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搖頭,皇後那崗位太操蛋了,不想幹:“我想開個專教數學的學堂。殿下上位的話,大概不會反對。”當然,不止學堂那麽簡單。她想要一個團隊,可以興修天下水利的團隊。一個都江堰可保蜀地千裏沃野,那麽兩個呢?三個呢?她的目標是在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而非活著時討好皇帝以獲得所謂的母儀天下。


    徐景昌不知為何,鬆了口氣。福王現在能依靠的,除了庭瑤就是他。庭瑤為庭芳之姐,他為庭芳之夫,如果庭芳的野心在權勢上,幾個人必然會有莫大的衝突。一個至親,一個摯愛,他一點也不想夾在兩者之間左右為難。


    幼時的福王性格跳脫,常連累他。不那麽好相處是真的,但待他之心亦是真的。他不喜歡政治,更不喜歡戰爭。所期盼的就是盡快平定天下,和庭芳一起做想做的事。


    “如果開學堂的話,算上我一份。”徐景昌笑道,“將來,咱們家的學堂,要學數學,還要學機關。”


    庭芳擠眉弄眼:“不如挑唆殿下,科舉都要考數學!”


    徐景昌眼睛一亮:“這個好!”福王一定會支持!


    兩個理科生同時不懷好意的大笑,他們兩個一定會被人罵到死的。庭芳一想到幾百年後她被學渣們掛在論壇置頂詛咒,曆史要考她,數學要考她,沒準物理還得考她,就覺得簡直不枉此生!太爽!


    飯畢,徐景昌摟著庭芳坐在羅漢床上,拿著一疊紙研究。庭芳好奇的看了一眼,徐景昌解釋道:“西洋的火器,要看麽?”


    庭芳看了幾眼鬼畫符,忽然想起一事:“你們跟洋人有來往?”


    徐景昌點頭:“他們要瓷器和絲綢,我們四處收集了與他們,就在港**易。他們有很多銀子,但這年頭銀子不是很頂用。我便要他們拿糧食與技術來換。”


    庭芳奇道:“糧食?哪來的糧食?”


    “安南。”徐景昌道,“安南本就盛產水稻,不過並不對外出口。也是走私。”


    庭芳點頭,任何一個純農業國家,都很難出口糧食,除非像後世那樣能被工業反哺的農業,否則養活國內人口都難。但隻要買通了官吏或豪強,他們就會違背國家利益,瘋狂走私。想造反沒糧食是不行的,但光靠商業也不行,還得有地盤。庭芳閉上眼,回憶著中國版圖,哪裏比較好做根據地呢?


    “他們的火器比我們強。”徐景昌的話打斷了庭芳的沉思,“可惜都是西洋文字,看不懂。咱們中原的字兒又太難,他們會說就了不起了,所以翻譯的極慢。幸而看圖倒也能看懂一些。我正打算尋個傳教士,看想辦法翻譯一二。”


    庭芳道:“有件事我得先說。”


    “嗯?”


    “你尋西洋人,問他們去找一個人的手稿,抄錄版的也行。”


    “誰的?”


    庭芳正色道:“達芬奇。”


    徐景昌忙問:“他有什麽本事?為何隻要手稿?咱們可以想辦法把人弄過來。”


    庭芳笑:“早死了。但我記得他有很多發明,比如說,可以在海底行走的衣服,大橋,降落傘等等。他是意大利人,有手稿存世的。”能有潛水服,就可以考慮淺海養殖漁業,以及海水或淡水珍珠。現在當然沒戲,可商人一個來回,不定多少年過去了,技術儲備,什麽時候都不嫌早。世界經濟早晚一體化,明朝因一條鞭法,白銀成為流通貨幣,但本土銀礦含量不豐,基本依靠進口。閉關鎖國後,很多年都是銀慌的狀態。可見中國很早就融入了經濟體係。


    縱觀世界史,連印度的幾次興衰都與中國的政治格局有關。所以多做技術儲備,才能在之後的工業文明浪潮中,有更多的資本。而且,現如今,沒有知識產權,國家與國家之間,也沒有技術封鎖。趁此機會,加入工業革命,才是長遠之計。她真實的活在當下,她會有子孫活在未來,百年屈辱便不再是曆史書裏厚重的枷鎖,而是實實在在的恐懼。


    徐景昌雖不大明白庭芳的目的,還是爽快答應了。


    庭芳又道:“傳教士要個英吉利的。”


    “我沒問哪國的,為什麽要英吉利的?”


