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琇的生日十分熱鬧,上頭要河蟹,你就是小龍蝦也得借個殼裝一下。表麵上喜氣洋洋,但絕大部分人的心情都不怎麽好。家裏下人裁減了許多,往日的悠閑不複存在,各處本就忙碌,加上辦個家宴,更是腳打後腦勺。看起來主子身邊的貼身丫頭們好些,實際上因粗使的少了,有些活沒辦法幹的仔細。譬如各個屋裏窗戶的打掃不得不移交到貼身丫頭手中。別看都是些小事,安排不好就要亂套。爺們還好,小姐的事兒看起來沒什麽,實際上多如牛毛。在農業社會裏,很多東西都要自製。忙過姑娘的貼身衣物,還得去擦窗子。姑娘們耳根子軟,聽了好幾日的抱怨,連帶著心情都不好。


    庭瑤屋裏有穩重的譚媽媽,是沒人敢抱怨的。庭芳比誰都不好糊弄,水仙隻略說了一句擦窗戶冷,庭芳就列出家務清單,叫她們兩個搞配合了。合格的主管要做到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更要做到適應不同時期的不同規則。下屬抱怨了,肯定是領導做的不對,不是工作沒安排好,就是人事沒調整好。你不能指望員工的自覺精神,不然要領導幹嘛?


    事情繁雜,普通人是記不住的,除非做熟了。可是如今冷不丁的工作量翻倍,水仙和百合沒法應對。庭芳造了工作計劃表,還要求她們寫日報周報月報。開玩笑,企業考核是多少大牛前輩研發出來的精華,不用是傻.子。但想用企業考核製度的前提是丫頭要識字。到現在,體現出丫頭識字的好處來了。不獨能寫她們自己的周報,還能替粗使寫。一樁一樁的事安排明確,頓時庭芳的下屬們都進入了忙而不亂的境界。可見有個好領導的重要性。


    因人少事多,庭琇生日大夥兒幾乎是憋著勁兒忙完的。越氏看著不行,對老太太進言道:“單五姑娘的生日就鬧出亂子來,日後家裏請宴席,隻怕更忙不過來。咱們家還是補些人吧。”


    老太太搖頭:“外頭如今有專管大戶人家請酒的師傅。前日算了算,日常不用做那麽多菜,廚下裏養了許多人隻是淘氣。不若留幾個手藝好並日常用的,餘者都等要辦酒再往外頭請。不是我小氣省銀子,家裏人口多排場大,用慣了將來如何呢?我們不是勳貴,沒有丹書鐵劵保的世代富貴。今朝是閣老家,明朝不定就是知縣家。孩子們都大了,不能全留在家裏。將來外放的外放,白身的白身,不叫他們小時候就學會普通人家的過活,到了那會子哪裏學的過來。尤其是外放,小縣城裏什麽都沒有,還要不要過日子了?你且想想我的話。”


    家裏獨越氏有三個兒子,想要個個留京且還有好差事斷不可能。被老太太一說,頓時醒過神來,忙道:“還是老太太想的周到,是要知道些柴米油鹽的好。”便是不當官也得會過日子才行。


    老太太又問:“你大嫂如何了?”


    “一時好一時歹的,恐要將養些時候。”越氏道,“聽說夜裏隻管喊冷,四姑娘去給她暖床了。”


    老太太笑道:“小人精兒。”


    “人精兒招人疼,大嫂還不舍得,怕過了病氣。誰料她竟賴上了,母女兩個睡了幾日.她還白白胖胖的,大嫂才放了心。”


    老太太點頭,又問:“我聽說她把丫頭都支開了?獨自上學?”


    越氏捂嘴笑道:“是,說是丫頭們添了掃地擦窗的事,又有針線活,竟忙不過來。她便提溜著課本去學裏,喝水倒茶全不讓人伺候,自己就做好了。庭珊還回來與我說,她四妹妹泡的茶水真不怎麽樣。”


    “那四丫頭怎麽辦?就胡亂喝著?”


    “逮了大姑娘的丫頭學著呢,以她的聰明勁兒不出兩日便學好了。”


    老太太點點頭:“福也享得,罪也受得,才是大家風範。你說她,我倒想起旁的來了。她的丫頭忙不過來,旁人的定然也是。橫豎她們上學丫頭也白歇著,叫每人一個丫頭課間去伺候吧。如今人人事多,再沒有空偷懶嚼舌,家裏都安靜了許多。”壞規矩的都是閑人,一日勞累下來隻想睡覺,看你們誰還鬧事!


