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日常


    庭芳的身體,除了痛經以外沒其他的毛病。歇的了一日便已恢複。因身體狀況,她比以往更加強了鍛煉。太傅從很早以前開始就是虛職,不隸屬於任何部門,因此庭芳上班無需點卯。通常與徐景昌一同起床,在家練一個時辰的拳腳再出門。晚間回來還同徐景昌一齊練習,運動時間倒比徐景昌還長些。生完葉晗後一年多的時間,肌肉回到了她的身上,隻是常因痛經請假,昭寧帝又每每入冬千叮萬囑,讓大夥兒習慣性的以為她身嬌體弱。


    昭寧帝可垂詢王太醫,自是知道庭芳的身體狀況。痛上一日便好,然則他隻得一個太傅,尋常那般狠使是沒有法子,趕上不那麽忙的時候,通常都叫庭芳在家歇幾日,待經期過了再入宮。難得休假,庭芳就帶著兒子在家做耍。


    徐清已經三歲多,按照庭芳的認知,該上幼兒園了。雖然徐家幼兒園暫時隻有徐清一個小朋友,可是也不能輟學。乖乖的跟著各種師傅學習。徐清的出身無疑是金字塔頂層,所以他很容易得到最頂尖的教育。


    前定國公姬妾滿院,正院很是住不下,故加蓋了跨院。正好被庭芳拾掇出來做學堂,與生活區域分開。正屋是文化課堂,倒座習武,東廂則是遊樂場兼手工教室,室外亦有遊樂設施。此時沒有體育場館的緩衝材料,院子裏便專圍了一處,撬開青石板,鋪了泥土種了草,萬一徐清從遊樂設施上掉下來,不至於摔成重傷。


    徐家有兩處學校,庭珮等人就在後頭上學,因此東跨院就做成了純粹的幼兒園,所有的物事皆為幼兒設計。平常徐清上課時,葉晗也經常去東廂滾滾爬爬。今日庭芳在家,葉晗粘著庭芳不放,玩具也不要了,隻拽著庭芳陪玩。


    葉晗的手天生奇穩,坐在炕上,拿著積木擺著玩。庭芳耐心的陪著,不多時母子兩個就擺出了個五彩斑斕古怪物品。陳氏笑問葉晗:“這個是什麽?”


    葉晗奶聲奶氣的答:“房子!”


    陳氏笑著逗他:“我可沒見過這般房子,哥兒見過嗎?”


    句子太長,葉晗接收不能。歪頭看了陳氏一會兒,又扭過頭來,伸手叫庭芳抱。庭芳笑著抱到懷裏,指著積木一個個的教葉晗認顏色。葉晗還在生病,認了一圈積木顏色,眼皮就開始打架。庭芳抱著他輕輕搖晃著,哄著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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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氏道:“再沒想到你有這般耐心的,小時候兒帶小八,你盡裹亂。”


    庭芳笑笑,她對葉晗耐心確實好。對徐清,旁人家是嚴父慈母,到他們家,徐景昌比她溫柔多了。可是葉晗不一樣,天生體弱,沒法似徐清那般要求。就譬如自己吃飯,庭芳是很不願意叫人喂徐清的,一歲多就訓練他自己拿勺子。到了葉晗,他倒是勺子拿的極好,筷子都會拿了,可他吃了藥就沒胃口,隻得哄著能吃幾口算幾口。徐清一歲多的時候抱著沉手,薑夫人抱沒兩下就得喊丫頭揉腰揉胳膊,葉晗則是體重不達標,陳氏都可輕鬆抱好久。每個孩子不一樣,家長的態度亦不一樣。尤其是葉晗不似徐清那般操蛋,隻要沒生病,特別乖巧,八成還是像徐景昌。庭芳可是記得自己前世見天兒被親媽吐槽小時候是磨人精來著。


    巳時末,越氏披著油衣打著傘過來尋陳氏說話。葉俊德本就不待見庭芳,今年昭寧帝跟豪強掐架,江南百姓被逼死的不知凡幾,更添厭惡。越氏夫妻幾近反目,越家老太太來勸了女兒好幾回,越氏都堅決不鬆口。葉俊德辭官,她跟著沒了誥命。正給庭珮哥倆說親,每次都死皮賴臉的跟著陳氏出門交際,此刻叫她退讓,是再不能夠的。


    進得門來,頭一句問庭芳:“晗哥兒今日咳的好些?”


    陳氏道:“昨天天擦黑的時候,陛下派了個太監出來,賜了罐蜂蜜,說是遼東來的。吃著倒是好些。”


    庭芳笑道:“哪裏就那樣靈驗了,是昨兒唐太醫改了方子,夜裏吃了一回,早起再吃了一回,看著就止了咳。”


    越氏道:“左右院判都常住咱們家了。”


    庭芳道:“就咱們家最不省心唄。五皇子說著身子骨弱,比葉晗可強多了。有院正看著盡夠了。旁的人都健壯,很用不上太醫。”


    越氏道:“我怎麽聽說長公主有些不好?”


    庭芳道:“長公主也有些年紀了,大姐姐去看過一回,指了兩個太醫駐守,院正再每日出宮請一回脈。再多的也無法了。”


    陳氏歎道:“你大姐姐管著宮務,名不正言不順的。盼著大公主快些長大,好接了手過去。現忙的腳打後腦勺,我勸她過繼一個孩子,她都說沒功夫。”


    庭瑤壓根就不想過繼!宗室考試方可襲爵,過繼一個來,自是希望他有出息,可考試這種事實在說不好,得花多少心思才可保證?再則趙太後跟嚴春文兩個廢柴,當不好家管不好賬,昭寧帝窮的恨不能拿石頭煎油,豈肯放庭瑤去瀟灑?現內務府總管大臣就是個打醬油的,實權全在庭芳手裏,宮務則在庭瑤手裏,姐妹兩個直把皇宮開銷控製在了二十萬兩內,昭寧帝老懷大慰,越發不肯用別人。


    說了一會子閑話,陳氏奇道:“三丫頭呢?”