    庭芳道:“我想學他們說話呀,先撿個容易的學。”英語再丟的慘烈,好過一上來就是法語拉丁語。存在時間越長的語言,其難度就會越大。英語比較新,規律性要強很多。能通英語了,其餘的什麽英翻法,什麽法翻德的人才可以隨地撿。


    “可以。”徐景昌應了一聲,又繼續研究洋人的圖紙。回過神來時,庭芳早趴在他腿上睡著了。庭芳最近有些嗜睡,可能是剛放鬆下來,身體需要恢複。抱上床,庭芳睜開眼,看到是徐景昌,哼唧了兩聲,再次熟睡。一夜無話。


    次日早起,依舊先練武,練完回房,又得了一套新衣服。洗了澡換上新衣,徐景昌道:“帶你看看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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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芳歡樂的拉住徐景昌的手:“走走,逛街去。”原先在京城就夠憋的了,被關在會芳樓,那是真坐牢。她急需出門放風,數學作業果斷的剁了喂狗。


    走出大門,映入眼簾的全是繁華。好漂亮的小鎮!那日來時在車裏,心裏有事又放著簾子,都沒想起看看外頭,直接就進了院子。


    今日正好趁此機會,仔細觀察著周遭,她得慢慢開始工作了。展現數學才華隻是其一。那麽熟悉工作環境,是第一步。路過竹器鋪雜貨鋪和裁縫鋪,徐景昌在一個賣糖果的鋪子門口停下。裏頭的老板立刻迎了出來:“公子來了?小人今早才熬出一鍋上好的鬆子糖,保管又香又甜。”


    庭芳暗道:常客啊!


    徐景昌領著庭芳進門,裏頭不單有鬆子糖,還有各色蜜餞,但品質都很一般,提不起食欲。門口放著個大蒸籠,稻米的清香縈繞,應該是碗糕。庭芳想試試,便走到蒸籠前的問道:“這個怎麽賣?”


    守在蒸籠前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大概是老板的女兒。眉目清秀,十足的江南韻味。然而庭芳的淮揚話她不大聽的懂的樣子,隻管盯著人看。庭芳隻得放緩語速重複一遍。


    徐景昌換成官話問庭芳:“想吃?”


    庭芳點頭。


    徐景昌便用當地方言道:“稱兩斤。”


    那小姑娘卻問徐景昌:“是公子的妹妹麽?”


    徐景昌回道:“內子。”


    小姑娘臉色微變,庭芳卻是已經笑出聲來。東湖方言與淮揚話之間語言障礙還算好突破,合著方才小姑娘不是聽不懂,而是不想聽懂。


    徐景昌無奈的看了庭芳一眼,又催促著老板稱糕。老板瞪了女兒一眼,快速的用一個紙袋裝了八隻碗糕,遞給徐景昌。徐景昌給了錢,拿起紙袋拉著庭芳走了。


    庭芳調侃:“邱表弟說,你走到哪兒招到哪兒,真沒誇張。”


    徐景昌道:“你還不一個樣!”


    庭芳頓時肝疼:“除了你,還有哪個?”


    徐景昌登時樂不可支:“也對,你就招各色熊孩子。”


    庭芳氣的直擰徐景昌的胳膊。她當然不受男孩子歡迎,因為太強勢,在古代很不招男人待見,再漂亮都不行!徐景昌基本是個奇葩,倆奇葩湊做一處了。


    徐景昌笑牽著庭芳到河邊的一個小涼亭裏,坐下吃吃糕。碗糕是庭芳上輩子小時候常見的美食,在貧瘠的時代,香甜的碗糕是刻在記憶深處的印記。盡管長大之後吃過更精致的點心,卻總懷念記憶裏的味道。傳統方法製作的碗糕,會有一點點粗糙,綿軟而有顆粒感。


    徐景昌還真沒吃過,就著庭芳的手咬了一口,皺眉,有點甜。


    庭芳笑道:“還是這麽討厭吃甜的。”


    徐景昌道:“我也不明白你們怎麽都愛吃零嘴。”


    “鹹的點心也不吃嗎?”


    “吃飯不就夠了嗎?”


    庭芳撇嘴:“沒情趣。”


    徐景昌:“……”


    庭芳繼續啃著,但她發現路上來回的行人,一直在或明或暗的看她。便對徐景昌道:“他們在看徐夫人。”


    徐景昌道:“估計是在猜到底是不是徐夫人。咱們要辦婚禮麽?”


    庭芳搖頭:“麻煩。”


    “你還真是……”


    “女漢子!”


    “嗯?”


    庭芳笑道:“通常我這樣的,被叫成女漢子。”


    徐景昌噴笑出聲:“誰想的,這麽損?”


    “不知道。”庭芳道,“他們不知道你已婚?”


    徐景昌摸摸庭芳的頭:“他們以後就知道了。”


    正說話,一個軍士模樣的人疾步跑來。在徐景昌麵前站定:“公子,十裏外有人帶著兵馬過來了!”


    徐景昌立刻起身:“我去看看。”轉身對庭芳說,“你記得回去的路麽?鎮內很安全,你能記得路就行。”


    庭芳道:“我能不能跟去看?”


    徐景昌無可無不可的帶著庭芳往城牆處走去。城牆不高,遠不如大同的巍峨。但在海邊小鎮,已算不錯。前方有人,整個城牆已進入警戒狀態。徐景昌一直登上角樓遠眺,卻是約上千人的兵馬往東湖奔來!


    等了好一會兒,兵馬越來越近。庭芳看到了行在中間的馬車,華麗張揚的裝飾,銅製鑲嵌玻璃的車燈,十分眼熟,庭芳一頓:“劉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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