    越氏應了,吩咐下去。如今陳氏養病,秦氏躲羞,家裏通共隻有她幫著老太太管事。既然老太太有吩咐,她順道幫著孩子們將屋裏的事理了理,以免下人們顧頭不顧尾,帶累她吃掛落。體麵不易得,人前風光就得人後受累。越氏還想再風光點兒,就要想的更細。幾句話下來,婆媳兩個確定了日後家裏的節儉教育方針,孩子們雖不習慣,然封建家庭孩子沒有話語權,少不得把往日的生活方式一一改了。


    庭芳比人家多活一輩子,不等老太太發話她就適應了。略微調整了些細節,表麵看起來與往日都不差什麽。她的生活極有規律,什麽時候做什麽事,時間卡的非常嚴苛。想要學好四書五經,還想要學好琴棋書畫,針線不能落下,馬屁不能少拍,不精確到十分的單位,就要誤事。也虧她得寵,從陳氏的嫁妝裏磨了個小時鍾來,不然就刻漏那飄忽的準確度,還是省省吧。記得前世網上常有人噴中國人不守時,拜托,中國進入工業文明才幾年,農業文明想守都沒條件。八十年代手表還是奢侈品,守個毛線。就比如葉家,條件很好規矩很嚴,上課預備也要那麽久。鍾表能對,刻漏你能對麽?大夥兒時間不一樣,看起來自然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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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扯遠了,話說庭芳時間卡的準,陳氏的時間便跟著她走。看她行動就能估摸個大概了。這日陳氏看了看日頭,又看了看自鳴鍾,奇道:“四丫頭呢?她到練琴的點兒了,怎麽還沒見回來?不是在學裏跟哥哥拌嘴了吧?”


    陶菊出門問了一圈兒,回道:“四姑娘去康先生家裏了,想是有事。大姑娘是老太太喚去的。”


    庭瑤在進行管家培訓陳氏是知道的,庭芳跑去康先生那裏作甚?想了一回想不出個所以然,隻好在床.上悶悶的。小哥兒還太小,奶媽看著不用她操心,庭芳不在家就無聊了。想看書,還沒出月子,彈琴更不能。隻好掰著指頭等庭芳回家。


    好容易庭芳回來,陳氏忙問:“你找康先生做什麽?”


    庭芳道:“還是前日魏娘子的事兒,他們鄉下有什麽老師?我說不如叫魏文昊寫了功課送與康先生點評。終究是麻煩先生的事兒,我去他家求了一回。先生已是應了。”


    “帶了東西去不曾?”


    庭芳笑道:“我隻是中人,東西他自家帶去。上學可不容易,哪能事事替他預備好。”扶貧要講技巧麽,弄出升米恩鬥米仇來就沒意思了。


    陳氏歎道:“可惜你是個姐兒,不然也去下場考個少年進士回來,我才臉上有光哩。”


    庭芳也歎:“可不是,看我才貌雙全,走出去便是濁世佳公子,潘安都靠邊站了。”


    陳氏:……臉皮好厚,不想承認那是她閨女腫麽破?


    “娘,舅母最遲三月到,你說她能不能趕上弟弟滿月?”


    陳氏道:“你又沒見過,怎麽老惦記舅母啊?”


    還不是因為你軟蛋!親爹往夏姑娘屋裏連歇了十來天了,這要又蹦出個哥兒來可有得掐,你又彈壓不住。此話不便明言,庭芳隻得道:“我好熱鬧呀!”最好收拾一下那個便宜爹!太色了,色的沒譜兒了都!


    說曹操曹操就到。胡媽媽掀開簾子進門,喜笑顏開的道:“太太,外頭來信了。說舅太太出了十五就跟在漕運後頭北上。今年天冷,聖上怕有災,命早些運糧食,派了兵丁鑿運河,舅太太撿了便宜,跟在後頭來了。想是過幾日便道。太太快把禮都備好,還要給姑娘們裁剪幾套見客的衣裳。再有,舅太太不獨帶了大.爺,還帶了五爺。趕緊使人挑文房四寶。”


    庭芳心裏念了聲阿彌陀佛,忙問:“我的剝橙器可做好了?那可是我的見麵禮呀。”


    “你沒算準有兩個兄弟,還得多打一套哩。”胡媽媽笑道,“京裏比杭州冷,怕爺們不習慣,我去庫裏尋幾件皮毛與他們做鬥篷。姑娘看著太太,我可去忙了。”


    庭芳揮著小手帕:“去吧去吧,娘有我呢,保證她好吃好睡,一個字兒的紙都別想摸.到。”艾瑪,她要好好收拾收拾,爭取給表哥們留個好印象。親.哥哥靠不住,將來砸磚小分隊裏的主力可是堂.哥與表哥們。務必壯大隊伍,人數越多越好。她不喜歡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這句話,可形勢比人強,她隻好賣萌求生存了。


    庭芳摩拳擦掌,表哥們,看好了,你們的蘿莉妹妹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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