    越氏恨聲道:“前兒就說要踏雪尋梅,府裏偏沒種梅花,今早趁我沒注意,偷溜跑回老宅賞梅了。原我是想要個縱著她的女婿,哪裏知道她那般撒歡兒,夫君竟是不管!頭三個月最是要緊,我說破了嘴皮子都不聽!”又對庭芳道,“我是很管不住了,還勞郡主管管。”


    陳氏撇嘴:“她夫君更縱的她上房揭瓦,你道昨兒怎麽痛的那般厲害?全是前兒下了衙,跟徐清在院子裏打雪仗鬧的!”


    庭芳:“……”是累的謝謝!


    越氏沒好氣的道:“可見規矩也有規矩的好!五姑娘多省心呐!”


    中老年婦女都是不可理喻的物種,庭芳默默抱著葉晗,回了自己房間。


    陳氏和越氏齊齊:“……”


    可能是身體弱的緣故,葉晗的瞌睡尤其多。晚間他能從八點睡到次日八點,沒有生病的時候,中午還能睡兩個小時,病了更是沒個譜兒。太醫看著沒什麽,庭芳也就丟開手。指望個個孩子都學霸是不現實的,學霸是頂級裝備,一代能爆一兩個就很不錯了。葉家十五個孩子,刨開她這個穿的,能算學霸的也隻有庭蕪,勉強算上庭珮,連庭瑤在學習上都沒見長才。所以葉晗愛睡便睡吧,大不了學渣,總歸仗著手巧和出身,就業是沒問題的。


    午間徐清下了學,大呼小叫的衝了進來,葉晗立刻驚醒。徐清竄到庭芳跟前,抱著大腿道:“媽媽,我也要抱!”


    庭芳忍著揍熊孩子的衝動,蹲下把徐清一把抱起。徐清就咯咯笑著戳迷迷糊糊的葉晗:“你怎麽還睡啊?快起來,哥哥帶你玩雪!”


    庭芳心好累,徐清就是個活猴兒,一刻都不得安生;葉晗則是太安靜了,哥兩個的性格能中和一下嗎?一手抱著個孩子到外間,徐景昌正好掀簾子進來。見此情景,笑道:“看來今兒是好了。”


    徐清見了父親,跟個泥鰍似的從庭芳身上滑下,飛撲到徐景昌腳邊,跳著道:“爹爹,我們出門打雪仗玩!”


    徐景昌先走到庭芳跟前,摸摸葉晗的頭:“晗哥兒今日好些?”


    庭芳頭痛的道:“快把那隻猴子拎出去,不叫他發泄完精力他能在屋裏鬧騰一整天。中午了,我且喂葉晗吃些東西。”


    徐景昌單手拎起徐清,卻問庭芳:“預備喂些什麽?這孩子不大肯吃肉。”


    庭芳道:“他懶,不肯嚼,再不能縱著他的。我叫廚房做了雜糧粥,比精米硬些,逼得他練練牙口。”


    徐清道:“我不懶!我吃肉!”


    庭芳道:“你就吃飯上比你弟弟強了。”


    徐清跳著腳道:“爹爹!爹爹!帶我出去玩!”


    庭芳咬牙切齒的道:“你給我等著,明兒我就要武師傅加重你的課業!”


    徐景昌笑對陳氏道:“嶽母現覺得大仇得報了吧!”


    陳氏笑個不住:“說句老實話,她小時候不是這般淘氣法。”


    越氏點頭:“是同庭玬兩個從東院呼嘯到西院,再從西院衝回東院。滿院子都是尖叫聲!”


    徐景昌道:“果然天道好輪回!”


    庭芳白了徐景昌一眼,徐景昌就帶著等不及的徐清去了院子。庭芳帶著葉晗坐下,丫頭端了一碗熱度剛好的雜糧粥來,庭芳把木勺塞到葉晗手裏,看他願不願意自己吃。葉晗睡夠了,乖乖的拿著勺子舀了粥往嘴裏送。越氏看著愛的不行:“比庭珮小時候還可人疼。大嫂還說郡主偏心眼兒,難得不偏心啊!”


    庭芳道:“我才不偏心,孩子性格不同麽。我要似待葉晗那般待徐清,他能立刻翻天!”


    葉晗吃了半碗粥,不肯再吃。庭芳又拿了溫熱的牛奶喂他,好歹吃了大半杯,剩下的庭芳自己吃了,才又拿著個公仔逗著葉晗認動物。


    徐清的大嗓門透過窗子傳進來,惹的陳氏與越氏不好閑話,都隔著玻璃看著徐清笑。一直鬧到天黑,葉晗吃了藥,眼皮開始下拉,卻是摟著庭芳的脖子道:“媽媽,明兒還要玩。”


    庭芳拍拍葉晗的後背,安撫道:“媽媽明兒要入宮,休沐陪你玩。”


    葉晗癟著嘴,庭芳笑著親了親他的臉頰:“明兒媽媽早點回來?”


