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最近苦逼透了!事情從那雞飛狗跳的一彈弓說起。他堂堂親王,抓了人打一頓又怎麽了?遇著個好玩的小丫頭逗弄一下又怎麽了?再差幾歲,都夠當小丫頭她爹了,不興長輩耍耍小輩啊?怎麽就變成庭芳勾引他了呢?說的好似他挺無辜的,細想想全是坑。葉家好歹是當朝閣老家,去葉府吃過酒的不知凡幾。隻要掐指一算,就知道庭芳才多大了。葉家是不敢栽到他頭上,表現的很安靜。但是別人就不會想嗎?葉家現在竟是忍辱負重,十分叫人同情。言官不好惹啊!他家二哥就是硬從親王被參成郡王的。從親王到郡王,別的不論,俸祿少一半兒呢!這能忍?更何況謠言把趙貴妃都算進去了,沒影的事兒硬變成趙貴妃棒打鴛鴦,招誰惹誰了真是!


    要說趙貴妃也是個妙人。通常而言後宮得勢靠的是皇帝的寵愛。家世好都不頂用的,除非皇帝是傀儡,或是立足未穩。否則絕大多數情況下,皇帝不會用後宮來平衡朝堂,做皇帝做的就是享受,坐擁天下權、醉臥美人膝。若是要靠到後妃娘家人身上,大底離什麽漢哀帝李後主之流不遠了。趙貴妃家世好,隻能保證她在同等條件下比家世差的占優勢。因此她進宮時,看在其父的麵子上,聖上多看她兩眼。又因生的好,才進宮時新鮮水靈,聖上難免多去坐坐,便有了福王。然而一個女戒上扒拉下來的主兒,或能討婆婆歡心,但基本上告別了夫妻生活。生了福王後,聖上就把她丟在腦後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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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正經從女戒上吸取營養的趙貴妃也不抱怨,非常平淡隨和,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聖上不來瞧她,她便看看書寫寫字。太後在時,勤勤懇懇的侍疾;太後沒了,真心實意的哭喪。對待皇後更是恭敬有加,晨昏定省從不懈怠,謹遵君臣之儀。時間長了,聖上忘了她,倒把皇後感動了。她與皇後,擱宮外頭都差著輩兒了,皇後喜她安分隨時,有什麽好事都想著她。趙貴妃更待皇後掏心掏肺。有皇後護航,一路從貴人升到貴妃,穩坐後宮第二把交椅——擺著好看的那種。看著是副皇後的範兒,內裏還是一根腸子通到底,滿腦子規矩禮儀,總覺得隻要自己待人以誠,旁人定也會以誠相待。全後宮裏獨一份的奇葩,能有今日風光,全賴命好,旁人嫉妒不得,然而命好被人羨慕,也會被人看不起。宮外的有心人不拿她當回事,隨便就做了棒槌,她還不知道。


    福王是趙貴妃的親兒子,自是知道親娘的德性。瞅著外家挺伶俐的,不伶俐豈能坐的穩吏部尚書?就不知趙貴妃到底像誰。可不管像誰不像誰吧,兒子總不能看著親娘被人算計。此事跟趙貴妃說是沒用的,跟聖上說不好把握分寸,便打著請安的名義,朝皇後訴苦去了。


    進到坤寧宮,先請安。皇後的麵相極好,便是不說話嘴角也微微上揚,看著就討人喜歡。故雖年紀大了不再侍寢,聖上依舊喜歡來坤寧宮說說話,帝後很是和睦。福王眼裏,皇後是沒得挑的。中正平和,待他們都好。以至於皇子皇女們遇著為難事兒了,就喜歡朝她撒個嬌兒。尤其是福王這樣靠不上親娘的,更喜歡往皇後身邊賴。皇後更樂的縱容他們,橫豎公主無需教養,吃不了虧;皇子則是聖上該操心的事,至多對親生的太子上點兒心,旁的她隻做個慈母便罷。


    福王大了,不好跟小時候一樣挨著皇後撒嬌,往下首的位置坐了,開門見山的道:“母後可聽見新聞了?”


    當著自己人,皇後懶的裝相。抿了抿嘴,道:“我知道,你.娘受委屈了。”


    “我娘萬事不管,”福王笑道,“我看您還更委屈。”


    “我.幹的便是委屈活兒,早習慣了。”皇後斂了笑,“這回卻是過了。”


    嗬嗬,何止過了,連皇家都敢算計,膽兒挺肥。福王道:“母後,您給兒子指條明路,到底是誰在後頭弄鬼,看我不把他家砸的稀爛!”造謠不需要證據,爺心情不好犯渾照樣不需要證據,捅破了天還有聖上頂著,真當生了兒子的貴妃是能隨便拿來當槍使的?


    “還有哪些?”皇後沒好氣的道,“文官有那麽不要臉的嗎?”


