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分家早,當初葉鐸死後,葉家大房隻剩下她和葉雲瑟二人,另有一些老僕,所剩的財產也不多。


    這一年,師父駱良也逝去,她作為關門弟子,同師兄們料理完駱良後事,等她從江南回來,便知道瑟瑟被逼迫著交出了家中鋪子給族裏,要帶著晚晚回到族裏,在葉家二房居住。


    葉鐸僅有一妻一妾,三人先後逝去,家中兩個孤女無人依靠,回到主家裏頭,才能少些不三不四的叨擾。


    卻也因此,交上了大半田產鋪子,姊妹二人守著越來越少的銀兩,晚晚又需要名貴藥材養著,家中能動用的銀錢越來越少。


    晚晚想過用醫術看診賺取一些小錢,可是瑟瑟非讓她好好歇在家中,也正合了駱良師父不讓她用葉晚晚的名義行醫的要求。瑟瑟便早出晚歸,出門去畫花樣子、調製胭脂……用各種法子來養活一家人。


    那一年的拮據,相依為命,一錢銀子都要數著花。


    這客船上房,一間一晚就要一兩銀子,一下減了這樣多,或許還比不上她如今一支最素的簪子。


    可她也知道這銀兩的貴重。


    管事走後,晚晚看著江上落日映水,水天一色。


    饒溫默不作聲將自己的行李拿走,悄聲對容厭道:「屬下另去尋船家找間放置雜物的房間安置兩天?」


    容厭看了晚晚一眼,「不用,我同晚晚一間。」


    晚晚頓了一下。


    他叫了她的名字。


    饒溫沒有什麽異議,很快便拿著行李去了房中,僅剩下晚晚和容厭二人。


    晚晚單獨對著他,雖然他也沒有取笑她,可她當時隨口扯出來的兄妹還是繚繞在眼前。


    她小聲出聲,「陛下」的「陛」字尚未說出口,便止住話音。


    既然這般出行,她必然不能再叫陛下,晚晚猶豫著喊:「容……容……」


    她也沒看名碟上編造的名字是什麽,可總不能直接喚他容厭。


    容厭看她一眼,笑了出來:「容容?妹妹不應該叫我兄長嗎?」


    晚晚捂臉大窘。


    果然,該來的還是會來,他怎麽會放著這茬不取笑她?


    晚晚試圖解釋:「是因為管事那句評判,不能這樣說您啊,況且,也確實不是夫妻。」


    容厭:「隨她怎麽說便是,在意什麽?這下你我一間還頂著兄妹的名頭,莫非你是喜歡兄妹苟合,禁忌一些的?」


    晚晚捂住耳朵,不想再聽他說,就連走到門前,和他一起進去,也有種悄悄摸摸、怕被人發現之感。


    終於進到房中,裏麵陳設並不華貴,卻寬敞而幹淨。


    晚晚找了處矮榻,小聲辯駁了句:「隻是兄妹,沒有苟合。」


    她聲音很小,可是容厭聽得到。


    「清清白白。」


    容厭忍俊不禁。


    他都說了用不著管別人說什麽,隨他們說便是,她還莫名其妙背負起「兄妹」的矜持了。


    身在宮外,似乎那些陰謀算你也都遠了些,他閑閑靠在窗邊,道:「也清白不了幾日了。」


    晚晚抬頭看他,眨了一下眼睛。


    之前說,等她傷好,便讓她真正地侍寢,如今,她頸間的痂也已經脫落。


    該來的還是會來。


    容厭道:「到行宮。」


    晚晚復又低下頭,應了一聲。


    到了晚間,日落之後,船上歌舞昇平,船客幾乎都到了甲板上,去看船家安排的歌舞。


    晚晚見容厭在燈下閱著密函,尋了個理由便出門,靠在船舷邊。


    夜晚的江風清涼柔和,江麵月光與漁火同輝,人間煙火不輸天地山色。


    在一旁坐著看歌舞的管事眼尖看到晚晚,瞧見她一個人,同身邊人交代兩句,便脫身出來,走到晚晚身邊,一開口便是辛辣的玩笑。


    「沒和你家兄長一起出來聽曲兒啊?」


    晚晚沉默了下,沒有再去越描越黑,「我自己轉一轉。」


    管事哈哈大笑,拉著她的手,便往中間的案幾上去,「我看到你心裏便歡喜,來,聽聽我家伶人的曲兒。」


    晚晚沒來得及拒絕,便被拉到案幾前坐下。


    管事招呼了兩聲,過了一會兒才落座,挨在晚晚身邊,感嘆道:「如今可真自在。」


    晚晚也笑了下。


    雖然還在容厭身邊,可是遠離了宮廷,沒有了詭譎算計,果然還是不一樣。


    沒有那些事先的安排,就這樣隨便一路遇上什麽人,一段萍水相逢的相識,便已經足夠有趣了。


    真好啊。


    晚晚看著歌舞換了一曲又一曲,侍者由往管事手邊的酒壺裏添滿了酒液。


    船上另一名年長的老者一臉愁緒過來,對著管事道:「少東家,您還有心情在這兒聽曲?趙家那狗屁不通的混帳東西把房間就買在您旁邊,您不去和人換間房?不嫌他煩得慌。」


    管事擺手:「等我這個月跑完船,拿帳本讓家裏看看我的本事,取消了這婚約。」


    老者嘆氣:「那這還得大半個月啊。」


    晚晚無意去探知別人家事,埋頭去嚐案幾上的小菜和瓜果。


    管事擺手,讓他不用擔心,轉而又同晚晚介紹起桌上的小食。


    「嚐嚐這個,隻在咱們這地界這時令有,別的地方都吃不到的。」


    管事取來一個小玉杯,拿起一旁的酒壺,倒了一杯,正要遞到她手裏,卻又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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