    葉晗突然道:“媽媽,晗哥兒不要吃藥,苦。”


    庭芳摸著孩子的後腦勺,沒辦法回答。小孩子沒有大人的理智,再多的解釋都沒有意義,隻能用簡單的語言哄著。歎著氣把葉晗送回房,交到姚氏手中。葉晗立刻掛了兩包淚。庭芳再次親了親兒子,她知道葉晗想跟她睡,可明日不知忙到幾時,帶著孩子睡是不現實的。她比在南昌的時候更忙,對葉晗真的虧欠太多了。


    哄睡了孩子,庭芳回到房中,想起明日開始核查歲入,再次歎了口氣。也不知到何時才能真正開始科技興邦。庭芳很多次都想質問江南黨,淮陽大火沒燒的你們發慌嗎?可是她知道不會有答案。太上皇留給昭寧帝的攤子,真是太爛了!


    第208章繅絲機問世


    次日,庭芳入戶部核查歲入,根本沒辦法履行早點回家的承諾。葉晗從白天等到晚上,終於在入睡前嚎啕大哭,徐景昌都沒辦法哄住。等到庭芳夜裏回家時,趴在徐景昌懷裏睡著的葉晗還在抽噎。夫妻兩齊齊歎了口氣,徐景昌道:“你今年帶的幾個人都沒法子幫手麽?”


    庭芳苦笑:“能,沒他們我今日且回不來。戶部的老吏太難纏了。”


    徐景昌道:“按理,假賬地方上就做好了,在戶部查的出來?”


    庭芳道:“陛下就沒讓錦衣衛查戶部官員的收入開支情況?”


    徐景昌道:“怎麽不查?都說了沒一個幹淨的,既不能全砍了,自然不能做憑證。貪官什麽時候靠著查賬能砍了?無非是陛下表個態。”


    庭芳鬱悶的道:“他就可勁兒折騰我吧!”


    表態也不能不表,好歹是個威懾。徐景昌無奈的道:“且先睡,有什麽事明兒說。”


    庭芳指著葉晗道:“他呢?睡這兒?”


    徐景昌起身把葉晗送回東間,夫妻兩個立刻就睡了。次日入宮,庭芳好懸沒生出怠工的情緒。查來查去也是這麽著,真要弄死哪個,戶部的賬目算個屁。靠著她的算學天賦恐嚇,又能嚇住哪一個?戶部還不似內閣,離皇宮巨遠。庭芳雖做了太傅,朝中始終有人堅守著男女大防,為了避免矛盾,隻得繼續呆在上書房核算,就要把賬本從戶部搬入宮廷。簡直勞民傷財!


    算到午時初刻,家中小廝從外頭報信進來,道是葉晗還尋不著人,哭的止不住。庭芳生怕孩子哭出個好歹來,忙使人去乾清宮告假。昭寧帝卻是一句:“帶進宮來不就完了。”


    庭芳:“……”


    不多時,又飛奔來了個小太監,對庭芳行禮道:“太傅,陛下又道,今兒天氣好,若哥兒能出門,盡管帶到上書房耍。橫豎上書房都是公主皇子們上學的地界兒,有小孩兒哭也不打緊。”


    庭芳嗬嗬,涼涼的對小太監道:“那你去問陛下,葉晗能否坐車入宮!”紫禁城大門內外那麽空曠的廣場,直接抱進來,夠讓葉晗重感冒了好嗎!


    昭寧帝統共隻在葉晗滿月的時候看過一回,他去定國公府的次數再多,也沒誰敢把孩子抱到他跟前。但卻知道葉晗體弱,爽快的道:“就駕著馬車入內,馬車裏擱上炭盆,孩子怎麽舒服怎麽來,不用講規矩。”


    庭芳:“……”媽的昭寧帝為了不批假不擇手段了還!當機立斷,就要人把葉晗帶進宮廷。小孩子都是一陣一陣的,病著的時候,要粘人也是無法,這年頭的狗屁醫療條件,總不能讓葉晗病情加重。不然她寧可罷工。


    皇子們現都是閑的神蛋疼的主兒,一聽說太傅的兒子要入宮,葉晗未到,呼啦啦的全跑到庭芳的辦公室預備圍觀。待到葉晗紅著眼睛進門,撲到庭芳懷裏,李初暉才慢悠悠的過來,卻是一眼就喜歡上了。趕忙拆了金項圈,逗著他耍。


    哪知葉晗不理人,把臉埋在庭芳胸口,安穩的睡了。庭芳隻得一隻手抱著兒子,一隻手幹活。葉晗睡覺,從李初暉起到四皇子,全都覺得沒趣兒,再好看的小孩兒,睡覺也不好玩,又一窩蜂的散了。


    葉晗昨晚就沒睡好,在庭芳懷裏一覺睡了近兩個時辰才饜足的醒來。庭芳點了點他的額頭道:“怎地突然就非我不可了?”


    葉晗又抓著庭芳的衣襟蹭了蹭,庭芳無奈的拿了塊紅糖發糕給他吃。紅糖有補氣血的功效,太醫院開了方子,禦膳房就做了來。一塊五公分見方,葉晗拿著就有些大,隻好放開庭芳的衣襟,兩隻手抓著吃,像個小鬆鼠一般。昭寧帝一進門就被秒殺,蹭前擦後的問:“噯!這是葉晗?哎呦好像徐景昌!好可愛!我能抱抱麽?”


    庭芳也不知道葉晗是否認生,昭寧帝伸手試探了一下,葉晗沒哭,順勢就抱起。這位主兒帶過李初暉,抱孩子是熟練活,葉晗沒覺得不舒服,繼續拿著糕啃著。昭寧帝喜歡的不要不要的,對庭芳道:“橫豎你日日不著家,不如抱來宮中養吧!”


    想得美!堅決不讓兒子做伴讀!庭芳果斷搖頭:“不要給殿下們過了病氣。”


    昭寧帝不高興的道:“小氣!”說畢,又一臉討好的道,“那你常帶他來宮中耍。”


    庭芳很沒誠意的答應了。


    一時間,葉晗吃完了糕,開始抬頭打量昭寧帝。水汪汪的眼睛,看的昭寧帝心都化了,逗著葉晗道:“來,叫皇伯伯!”


