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


    夏景行告別克裏斯汀娜和兒子,登上了灣流私人飛機,乘著落日的餘暉從舊金山機場起飛。


    經過長達五個多小時的飛行,飛機降落在紐約拉瓜迪亞機場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已經漆黑一片了。


    當夏景行從舷梯走下飛機,踩著地麵後,他下意識地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


    時針剛走過數字“12”,準確的說,此時已經是十二點零一分了。


    嶄新的一天!


    夏景行懷著激蕩的心情走出機場,見到了深夜前來迎接自己的劉海。


    大晚上的,劉海臉上全無半點困意,整個人顯得無比的亢奮。


    一見麵他就拉著夏景行的手說道:“多方都傳出了消息,雷曼兄弟這次死定了!”


    夏景行輕輕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事實上,貝蘭克梵和麥晉桁為了賣好於他,昨天就已經向他通報了這個“內幕”消息。


    就在他從港島前往美國的那天晚上,紐約的四季酒店設了一個晚宴。


    美聯儲主席伯南克、財政部長保爾森、高盛、摩根士丹利、jp摩根、美林、美銀、花旗、梅隆銀行等一大批有頭有臉的投行、商行的ceo都去參會了。


    會議的主題隻有一個:拯救雷曼。


    財長保爾森率先表態:作為大統領的全權代表,政府不會用納稅人的錢救雷曼。


    這句話當場令福爾德血壓飆升!


    不過保爾森還是給了雷曼一線生機,以財長之尊當場勸諫列席的各大ceo有錢的捧個錢場。


    大夥兒還是比較給財長麵子,沒有生硬拒絕,表示事情可以聊聊看,不過卻也提出了一個要求:要先看看雷曼的家底。


    突擊審計了幾個小時,雷曼的資產質量把大部分投行都嚇退了。


    他們現在自身都泥菩薩過河,實在是無心也無力拉雷曼這個好兄弟一把。


    諸多投行商行中,隻有美國銀行表示有興趣。


    就在前天中午,雙方律師都開始起草協議的時候,美國銀行突然毀約了,表示不收購雷曼了,因為他們要去救美林證券了,美林開出了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收購價格。


    福爾德對此生氣又無可奈何,他費盡心思攢局救雷曼,結果美銀和美林看對眼了,勾搭在了一起,借他搭建的平台完成了交易。


    無奈之下,福爾德把最後的希望放在了英國巴克萊銀行身上。


    前天下午,雷曼和巴克萊簽署了意向收購協議。


    但在幾個小時後,英國金融監管局fsa以風險太高為由否決了這項交易。


    英國人的行為,算是給處於懸崖邊上的雷曼兄弟又來了一腳。


    因為這相當於是英國官方背書,說雷曼有嚴重問題。


    這特麽誰還敢收購?


    所以,任憑福爾德喊破了嗓子,都沒人來搭救雷曼了。


    就在昨天,伯南克給福爾德下達了最後通牒:政府不會救雷曼兄弟,而且還要把雷曼作為典型案例,警告市場上那些魯莽、胡作非為的機構。


    至此,已經躺進icu病房的雷曼兄弟48小時緊急搶救宣告失敗,心電圖停止跳動,破產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


    消息靈通之輩,包括夏景行、劉海在內,昨天就收到了相關消息。


    “你說,福爾德現在在幹什麽啊?”


    坐進車裏後,夏景行詢問與自己同坐在後排的劉海。


    “聽說是在召開緊急董事會,商討美聯儲提出的破產條件。”


    劉海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昨天傍晚七點開始的會議,都已經召開五個多小時了,應該差不多要結束了吧!


    會議一結束,應該就會正式向外界公布破產消息。”


    夏景行笑吟吟道:“他們這董事會開的挺久的啊,從傍晚開到半夜。”


    “畢竟是最後一次董事會了嘛,做做告別也是好的。”


    劉海一臉的調侃之色,此時他壓抑了大半年的精神終於放鬆了下來。


    想當初他們做空雷曼也是捏了一把汗的,畢竟這是一家百年老店,是赫赫有名的華爾街頂尖投行。


    但隨著二季度財報的公布,正式開始脫下雷曼身上的遮羞布,股價暴跌,遠景資本和綠光資本都跟著大賺了一筆。


    之後針對雷曼的做空行為並沒有停止,不僅是他們兩家對衝基金在大舉做空,其他機構也紛紛加入了做空大軍,一起痛打落水狗。


    市場風向就是這樣,哪裏有賺錢機會就往哪裏湊,沒有友誼、立場可言。


    幾天前,雷曼又發布了三季度財報,這次虧損高達39億美元,比二季度公布的28億美元虧損還要多出11億美元。


    市場一片風聲鶴唳,雷曼的股價也從十幾美元暴跌至3.65美元,算是徹底敲響了雷曼的喪鍾。


    到了這一刻,福爾德才開始放下麵子,放下一切心理包袱,手忙腳亂的向一切能求救的力量發出求救信號。


    “雷曼兄弟這一倒,不知道會引起市場多大的連鎖反應。”


    劉海喃喃自語,隨著連環暴擊,雷曼股價早就跌入了穀底,遠景資本的做空利潤基本鎖定了。


    隻不過,相比於在雷曼身上的投資,遠景資本的更多資金是放在做空銀行正股、買入看跌期權和做空指數及股指期權等一係列衍生品的投資上麵。


    具體能取得多大收益,還要看雷曼屍體倒下後掀起的風浪有多大。


    夏景行長吐了一口濁氣,“還有差不多九個小時就開市了,一切答案都會揭曉。”


    劉海輕輕的點了一下頭,沒再詢問,其實他心裏已經有相應答案了,隻不過覺得有點過於夢幻!


