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酒下肚,吳黃河臉色變得紅潤無比。


    最近為找錢而奔波,變得無比疲憊的身體,也一下子變得有活力起來。


    這種變化,不是左右摟著他胳膊在球上亂蹭的美女帶給他的,而是一旁那個“正襟危坐”的年輕人帶給他的。


    正襟危坐的年輕人,雖然衣襟是正的,也坐得端端正正,可葷段子一個接一個,逗得左右護法女菩薩哈哈大笑,花枝亂顫,胸前的大白兔都要抖出去了。


    夏景行的“油膩”做派,甚合吳黃河胃口。


    他最近跑遍了京滬鵬羊,見了不下幾十家投資機構,招待費花出去了無數,可投資款的影子都沒見到。


    那批人模狗樣的投資經理“白嫖”也就算了,還裝腔作勢,各種拿捏,真是可恨!


    夏景行表現得很接地氣,身上有股子煙火氣,在他看來,這才是“真神”,拜對廟門了。


    當然了,他也是特意調查過夏景行的,知道以對方雄厚的身家,高達300億的基金規模,投他們雷火一筆款子,完全就是灑灑水。


    等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後,吳黃河揮退了四名陪酒女郎,開始跟夏景行談正事。


    “夏總,我其實是遇到難題了,想請你出手相助一二。”


    吳黃河知道對方是一方資本大佬,查個人和公司,容易得很,所以也沒有隱瞞自身的情況,一上來就主動交代自己遇到難題了,表現得很坦誠。


    如果對方要借機拿捏,宰他們一刀,那也沒辦法,都這般田地了,活著就是最大的目標了。


    夏景行與吳黃河對視了一眼,淡淡道:“你先說說吧!”


    吳黃河聞言一喜,開始竹筒倒豆子一樣向夏景行傾訴。


    “我們雷火照明成立於1998年年底,公司位置在粵省惠城……”


    夏景行認真傾聽,吳黃河和他創辦的企業雷火照明,他前世不是特別熟悉,但身處創業圈,多多少少聽說過相關故事,因為實在太經典了。


    在吳黃河的講述下,夏景行獲知了雷火照明整個發展曆程,以及眼下走到山窮水盡的原因。


    1992年,耐不住寂寞的27歲小夥吳黃河趕上公職人員下海熱潮,從陝省的軍工企業辭職,南下粵東。


    他先是進了一家港資的燈飾企業幹了幾年,積累了第一桶金。


    因為對燈飾照明行業有濃厚興趣,又加上擁有行業經驗,於是在1998年,吳黃河辭職單幹了,與兩名高中同學胡永宏和杜剛,共同創辦了雷火照明。


    公司100萬實繳資本,吳黃河出資45萬,兩位同學各出資27.5萬。


    在這個股權架構下,吳黃河是企業最大股東,但兩名同學股份加起來,也可以反對他。


    三人分工明確,又有行業經驗,再加上踩中了行業發展風口,雷火照明徹底起飛。


    成立第一年,營收就達到了3000萬,之後幾年都以接近100%的速度增長。


    男人呢,有錢就變壞!


    到了2002年,吳黃河跟兩名高中同學、合夥人開始發生分歧。


    吳黃河一直主張擴張,賺了錢就要投入到公司裏,用於再發展經營。


    而其他兩位股東則希望,賺了錢要快速分紅,落袋為安。


    再加上吳黃河一直擔任公司“臉麵”,他的兩名同學覺得自己身份有被貶低。


    於是狗屁倒灶的事情來了!


    原本分管銷售和營銷的胡永宏也開始幹涉企業經營,而且會單方麵給員工下達指示,企業管理開始出現混亂,員工常常會接到兩套指令,還要向兩個領導匯報工作。


    三名合夥人之間爆發衝突的時候,胡永宏說過一句氣話:“中學的時候,你是書記,我是班長,我們兩個平起平坐的,現在憑什麽我要聽你的?”


    這是股權結構先天設計不合理產生的矛盾,非常令人惱火。


    一氣之下,吳黃河幹脆成立了一家工廠,生產其他類別的燈具,但使用了雷火的品牌和渠道等等資源進行銷售,每年收入在200萬元左右。


    此外,還挖了雷火照明的員工,來加入他的私人全資企業。


    吳黃河有錢後,也真的跟很多人一樣變壞了,沾染上了賭博惡習,常常去澳門享受一把紙醉金迷。


    最關鍵的,他拿的是公司的錢去梭哈。


    由於挪用公司太多運營資金,吳黃河還不上,被迫和他兩名同學重新協商了股權結構,變成了每人持股三分之一,搞平均主義。


    三人之間的裂痕,也就暫時撫平了。


    當然了,這是夏景行前世在經典商業案例中聽到的版本。


    在吳黃河現在描述的版本中,他隱去了自己賭博、私自開設工廠這段,把引發矛盾的責任都推到了兩名合夥人頭上。


    夏景行沒有點破,繼續安靜聆聽。


    吳黃河手一攤,“去年11月份的時候,我跟他們兩個人徹底就撕破臉皮了。


    我堅持要進行渠道變革,從全國數百家經銷商中,選擇規模較大的幾十家,把他們整合成35個運營中心。


    到時候,這些運營中心將不再是單純的銷售職能,還會充當當地的物流、資金和出貨平台,以及負責區域內的服務與管理工作。


    其他規模較小的經銷商,則與各省的運營中心接觸,不再由雷火直接統一管理。


    這多好啊!