    庭芳聽的一身冷汗,皇伯伯是隨便能叫的嗎?非要從郡主靠,最多叫舅舅啊喂!葉晗卻是不懂意思,他被逗的多了,清脆的喊:“皇伯伯!”


    昭寧帝高興的大大的親了一口,又一疊聲的喊太監解他腰上的玉佩,遞給葉晗玩。


    翠綠欲滴的翡翠,看著就顏色鮮豔,葉晗高興的拽在手裏,直衝庭芳揮手。


    昭寧帝笑嘻嘻的對庭芳道:“你忙,我帶去耍一會子,回頭送過來。”


    庭芳牙疼的道:“陛下,今兒你不用批折子?”


    昭寧帝道:“晚上再批便是!你就放心吧,我真會帶孩子,不信問你姐。”說著顛著葉晗,柔聲道,“跟伯伯去耍好不好?”


    葉晗很不給麵子的道:“不要!我要媽媽!”


    昭寧帝:“……”聲音又放柔了些許,誘哄道,“我們就去東廂遊樂場玩好不好?”


    葉晗不為所動,昭寧帝就開始上竄下跳的喊人拿玩具,企圖使用糖衣炮彈攻略。葉晗畢竟是小孩子,不到一刻鍾,就被騙了。乖乖由著昭寧帝抱著出了門。


    庭芳:“……”長的像徐景昌,果然很危險呐!昭寧帝見過徐清,完全不是這副狗腿模樣!


    昭寧帝也沒走遠,就在院子裏的遊戲間帶著玩。皇宮都燒著地龍,溫度比外頭高,便是在遊戲間也不冷。定國公府的條件就差的遠了,火盆畢竟無法均勻取暖,已是許久不曾放葉晗去遊戲間耍。此刻葉晗見了熟悉的物事,更不認生,高高興興的同昭寧帝玩起來。中途李初暉也湊了過來,三個人玩做了一處。


    庭芳聽著遊戲間的動靜,深呼吸,再深呼吸!幸虧葉晗是個男的,不然一準要被昭寧帝搶去做兒媳婦。希望昭寧帝五年內都生不出公主,阿彌陀佛!


    想徐景昌幼年在宮中,是個太妃皇妃都要揉臉,葉晗自是不遑多讓,一個笑臉,把來抓偷溜皇子的翰林講官都給秒了。兩個猥瑣老頭蹲在昭寧帝身邊問:“陛下,此乃徐都督家的公子?”


    昭寧帝道:“可不是,長的好像他爹!唔,他爹小時候應該胖些,他太瘦了。我才同太傅說,叫放在宮裏養,她偏不肯。宮裏多好啊,一冬天的燒地龍,小孩兒不容易生病,才好長肉。”


    翰林講官幹笑道:“陛下,不大合規矩吧?”


    昭寧帝道:“有什麽不合規矩的?我小舅舅還不是宮裏養的。不過是名義上的伴讀,自有專門的屋子。我還能虧待了他不成?太傅就是小心眼!”


    起居注又深深歎了口氣,心中默默道:陛下,您這樣子,說您跟徐都督沒□□都沒人肯信啊!您有這樣逗過哪一個皇子嗎?看看屋內的座鍾,居然饒有興致的帶著玩了一個時辰了,您一桌子的折子還沒批呐!


    昭寧帝興致勃勃,葉晗卻是玩的餓了,自覺跟昭寧帝已經很熟,拉了拉昭寧帝的袖子道:“皇伯伯,我想喝牛奶。”


    昭寧帝又被萌出一臉血,這回不用他吩咐,小太監飛奔往禦膳房去取。又抱到懷裏,笑問:“除了牛奶,還想吃什麽呀?累不累呀?”


    李初暉也拽著昭寧帝的袖子道:“父皇,你別站起來抱,你站著我夠不著。”


    昭寧帝隻好盤腿坐在地毯上,把葉晗放在腿上。李初暉又晃著自己的金項圈上掛著的長命鎖逗葉晗。長命鎖墜著大紅流蘇,恰是孩子喜歡的鮮亮顏色,忍不住伸手去抓。一個抓,一個躲,玩的不亦樂乎。不多時太監端了牛奶進來,葉晗不消人喂,自己抱著杯子咕咚咕咚喝著。喝完打個哈欠,歪頭就睡了。


    好可愛!!!!李初暉跺著腳道:“父皇你怎地不給我生個這樣的弟弟!”


    昭寧帝趕緊喊人拿小被子來裹好,鬱悶的道:“我也想啊!這不是生不出來麽!”看了看李初暉的年紀,更加肝疼,兩個孩子差了整七歲,還是女大男小,不般配啊!


    惆悵的把葉晗抱回庭芳辦公的房間,還是覺得不甘心。便一臉討好的道:“好太傅,把兒子留在宮裏嘛!看他玩的多高興啊!方才一聲都沒咳呢!”


    庭芳用懷疑眼神上下掃視著昭寧帝,媽的這貨真對我老公沒意思?對徐清可是隨便逗逗算完。


    昭寧帝被盯的發毛,沒好氣的道:“你想說什麽?”


    庭芳試探著問:“陛下就這般喜歡葉晗?”


    昭寧帝道:“可愛啊!”


