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芳沒什麽要收拾的,她打算把平兒扔給葉俊文帶回去,聖旨比較慢,有的是時間打包。實在帶不也無所謂,除了庭芳的衣服,其餘都是可以分給其它人用的。比如她那一匣子上好的花箋,也不知陳氏送這玩意來邊疆作甚。總之筆墨紙硯還算名貴,統統送到了對麵。


    想著要跟庭芳分別,徐景昌鬱悶的不行。盡管知道這一年的相處算是白撈著的,可心裏還是不好受。一年前在京中,二人關係尚可,分別時或有不舍,卻無太多牽掛。而今年的朝夕相處,數次生死與共,那便不一般了。見庭芳進來,勉強笑道:“臂弩拆下來,我替你瞧瞧。”


    庭芳聽話的拆下臂弩,徐景昌接過仔細檢查調整,確認沒有零件不好用,才遞回給庭芳。千言萬語,堵在喉嚨裏,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庭芳帶了兩個盒子來,拆開:“這個是筆墨紙硯,我懶的帶回京了,你拿著使吧。還有一本字帖兒,師兄要記得練。”


    徐景昌點頭:“你的武藝也要記得練,若我有機會回京時,可是要查的。”說畢威脅了一句,“還記得我們在驛站遇襲,小舅舅來援救之事麽?”


    庭芳頓時覺得每個關節都在痛,師兄你好狠!徐景昌看到庭芳的表情,不由笑了。


    庭芳又覺得心痛了,回京之後見不著美人了,不單帥舅舅見不著,帥師兄也見不著,好虐!!!


    鬱悶的打開第二個盒子,臉色也變的嚴肅:“師兄,”庭芳道,“此物乃電燭。還是驛站我用了一回。原先,是打算做給殿下的,老太爺攔住了。一個電磁感應都鬧出無數故事,幸而沒把這個與他。但我今日交給你,是因為我覺得大同用的上。”


    徐景昌皺眉道:“這種東西,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拿出來。”


    庭芳搖頭:“蒙古來襲,便是萬不得已。夜襲之所以奏效,是他們看不見,我們也看不見。不單看不見敵人,更看不見指揮。”


    徐景昌點頭:“我見你用過,照不遠。”


    庭芳道:“隻要會發光即可。”


    “嗯?”


    庭芳道手持石墨,碰觸了兩下,石墨頭便閃了兩下:“一下是進攻,兩下是防守。如何?”


    徐景昌愣了下。


    “具體閃幾下,代表什麽含義,我不便參與。你同小舅舅商議吧。火把固然有指示作用,到底不如此物方便。你們可以研究一套行之有效的夜間指揮方式。”就如後世的各種密碼一樣。她的親人在邊疆,如果有一個想法,哪怕微不足道,隻要能有一點點作用,哪怕燒飯點個火,她都願意貢獻出來。哪怕承擔風險。人畢竟不是程序,總會有一些理智沒辦法控製的選擇。


    徐景昌收了:“我先與小舅舅商議。”說畢,又道,“你此番功績不小,回去便是風口浪尖。萬事小心。有事可與殿下商議,如今他已娶親,兩下裏走動更方便。殿下雖然跳脫,許多事,你遠不如他。萬不可自負。”


    庭芳見徐景昌的話語中有未盡之意,便道:“師兄還有什麽囑咐直說啊,我這人不會猜謎。”


    徐景昌歎了口氣:“竟不知怎麽說。總之一件事你拿不定主意,既問祖父,也問殿下。各有各的立場,未必誠心害你,或有顧及不到之處。”


    庭芳太理解了,因為對於家族她太微不足道,對於國家更是不用提。別說她,連福王,不也就是個父慈子孝的道具麽?天家?嗬嗬!想起徐景昌幼年的經曆,庭芳心裏對皇家打了一萬個負分,全特麽是一群禽獸!


    還要去跟葉俊文道別,庭芳站起來道:“我去一下後頭。”


    手腕被扯住,待庭芳回過頭,徐景昌頹然放開:“那個,你連夜騎馬回去麽?”


    濃鬱的不舍從手腕處蔓延,庭芳落寞的道:“明兒一早走,夜裏睡驛站,次日早起繼續趕路,晚間就到家了。”


    “明早我去送你。”


    “嗯。”


    庭芳走到葉俊文居住的院落,他正在裏頭看書。見到庭芳,道:“你回去也好,萬一有事,隻怕我趕不及。”說畢,補了一句,“會騎馬不錯。”


    庭芳怔怔看著葉俊文,這貨轉性了?


    葉俊文沒有看庭芳,眼睛繼續盯著書,卻道:“你跟徐景昌,到底怎麽回事?”


