不會也沒有必要向他隱瞞阮知遠進入福利院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其中有‘願望’的幹擾,但這裏麵仍然存在著奇妙的疑點。


    能夠解開這個未知疑點的地方就是那家留有阮知遠病情案例的醫院。


    現在他的身份完全能夠調取阮知遠全部的信息,他是阮知遠的合法養父。


    由於驚悚城區的規則,他可以向劉璐詢問那家醫院的名稱和信息,但他無法得知醫院的具體位置,浪費時間問出來後他還是要自己一點點尋找路線。


    “死人臉的活動範圍非常固定,全部都在靠近北邊的位置,這一點和孟青的口述也吻合,隻需要在北邊尋找帶有精神科的醫院。”而醫院通常都是以不同的專長有所區分。


    所以想要找到那家醫院並不難,結合現狀,想要順利得到病案記錄也不難。


    湘江精神病院。


    二十分鍾後文警官驅車趕到,和上一次見麵相比他麵容帶上了些許疲憊,裏麵的襯衫也有過多的褶皺,魏諄再清楚不過這種,文警官為了追查犯人和受害人的線索徹夜工作著。


    “你想要從醫生那裏獲的你兒子的治療記錄是合法合規的,而且我不覺得你兒子的治療記錄會對抓捕凶手有什麽幫助。”


    雖然這麽說著,文警官也相當配合的進入醫院進行交涉。


    等待的過程中文警官很好奇的,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認真的想要得到魏諄的回答:“你前後的表現區別很大,一開始你給我的感覺是一位有點憤世嫉俗,但也有著冷靜和智慧的人,你有著能夠支撐你想要做的事的特質,和那些理想高尚實際現實空虛的人有著區別。


    但當我真正以這樣的態度與眼光去觀察和看待你的時候,你的表現又讓我動搖,我看不懂你究竟想要做什麽,就像我看不懂也無法真正理解的那些罪犯,你根本不害怕,無論是看到屍體還是被凶手盯上,我在你身上感覺不到恐懼,包括你兒子從學校失蹤的時候。


    比起恐懼,你更像是憤怒,但我不明白你的憤怒究竟源於什麽,是因為你覺得自己提前做好防備可還是敗給了凶手?還是你憤怒我們警方違背了承諾,沒能保護好他?即使在這樣的憤怒中你依然能保持著驚人的冷靜,甚至超越了辦案經驗豐富的警察。


    我在之後聽到了教學樓內的同誌的報告與描述,那和常規的案件推理不一樣,你針對性極強的表現像是非常了解凶手的行動習慣和計劃,如果不是有前期調查的鋪墊,我會認為你和凶手是一夥兒的。


    你身上的種種表現都和你的社會背景存在著很大的出入,在調查到你工作的樂園時,我們調取了樂園的監控錄像,與你和我講述的時候不同,你對人們的歡笑根本不感興趣。


    你甚至迫切的想要跳出這個現狀的禁錮,你有勇有謀,有著獨特的見解,你的表白不攻自破,我認為這和你的憤怒也存在著一些聯係。


    這個職業讓我隻能夠相信證據,關於你我找不到任何證據,無論是證實我推測的,還是推翻我所推測的,你是個能讓理智感到恐懼的人。”


    看著翻動醫療科普手冊的背影,魏諄不可置否的輕輕點頭,同時敬佩文警官敏銳的觀察力與感知力。


    他當然憤怒,他的特性叫做暴虐,是一種基於憤怒而發揮的特性,他也思考過為什麽他的特性是這個,在經過幾次之後,他又在想那些仿佛作為暴虐特性燃料的憤怒究竟從何而來?他為什麽從沒有發現過他的內心深處總是存在著如此多的憤怒,他的憤怒源自哪裏?


    在他的身份還是候選人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他和其他的候選人的不同,他們都想要離開會場,但他們在適應著這裏。


    他的腳步比他們迅速,他快他們一步成為了競選人,可他依然沒有適應這裏,他也永遠不會適應這裏,然而這是為什麽?捫心自問他從不是什麽渴望自由的人,他和其他的候選人一樣,他看不慣會場的意誌,他想要回歸平靜安全的生活,可他為什麽又和他們不一樣?


    他和紹擷並不是一類人,紹擷的目標非常單一並且明確,她隻想要離開會場。


    但他不是,他想要離開會場沒錯,但有什麽東西在吸引著他,他麻痹自己,自己是想要證實會場意誌是錯誤,但他為何會產生如此強烈的情感乃至轉化成源源不斷的憤怒。


    當黑色海水向天空倒灌,熊熊烈焰升騰而起……


    他的靈魂仿佛應證著這句話,如同熊熊烈焰一般灼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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