    庭芳壓根不信。


    昭寧帝笑笑:“看著他就想起在坤寧宮無憂無慮的日子。”


    庭芳道:“陛下應該沒見過師兄一歲多的模樣。”


    昭寧帝想了想,道:“他兩歲多的時候跟我玩了好幾次,不然我怎會在他守孝那麽久後還記得他。”


    庭芳歎道:“真不能把他留宮裏。”


    昭寧帝道:“我小時候是不懂事兒,才叫徐景昌受委屈。現在擱宮裏,誰敢慢待他一分一毫?”


    庭芳直接道:“我不樂意。”


    昭寧帝問:“為什麽不樂意?擱宮裏你見他的時候還更多!”


    庭芳道:“我家又不是沒房子,兒子幹嘛放別人家養?”


    昭寧帝知道一時半會兒說服不了庭芳,退而求其次的道:“冬天放宮裏,冬天外頭冷。”


    庭芳堅定搖頭。


    昭寧帝再退:“那你白日裏入宮,帶著他一起。”


    這個倒可以接受,庭芳點頭道:“臣遵旨。”說著,把兒子從昭寧帝手中搶回來,並催促道,“陛下,您該回乾清宮批折子了。”


    就在此時,工部郎中楊士恒尋了過來,見麵就喜笑顏開的對昭寧帝道:“陛下!繅絲機做出來了!”


    昭寧帝登時站起:“果真?”


    楊士恒難掩激動的道:“才江西八百裏加急傳過來的消息,穆郎中說過年不休息,明年開春定能量產!”


    庭芳也笑開了:“恭喜陛下!”


    昭寧帝就著庭芳的手,捏了捏葉晗的臉:“晗哥兒可真是福星啊!來個人,去吏部說一聲兒,我要賞個雲騎尉與他。”


    庭芳怒瞪昭寧帝:“陛下,不妥!”恐嚇江南不要拿她兒子立靶子!


    昭寧帝幹笑兩聲:“郡主的兒子,本就應該有封爵的嘛!”


    庭芳嗬嗬:“且待他大點兒再說吧,我怕他小人兒受不住!”


    昭寧帝還真怕葉晗被人咒了,徐景昌一準炸毛,隻得作罷。卻還是忍不住賞了葉晗一堆東西。兩樁無需瞞人的好消息瞬間就傳出了宮廷。


    接到信兒的江南黨皆是眼前一黑,他們的每一個人心中都閃過同一個念頭,絕不能放任繅絲機量產!否則江南的絲綢業就完了!


    第209章江南叛亂


    京城,槐蔭樓


    戶部左侍郎湯玉澤與陳伯行坐在屋內,各摟著個花娘,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自從廢除了賤籍,這些個樓子皆轉入了暗處。當然,原本高檔的青樓也鮮少露骨,不熟悉的人打眼瞧去,還當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居所,非到了夜裏燈火不熄,才能叫人發現。槐蔭樓原在城門外,現不好招人眼,搬到了更遠些的地方,地價倒更便宜,蓋的比往常更富麗堂皇。


    天氣比前兩日好些,曬了一日,雪已化了不少,隻還是覺著冷。天漸漸暗了,突聽一聲門響,幾個花娘擁簇著兩個人而來,正是戶部尚書吳世賢與兵部尚書高昌齊聯袂而來。湯玉澤與陳伯行趕緊迎上前去拜見,見禮畢,又圍著炕桌坐下。花娘篩了黃酒,就問官階最高的吳世賢:“老爺可要聽曲兒?”


    吳世賢沒興致,推了推花娘道:“你們且下去,我們自家喝酒。”


    花娘揣度著幾個官老爺有事,乖順的帶著姐妹們走了。吳世賢等人的隨從繞著屋子立定,確保無人偷聽。槐蔭樓不缺錢,院子裏的路燈皆是十二盞一台,外間景象透過玻璃窗看的分明。見仆從們站好,陳伯行才端起酒杯道:“下官敬諸位大人一杯。”


    陳伯行原是杭州知府,辭官後蟄伏,待到其父陳鳳寧補入內閣,便按規矩撈了個閑職,在場屬他官階最小。然而官場規矩,閣臣的兒子都是這般受壓製的,誰又真敢小瞧了這般“閑職”?都紛紛道不敢,一齊舉杯,飲了個痛快。


    既冬夜裏跑了十來裏地相聚,就不是為了寒暄。吳世賢率先道:“繅絲機一事,諸位都聽說了吧?”


    高昌齊道:“物是好物,偏偏走了邪路。我在工部亦有幾個熟人,問了是否能仿,他們卻都說沒有細致的圖紙,且要看了實物,再琢磨好幾個月才能做了來。如今卻是哪處要實物去?”


    陳伯行笑道:“高尚書是浙江人,不拘哪個親戚家投些田土,換兩台來便是。”


    吳世賢搖頭道:“我們家也有些營生,對此道略知一二。不拘哪行哪業,隻消上頭插了手,旁人都不好做。便是咱們仿了出來,還是偷偷摸摸,似見不得光的老鼠,怎爭得過遍地工廠的江西?根子不在機器,而在人。”


    湯玉澤乃陳伯行弟陳季常夫人的親叔叔,與陳家很是熟慣,苦笑著對陳伯行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們家最是了解內情,就一點法子都沒有?”


    陳伯行道:“哪個料的到今日!家父在江西一放權,就再沒收回過。待到入京,更摸不著邊兒。”


    吳世賢就問:“連個舊部都沒有?”


    陳伯行道:“連陛下都插不進人去。先前陛下把江西兵力調的四散,省內無多少男丁,葉太傅竟是令人練了女兵,把工廠守的鐵桶一般。如今江西的女眷個個有營生,廢賤籍有小一年,隻怕唯有江西做到了。”


    湯玉澤吐出一口濁氣:“葉太傅本事是有的!”