    庭芳笑道:“爹爹就這麽不放心我?我不會把持葉家的。都說的那麽明白了,別給我娘添堵。那是你的結發妻子,再不討你喜歡,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你的孩子,她用心養育,養不好的是能力問題,不是態度問題。你捫心自問,你對她又有幾分真情?我所求不多,你偏不信我。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就是怕我跟他一內一外麽?你未必就不喜歡師兄,無非是他孑然一身,怕他將來在葉家大房裏的鍋裏舀飯罷了。”


    葉俊文也不否認,隻說:“你有兒子就知道了。”


    庭芳嗤笑:“我兒子跟大哥一樣廢,早打死了。”


    葉俊文終於抬眼,瞪著庭芳。


    庭芳又笑:“爹啊,你在這個院子裏,就是聾子瞎子,小舅舅不想讓你知道的事,你一個字兒都聽不見。可是我住在正院裏,我知道呀。”


    “知道什麽?”


    “我知道,即便師兄不是世子,他也是理國公家的公子。”庭芳道,“公侯世家的世子隻有一個,定國公府容不下他,理國公府還會少了他的飯?我有時候真不明白你在想什麽。師兄管二叔叫的那聲老師,大家都是趕鴨子上架,除了二叔我看也沒幾個人當真。但小舅舅做我們的師父,你放眼大同,又有誰是不信的呢?你家一表三千裏的舅舅每天蹲著看你功課啊?除了我娘,我還沒給誰這麽盯過呢。這是親兒子的待遇。你疼你兒子,趙總兵就不疼兒子了?哦,師兄當他兒子是大了點兒。你說堂堂總兵,實權的正一品。家底不比你那點子強多了?”


    葉俊文看著庭芳道:“我還是遺憾你不是兒子。再好,終究是外姓人。這會兒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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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芳:“……”靠,她是分析世情,怎麽就成了胳膊肘往外拐了。


    葉俊文繼續道:“我不是怕家底的問題。我不想讓我兒子看別人的臉色過日子。你太霸道,半點情麵不留的主兒,你讓我個當爹的如何呢?”


    事情又繞回遠點,庭芳崩潰的道:“行行行,我堅決不碰你的寶貝兒子。你怕你兒子受委屈,我怕我娘受委屈。其實說來說去,就一件事。你把你小老婆摁死不就行了?大哥那慫包是不敢給娘委屈受的,不就是你小老婆上躥下跳仗著自己生了個兒子了不起麽?我什麽時候招惹過他們了?”


    葉俊文又要說話,被庭芳截住:“我再強調一次。到時候,我跟大哥,各回各家,各管各媽,行不行?”


    “你跟你娘,感情倒好。”


    庭芳炸毛:“你好意思說!你滿心隻有兒子,難道我跟你關係好啊?我不是人啊?”沒法談了!庭芳本來就是走個過場,又不是誠心道別。話不投機半句多,怒而回家。有空跟這家夥歪纏,還不如去看帥哥!


    哪知走到半路上,又蹦出個攔路的。華鬆笑嘻嘻的道:“哥兒啊,明兒叔叔送你回家,你有什麽好東西謝叔叔啊?”


    庭芳正鬱悶,二話不說把華鬆揍了。順道把幾個跟來看熱鬧的都揍了一遍。並咬牙切齒的說:“再招我,我就回京找福王哭著告狀,說你們欺負我。不給我出氣我就再也不給他做玩具了。你們繼續蹦噠!咱走著瞧。”


    誰信她會哭啊?華鬆還想纏著庭芳玩,庭芳踹了他一腳,飛奔回房。坐在床上生悶氣!她怎麽盡招熊貨!招熊孩子還不算,居然招熊大叔!她這命格也是沒救了。想著京中的那一大群皇家的禍害,就恨不得點個**把紫禁城給炸了!做了博物館省多少事兒!但凡有人在裏頭住著,就特麽招人煩!


    次日清晨,一百騎兵各自與熟人道別,由劉達領隊,集結在大同東門。庭芳換上戎裝,把頭發紮成個馬尾,出的門來,見徐景昌牽著匹馬等在門口。庭芳騎上馬,信步遊韁。徐景昌走在一邊,沉默不語。


    早起的大同是忙碌的,從總兵府到東門的一段路,安靜的都不像個大城。庭芳腰背筆直的坐在馬背上,餘光卻一直看著徐景昌。還未分開,就已想念。這個男人如海水一般的心胸,如湖水一般的柔和。庭芳的手不自覺的抓了抓韁繩,舍不得啊!發現了他的心思,又怎麽發現不了自己的心思?隻不過她以為聖上對她們父女的“流放”還有很久,沒想到僅一年,就要分別。她覺得她還有好多話沒跟他說,好多搗蛋的事兒沒幹,好多嬌……都沒撒……溫暖的手掌,觸覺讓人無比懷念。


    巍峨的城牆出現在二人眼前。徐景昌的腳步不由一頓:“四妹妹,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庭芳沒有說話,話太多,不知說哪一句。氣氛有些凝滯。


    過了好一會兒,徐景昌終於鼓足勇氣,看著庭芳:“四妹妹,如果……如果……我在大同做出一番事業,你嫁我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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