    “唉,對了,港島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聽說戰局十分的膠著?雷曼這一倒,應該能打破平衡吧?”


    夏景行看了劉海一眼,淡淡一笑,“外界有人說黎家都要開始軋空了,讓我平不了倉。


    萬一他們頂住了這股金融海嘯,把股價炒上去了呢?”


    劉海笑了笑,“就算黎家有這個心,也有這個力,但市場不是他們家開的,人心、市場信心也不是他們能掌握的。”


    “接著往下看吧,好戲才剛剛上演!”


    …………


    …………


    次日。


    一大早,夏景行就來到了華爾街40號大廈,準備見證奇跡。


    相比平日,員工們今天表現的也異常活躍。


    哪怕是再專心致誌工作的人,此時都忍不住和同事交談幾句。


    “你們聽說了嗎?今天淩晨一點,福爾德正式宣布了雷曼破產!”


    “早聽說了,大半夜我還在跟朋友討論這事呢!說實話,我到現在都覺得這消息有點像是一個愚人節的玩笑,雷曼怎麽說倒就倒了呢?”


    “倒不倒,關鍵看政府願不願意出手相救!雷曼有點倒黴,政府連續救助貝爾斯登、房地美和房利美,已經飽受輿論抨擊了,所以雷曼隻能成為犧牲品了。”


    “雷曼掩飾得實在太深了,如果早點把風險披露出來,就像貝爾斯登那樣,說不定早就上岸了。”


    “福爾德難辭其咎!”


    ……


    夏景行一走進辦公區,就聽到了員工們嘰嘰喳喳的聲音。


    不過當這群人看到大老板夏景行出現以後,立馬就感覺喉嚨被一隻無形大手扼住了,全都閉上了嘴巴。


    先前還喧鬧無比的辦公區,立馬安靜了下來。


    站在夏景行身後的劉海這時走了出來,大聲喊道:“把電視機全部打開!快!”


    聽到指令,員工們迅速行動,把電視機全都打開了。


    上千平方米的辦公大廳內懸掛著數量多達幾十台的電視機,此時這些電視機全都統一在播放同一個畫麵。


    無數的新聞廣播采訪車堵在雷曼兄弟辦公大樓下,各種長槍短炮對準大樓門口,拍攝不斷抱著紙箱、拖著行李箱走出的雷曼員工。


    這些丟掉工作的金融才俊臉上再無往日的神采飛揚,一個個垂著頭,兩眼無神,神情麻木,猶如一具具行屍走肉。


    也有人低聲哭泣著,與同事在公司門口相擁告別。


    密密麻麻的下崗人群散布在街道上,把交通都給堵塞了。


    由於雷曼兄弟的離職人員實在太多,警方還出動了不少警力,拉著警戒線,維護現場秩序。


    兩個工人神情沮喪的把印有“lehmanbrothers”的招牌從大樓門口取了下來……


    包括夏景行在內,遠景資本紐約辦公室所有人都無聲的看著電視上出現的一幕幕,心靈都受到了不少衝擊。


    成立158年、世界五百強第132位、總資產近7000億美元的雷曼兄弟,真的倒了!


    看了十幾分鍾電視直播後,劉海突然拍了拍手,神情嚴肅的說道:“還有半個小時就開市了,現在所有人,立即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


    雷曼的遭遇告訴了我們一個道理,沒有什麽大而不倒,要想在華爾街生存下去,你就得比別人更努力、更拚命!”


    聽到這席話,所有員工心中一凜,可以預見的是,接下來華爾街會變得越來越內卷,什麽升職加薪?能保住一份穩定的工作,不失業就不錯了。


    像遠景資本這種還大手筆發獎金的公司,每一個崗位都是香餑餑!


    很快,所有人齊刷刷的回到了各自崗位上,望著麵前的屏幕,等待開市。


    9點30分,美股正式開市。


    隻用了九分鍾,雷曼兄弟股價就從3.65美元閃崩至29美分,暴跌92%。


    三大指數紛紛創下911事件之後七年最大單日點數跌幅。


    道瓊斯指數跌504.48點,跌幅4.42%。


    標普500指數跌58點,跌幅4.6%。


    納斯達克指數跌81.36點,跌幅3.6%。


    美國國際集團aig股價當日下挫60.8%,180億美元的市值憑空蒸發。


    美國銀行股價下跌21.3%。


    高盛下跌12.1%。


    摩根士丹利下跌13.5%。


    美聯銀行下跌25%。


    ……


    這是充滿了黑暗和動亂的一天,所以又被人們稱作了“黑色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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