    高昌齊卻道:“此番是陛下的手段,葉太傅不過從旁協助。”


    吳世賢道:“休管哪個的手段,今年的棉紡織諸位瞧見了。棉紡織動不到咱們的根本,然而前車之鑒,陛下既能弄死棉紡,有了機器,自能弄死絲綢。我還有一個消息,楊誌初著人改良蠶種,暫未見成效,不過將來麽……”


    高昌齊咬牙切齒的道:“他們怎地就有那多花樣!”


    陳伯行淡淡的道:“有錢。江西富庶,對工匠舍得砸銀子。好點的匠人二十兩一個月,年底雙俸,凡有技術突破的,還直接賞銀二百兩。那起子匠人何時見過此等待遇,都不要命了的拚。他們管叫研發處的地界,燈火徹夜不息。做的好了,還可直入工部做官,換誰不搶紅了眼?吳大人說的沒錯,論技術,咱們捆起來也爭不過江西,要緊的不是技術,是人。”


    湯玉澤抿了口酒道:“葉太傅病病歪歪的,竟是每回都能撐過,也是邪了門了!”


    高昌齊不屑的道:“一個女人,沒有陛下縱著,能掀出什麽浪來?”


    湯玉澤歎了口氣,終是說出了埋在內心深處的話:“我們看錯了人。”


    眾人心知肚明,這個看錯了人,自然不是指庭芳。原先滿朝堂哪個不以為昭寧帝是個玩物喪誌的主兒,現在知道,往日的天真不過是裝出來的,竟是位懷揣著雄才大略。朝臣倒也不是非要跟個昏君,可朝臣更不想跟個這般不留餘地的“明主”。天下王田,嗬嗬,當真以為天下就隻認你姓李的不成?天下王田了,自沒有士紳免稅的製度,他們寒窗苦讀幾十年,到頭來與商戶一般被人追著繳稅,這能忍?


    高昌齊壓低聲音道:“幾位王爺竟連宗室考過方可襲爵都忍了,就沒有不服的?”


    湯玉澤鄙視的道:“那幾個王爺有個卵用。那年白娘子教殺進京城,陛下雖受了驚,尚能繃的住。他幾個鄰居個個嚇的尿褲子。若說陛下往日是裝的,多少有些膽略。餘下的幾個,便是穿上了龍袍,也做不得太子。指望他們,趁早死心。”


    陳伯行摸著胡子笑道:“自來鮮有兄終弟及。”


    其餘三人皆是一驚,陳鳳寧的意思,難道是……


    吳世賢心中直跳,應該不是陳鳳寧的意思,而是……嚴鴻信。背上滲出冷汗,弑君,非同小可,一旦失敗便是牽連九族。忙搖頭道:“兵權在徐都督手中。”


    高昌齊咽了咽口水,輕不可聞的道:“禦膳房呢?”


    湯玉澤道:“宮務已交與了秦王妃!”


    吳世賢驚悚了,在座的幾位竟真的打了那般大逆不道的主意!聽著他們一一排查著各種方法,心中已是驚濤駭浪。他已做到戶部尚書,真的要冒險麽?可再一想想甄賢寧的下場,又打了個寒戰。他們對昭寧帝的不滿,不在於王田、不在於機械,而在於他趕盡殺絕。千裏做官為的吃穿,天下怎可能禁絕貪腐!洪武帝用盡十大酷刑,貪官不也屠殺不盡麽?他們殫精竭慮,憑什麽跟那起子見天沒事幹就知道罵娘的清流過同樣的清苦日子。天下又哪個是真不愛錢的!


    混不吝的昭寧帝根本不怕文人筆如刀,登基不足兩年,砍的淩遲的官員比太上皇十年都多。都知道貪汙需要限製,否則必官逼民反。可昭寧帝太天真,他想要的是書上說的朗朗乾坤。吳世賢真的很想對昭寧帝說盡信書不如無書!孔孟不過騙人的把戲,你還真信?這世上就沒有過五畝之宅樹之以桑,就沒有過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更從來沒有過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饑不寒!


    可再不滿,也隻能憋著。主持廢立非文人能為,先太子逼宮失敗,隻因禁軍未成真正投誠。中軍的兵丁為薊鎮舊部,昭寧帝如此寵幸武將,他們無法說服邊關。不知不覺,昭寧帝的羽翼已豐,他們早已錯失了下手的良機。


    良久,吳世賢緩緩道:“為今之計,還是得聯合朝臣,不聽偽令。”


    高昌齊人在兵部,思維更接近武將,便道:“不若起勢,也不是造反,隻清君側!自古就沒有女子為太傅,如此違逆綱常,臣子豈能袖手?江南賦稅重地,我不信陛下忍的了今年,還能忍的過明年。宮妃都在哭訴用度,陛下又能撐多久?”


    湯玉澤道:“隻怕陛下不舍得。他可沒把宮妃放在眼裏,滿心滿眼想的都是太傅。早先就去葉家求過婚,被趙太後硬攔了。”說著罵了句晦氣,趙太後也是手賤,閣臣之孫,怎就做不得王妃了?沒有她橫插一杠子,葉庭芳早安安分分的做她的皇後去了,哪裏能攪和朝堂!皇後幹政,可比太傅幹政難太多了!


    陳伯行眼光一凝:“山東亦可從旁協助。”陳家宗族被擠兌的分崩離析,族裏所掌握的田產越來越少,京城府外的錦衣衛“路過”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他們家再看不出昭寧帝的打算,就不配混中樞。陳鳳寧並沒那麽想動手,被逼到了牆角,不得不反擊。


    湯玉澤是湖北人,跟著點頭道:“我們亦有些實力,隻比起江南來,很不夠看。主力還得靠吳大人。”


    吳世賢點頭道:“也罷了,你們打算何時行動?”清君側,至少不牽連九族。


    高昌齊道:“宜早不宜遲,越晚陛下實力越強,且不可誤了農時。”


    陳伯行皺眉問:“來得及麽?”