    福王默默道,文官不要臉起來,比勳貴還可恥呢。但皇後這麽說,他心裏也就明白了。如今皇後出身勳貴,原是更喜歡勳貴家出的媳婦兒的,太子妃便是出自勳貴。文臣武將家風不同,誰也不願要個合不來的添堵。皇家有時候,跟普通人家也沒差。可是皇後畢竟是皇後,她不能隻按著喜好行.事,她還有兒子沒登基,孫子娶妻乃是與文官結盟的關鍵一步,亦是父子交接的潤.滑劑。文官天然維護嫡長,儒家道義是他們耐以生存的本錢,他們有實權有能力,拉攏他們比拉攏勳貴代價小的多,也有用的多。


    可勳貴們不這麽想,承平日久,又不用打仗,勳貴們的權力漸漸被文官奪去,日常生活更是入不敷出,能撈個皇後妃子的,至少多得一個爵位,順道還可以仗仗勢欺欺人,得不少浮財。當日趙貴妃之父打的便是這個主意——得寵的妃子亦可蔭封其父兄。隻沒想到趙貴妃還沒得臉,他倒先平步青雲,父女兩個蹭蹭往上竄,趙尚書差點悔青了腸子,早知道自家能那麽快考中科舉,就不送女兒進宮了,簡直白擔了外戚的名聲。幾次固辭爵位,很受聖上的青睞,讚他有君子之風。


    兩幫立場相反的人,做出來的事自然是彼此拆台。太子妃忽然出手,想立即搗亂也難,誰料他們咬不到庭瑤,竟咬到了庭芳身上,順道把趙貴妃拉下水——明麵上就是替福王選妃,實際上確實也選中了人。如今對著嚴家,發不發明旨都扣上了謠言,把皇後和太子妃慪的半死。原跟福王是一條船上的人,如今倒有些埋怨。不是福王去鬧人家小姑娘,謠言也不會憑空生出來。閨中小姐的汙水,是那麽好潑的麽?沒影兒的事,潑了都沒人信,大家又不傻。


    福王歎道:“如今是泥巴掉進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便是磨著聖上認個幹女兒也來不及。”


    皇後道:“那更說不清了。”謠言的刻毒之處就在於此。


    其實皇家就是要娶庭瑤,謠言都是浮雲。難就難在聖上並不知道此事,要說服聖上,度很難把握。聖上當然知道庭芳無辜,但未必願意看重的孫子娶個有爭議的女人。聖上越看重太子長子,就越要挑十全十美的。換個人家的姑娘不是不行,但怕關鍵時刻葉閣老裝死,更兼有皇家的脾氣——自己想換人,與被逼的換人,那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禮賢下士,不過是裝個樣子罷了。誰還真下了?


    福王好端端的躺著中槍,死纏爛打的從皇後處磨了名單來,暗暗記在心裏就丟到盆子裏燒了。心中有譜,拐個彎去了南書房。進門先嚷道:“老爹,你老婆叫人欺負了,我要去打人出氣,您可別攔著我。”


    “你少出幺蛾子!”聖上罵道,“嘴裏胡噌什麽?也是皇子嘴裏說出的話!我看秀才家的兒子都比你文雅些。”


    太子在一旁假意訓斥:“越大越沒個正形,是要我逮著你回上書房同侄兒們一齊上課不成?”


    福王撇嘴:“上什麽課,都叫人欺負到頭上來了,外頭說什麽呢?對個九歲的丫頭說三道四,她名聲不好了,難道我好啊?”福王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是渾了點兒,又不是畜生!指名道姓的罵我畜生,我誰養的啊?”


    聖上還不知道有事,忙問:“又怎麽了?”


    太子回道:“外頭傳謠言,說十一與葉家四姑娘有情,趙妃母棒打鴛鴦。傳的有鼻子有眼的。”皇後與太子妃隻是著惱,太子卻是心驚。謠言傳的太快了些,總覺得有什麽線頭抓不到,更不知道對方有什麽後手。太子看著風光,國之儲貳,可卻事事在明處。千日防賊還防不勝防。表麵上是搶未來皇後的位置,可勳貴若能如此齊心,早不是今日糜爛的模樣。中間還有幾個文臣上躥下跳,不用查都知道有問題。最起碼,難道他們真的以為趙貴妃好惹麽?後宮女子在宮裏的體麵係於聖上,前提是宮裏都是聖上的女人,方才分個三六.九等。出了宮門,皆是皇家人。何況趙貴妃還有娘家,娘家還是少有上得了台麵的勳貴旁係,更別提有個成年的兒子。有腦子的人都不會招惹,偏偏招惹上了她。說後頭沒鬼都不可能。


    福王沒想那麽多,也不是想不到,就是懶的想。皇帝老子疼他,太子哥哥疼了他快二十年了,想是日後也不好意思翻臉。他這輩子老子管完了哥哥管,有必要操心麽?玩玩算術,搞搞作坊,逍遙自在。哪知道選個妃而已,後麵不知算計什麽的人敢拿他娘當棒槌,必須不能忍!至於後頭的彎彎繞繞,他壓根沒興趣管,爺不高興了,爺要出氣!就這麽簡單。


    聖上什麽人?單聽太子一句,便知後頭有典故。語速平緩的問:“那日選妃,可有異常?”


    福王道:“什麽異常?太子妃多說了兩句話,他們就當是太子妃選兒媳婦了。心太大唄!”


    太子冷汗都出來了,你個熊孩子真是什麽都敢說!想辯白幾句,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麽。


    聖上倒是笑了:“大郎是到了說親的年紀了。”


    太子忙道:“還小呢,一團孩子氣,待穩重些再說吧。”


    “成家方能立業,”聖上道,“是可相看了。前日皇後還提了此事,她們女人家想的周到些。”


    福王道:“還看啥啊?我瞅著葉閣老的孫女就挺好的,配的上我侄子。”


    太子想打死豬隊友的心都有了!竟白眉赤眼的說出來,不是添亂麽?


    聖上笑了笑:“哦?你前兒才說她不好看,今天怎麽就改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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