    高昌齊笑的高深莫測,江南豪強,又有哪個是真一點武裝都沒有的?趁著棉農離殤,振臂一呼,自有無數人響應。富庶過卻逼成流民,可比原本就貧苦的人,恨意深的多的多。


    吳世賢知道,湖北土匪橫行,尚有一戰之力,山東就是個湊數表態的,既是表態,不妨多拉幾個人下水。天下皆揭竿而起,嚇也嚇的昭寧帝投降了。一步退,則步步退。他們要的,不過是各退一步罷了。


    幾方代表就此達成共識,趁著夜色,火速一條條敲定著細則。次日,分開與各自的黨羽商議,再聚攏信息。一群人精,願意齊心協力時,效率自是高的駭人。不過四五日工夫,各方快件已發回家鄉。


    寒風再次席卷大地時,徐景昌的錦衣衛係統率先接到消息,一臉鐵青的衝進乾清宮奏報:“陛下,江南反了!”


    第210章一戰成名


    叛軍起於浙江,一路蔓延至江蘇。與此同時,湖北、山東、陝西同時


    叛亂,打的旗號便是清君側。原該憤怒的昭寧帝,生出了一絲荒誕。繅絲機問世了,這幫奸臣就開始玩清君側了。昭寧帝露出一個嘲諷的笑,這幫蠢貨難道忘了他打登基起,就平叛不斷麽?舉個義旗就能嚇住他,早嚇死八百回了!


    內閣九卿並徐景昌夫妻皆被招入乾清宮,如此把戲,在場就沒有一個人不知內情。昭寧帝半分不懼,見了庭芳,笑嘻嘻的道:“好太傅,你家王虎要立功了。”


    何止王虎,譚慶生在甘肅,戴適正在陝西。既是“清君側”,不打到他們跟前便罷,打到他們跟前,哪怕為了自家權勢富貴,也絕不會留情。此外周毅任湖南都指揮使,與湖北接壤,他能調動的資源更多,被豪強煽動的流民,根本就是一場笑話。豪強不是土匪,他們才舍得供幾日糧!讓昭寧帝真正生出殺心的是,這起子貪官為了一己私利,讓湖南幾省剛安頓下來的庶民又經戰火,不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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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寧帝不怕,就該旁人怕了!吳世賢與高昌齊對望一眼,皆心中狂跳。嚴鴻信腦子飛快的轉,昭寧帝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無所畏懼?


    袁首輔到底是江南人,若是尋常造反也就罷了,說起了清君側,他再猜不著前因後果就是蠢!清君側是假,滿朝串聯起來想逼的昭寧帝放棄狙擊江南才是真!當初就是這般行動,才攔的庭芳去欽天監。真的那麽守規矩麽?真的就那麽不能容忍女人領個閑差麽?嗬嗬,不過是借著由頭,操控皇帝罷了。可做了兩年龍椅的昭寧帝,隻怕是寧可死都不會退讓分毫。


    乾清宮裏,靜的落針可聞。徐景昌沒料到文官集團這麽快就圖窮匕見,沒有對峙的緊張感,彌漫在乾清宮裏的,是無窮無盡的尷尬。江南、山東,閣臣卷進去了一半;其餘的地方,九卿也差不多帶著嫌疑。眼皮子底下的串聯,到底談到了哪個地步?隻是威脅一下?亦或是真的想取而代之?


    看著嚴鴻信,他的麵色不見一絲波動,才把族人遷入江南的他,在此次鬧劇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你就沒有想過,你的外孫會被牽連至深麽?


    昭寧帝似笑非笑的掃過泥塑般的朝臣們,良久,才笑道:“今兒怎麽都啞巴了?平叛的事兒都是熟練活,各抒己見,各領了差事不就結了!我且沒叫嚇散了魂,你們怕什麽?便是叛軍打入了京城,先殺的也是我,你們還可降上一回,繼續做權臣呢。”


    話說到這份上,已是撕破了臉。然皇帝能撕,朝臣卻不能跟著撕。以庭芳為首的朝臣隻得跪下,紛紛請罪。


    袁首輔深吸一口氣,道:“翻年過去便要預備春耕,平叛乃當務之急。臣以為,擒賊先擒王,此回從浙江興起,便先打浙江。請從江西調兵,最為便宜。”


    昭寧帝也不叫起,任由朝臣跪著,隻淡淡的道:“江西暫無兵可調。”江西的兵力早被他抽離,加之周毅等人帶走的親信,江西的守衛全靠著湖南。昭寧帝有些後悔,不該把江西拆的七零八落,那等腹地,極易讓人忘記,可一旦周邊有戰事,調配起來也極方便。江南豪強大抵是舊黨,此刻江南戰場全憑著王虎與安徽配合,也不知能否抵擋的住。


    昭寧帝不怕歸不怕,但也的確不想他們形成氣候,耽誤明年的稅收。再則神仙打架,就沒有凡人不遭殃。江南庶民本就受到重創,再經戰亂,更為慘烈。必須快刀斬亂麻,戰爭越短,損失越小。昭寧帝目光冰冷的看著匍匐在地的朝臣們,你們這是逼我毫不留情!


    工部尚書焦潤玉倒是昭寧帝的人,想了許久道:“工部今歲造了好些大炮,可用於江南戰場。”


    乾清宮的地板是石頭雕花,庭芳跪的膝蓋發麻,不想再受池魚之殃,便道:“陛下,江西還有戰力。”


    昭寧帝愣了一下:“江西的兵力幾乎都調入安徽,四處開工用人,怎地還有人當兵?”


    庭芳笑了笑:“陛下忘了女兵了麽?”


    昭寧帝本能的不信任,他知道庭芳很強,但跟庭芳一樣的女人,至少他沒見過。天下早已陰陽失調,亂世之中女子存世異常艱難,死亡率奇高。他不舍得放女人去戰場,他想打下遼東全境,更想徹底消滅蒙古,而這些的前提,都得要人!天下**太多人,更**能生孩子的女人。


    庭芳卻道:“江西女兵皆使火器,一群烏合之眾,倒也不懼。”男女體能的差異,遠遠比不上大刀與火器的距離。庭芳在軍事上確實沒什麽天賦,可她在一個信息爆炸的時代生活了三十幾年,尤其是全麵進入網絡時代後,時不時的就能看到些防爆警察的視頻。結合她數次軍訓所學的一些零碎的理念,盡數教與徐景昌。徐景昌上過戰場,周毅、王虎等人亦在軍事上有非常強悍的敏銳度,幾方結合,江西一係的人早形成了一套獨特的適合火器作戰的思路。君子墨在建設娘子軍的過程中,數次往返湖南江西兩地,就是向周毅取經。庭芳不喜歡戰爭,但也不會逃避戰爭。絕好的機會,就看君子墨能否抓住了!


    提到女兵,吳世賢等人沒來由的鬆了口氣,葉太傅畢竟是女人,總想著引的女人出頭,來穩固自己的地位。女人怎生能上戰場?叫他們輸上一場,才能真正拿到談判權。十來年,叛亂實在太多了,昭寧帝早已麻木,輸了他才知道什麽叫痛。


    陳鳳寧卻是眼皮直跳,君子墨極得庭芳信任,是因同為女子?還是因才?他生出些許不好的預感,心中惴惴,短短兩年,真能訓出打得過男人的女人麽?


    要叫人帶兵,就得有名正言順的理由。昭寧帝能選擇的並不多,爽快的下旨,令君子墨出任南昌衛所千戶,帶人剿匪。千戶正五品,亦有扇臉的含義。昭寧帝有些惡毒的想,你們不是說女子為太傅顛倒倫常,要清君側麽?偏令女人去打你們。到時候凱旋而歸,再看舊黨的臉色!


    揮退一群文臣,昭寧帝留下徐景昌並劉達等人,正經參詳軍務。聖旨八百裏加急送去各個衛所,預備反擊。


    接到聖旨的君子墨極力壓抑著興奮,迫使自己冷靜的調度著兵馬糧草。一介草民,一躍成為千戶,非亂世不得的榮光。自幼因為沒有兄弟,備受族人淩辱。君子墨卻從不肯低頭,她比族中的廢物強太多,憑什麽她就必須獻上田產,乖乖滾出去嫁人?憤懣與傲骨同時支撐著她,一直反抗到南昌大水,遇見庭芳。沒有什麽比這一份知遇之恩更值得感激,她想翱翔,庭芳就給了她翅膀。君子墨看著沙盤,一群土雞瓦狗,正巧做她的墊腳石!


    周毅要打湖北,分身乏術,將自己的副將調給了頭一回上戰場的君子墨。天下遼闊,他們各有地方刷軍功,都是太傅黨,自當同氣連枝齊心協力。戰場不是遊戲,君子墨再強,也有萬一。調一個副將替她壓陣,正是同僚之義!頭一回出征,君子墨沒有絲毫狂妄,謝過周毅的好意,帶著兵馬就往杭州殺去。


    江南的叛軍一路向北,終是兵臨了淮揚。淮陽衛指揮使王虎統兵五千六百人,駐守城內。叛軍在各個豪強的縱容下,打的異常順手。勝利衝昏了頭腦,忘記了他們的初衷,然而燒殺劫掠帶來的極致快感,在遇見了王虎時戛然而止。


    鋪天蓋地的手雷炸的人魂飛魄散,還未火槍輪射,叛軍陣型已亂,逃竄、踩踏、內訌,一瞬間布滿了戰場的角角落落。王虎站在城牆上冷笑:“對付叛軍,爺才是行家!”


    待瞅準機會,立刻吩咐左右:“出城迎戰!”


    城門緩緩打開,兩千騎兵從城內攜著滾滾塵土而來。叛軍更加慌亂,頓時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此回叛亂,乃豪強指使,戰線拉的極長。前頭被王虎一頓痛打,後頭緊接著就被君子墨圍追堵截。庭芳極重武器改良,與西方交流十分密切,在東湖時就已配置燧發槍,今歲又研發出了連珠銃,除了過於燒錢之外,再沒有不好的了。兩軍相交,火炮與四排輪射齊鳴,轉瞬間叛軍死傷無數,皆驚恐的望著對麵由婦人組成的軍隊。那些是女人嗎?還是根本不是人?她們手中拿的到底是什麽?為什麽有那般巨響?占了叛軍半數的、愚昧的流民,根本沒有見過火器。大炮與槍支帶出的火,點著了一個叛軍的衣物。同伴的哀鳴刺激著他們的神經。突然有一人大喊:“她們是妖怪!吃人的妖怪!她們手上拿的是法器!我們快跑!跑啊!”


    一句既出,軍心動蕩。君子墨冷酷的下令:“上馬,拿大刀衝殺!”


    輕騎兵利落上馬,舉著大刀從山坡上衝下。慣性加快了速度,輕而易舉的收割著頭顱。


    君子墨帶兵兩萬,殺敵一萬五,折損未過一千。一戰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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