    幫助我們縮減管理成本,指揮起來也更得心應手和高效。


    而運營中心的總經理,我認為可以挑選各省會城市業績最好的經銷商來擔任。


    他們既有自己的直營店,同時兼顧整個區域的運營管理。


    我的那兩位合夥人,他們認為這樣做風險太大。


    他們說:假如京城有十個經銷商要造反,我可以幹掉,不影響我們的業務。但如果成立運營中心的話,中心帶著大家造反,就麻煩了。


    我覺得他們這樣想太狹隘了,說白了就是不夠自信。”


    夏景行看著臉上盡掃陰霾,變得自信洋溢起來的吳黃河,輕輕皺了皺眉。


    不過聯想到對方跟經銷商那交情,也就釋然了。


    吳黃河歎了口氣,“既然跟他們倆談不攏,咱們也就分家唄!


    他們兩個人主動提出要退股,我按照2.4億人民幣的估值,花1.6億人民幣收回他們手上所持的三分之二雷火股權。”


    夏景行笑了笑,“我怎麽聽說,是你主動提出退股的?”


    看著眼神玩味的夏景行,吳黃河後背直冒冷汗,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給這個眼下唯一能救他、救雷火的資本大爺交代起來。


    “我當時純粹就是說的氣話,結果胡永宏那個龜兒子接過話茬,馬上就開始談應該怎麽分家。


    我看他們是早有預謀!說不定就是激我說出這句氣話。”


    吳黃河忿忿道,“說實話,這麽多年的同學、兄弟感情,就這麽徹底散了。


    要不是我當初拉他們一把,他們兩個還在國企掙那點死工資……”


    夏景行打斷吳黃河的吐槽,“行了,過去的事就不提了。”


    “我聽說,原本他們兩個打算把你攆走,結果你聯合經銷商、供應商,上演了一場絕地反殺,反倒把他們兩個給攆走了。”


    夏景行的話撓到了吳黃河的癢癢處,他沾沾自喜道:“我這個人,沒別的優點,最大的優點就是講義氣。


    帶那兩個龜兒子、白眼狼發財,就不提了!


    跟經銷商之間,我們關係處得那叫一個好,走到全國哪座城市,都有兄弟“吳哥吳哥”喊著,請我一起吃飯、喝酒、桑拿。”


    夏景行嗤笑一聲,張口閉口就是兄弟,已經吃了一塹,都還沒長一智。


    注意到夏景行似乎有點不屑,吳黃河酒勁上頭,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吆喝道:“嗨,夏總,你還不要不相信!


    那兩個崽兒原本打算在蓉城開經銷商大會,徹底把我搞下台。


    結果呢?


    兩百多家經銷商一聽要把我弄下台,急得不行,連夜從全國各地趕到了惠城雷火總部,現場拉起橫幅,舉起喇叭喊口號,擺出一副要撐我到底的樣子!”


    這似乎是吳黃河人生中最高光的時刻,此時再次說起,回憶起那一幕幕,他整個人激動的不行,唾沫橫飛,手臂狂舞,繪聲繪色的夏景行描繪當時的情景。


    吳黃河笑眯眯看著夏景行,說道:“最後嘛,當著全體經銷商、供應商,還有公司中高層幹部的麵,經過了五個多小時的討論協商。


    最終,兩百多名經銷商舉手表決,全票通過我吳黃河留下,讓那兩個崽兒拿到一點六個億滾蛋!”


    夏景行微笑,這也是雷火照明作為經典商業案例的經典所在了,經銷商投票公決上遊公司命運,閃瞎無數雙眼睛,簡直就是秀兒!


    同時,經銷商逼宮的這一幕,也深深地印刻在了中國商業史裏。


    胡永宏、杜剛兩人被逼到牆角,想不走都不行!


    經銷商停止賣貨,供應商停止供應生產原材料,看你怎麽經營。


    要麽選擇魚死網破,要麽拿著一點六億走人。


    吳黃河人格魅力也的確很強,能夠串聯成這件事。


    隻是時效性,就不好說了。


    真的幾個月不賣貨,供應商、經銷商不一定撐得住。


    這比的就是誰夠狠!


    很明顯,胡永宏、杜剛二人不夠狠,做事優柔寡斷。


    這一點,從兩人要求分紅落袋為安就能看出,性格偏保守。


    作為一家狂飆突進的企業,雷火照明每個月都分紅,也確實夠扯淡。


    當然了,也有兩人怕吳黃河挪用公款,再次去賭錢的原因在其中。


    三人相愛相殺多年,很難去區分一個對錯出來。


    隻能說,根子還是出在那股權架構上,賭博這不良習慣則是後話。


    夏景行笑道:“那你給他們一點六億了嗎?”


    “我給個錘子!”


    吳黃河表情猙獰,對那兩人似乎是恨之入骨,厲聲罵了一句後,又意識到冒犯夏景行這位貴賓了。


    趕忙道歉:“不好意思,夏總,我這個人,有時候說粗話說習慣了。”


    夏景行也切換方言:“沒關係,性情中人,完全可以理解。”


    見夏景行似乎真沒有怪罪的意思,吳黃河那顆本有點忐忑的心,安定了不少。


    “雷火照明賬上根本拿不出1.6億,我也沒有那麽多錢。


    於是跟那兩個崽兒協商了,決定先各拿5000萬給他們,剩餘款項半年內付清。


    這一個億,是直接從雷火照明賬上抽的。”


    夏景行愕然,拿三個人共有的公司資金,去買斷另外兩個股東的股權?


    “他們願意?”


    吳黃河笑了笑,“不願意也得願意,因為沒錢!


    總之,各自付夠他們8000萬就行了嘛,以後公司也跟他們沒關係了,是不是公款都無所謂。”


    夏景行想想也對,或許兩人隻想拿夠1.6億,至於你怎麽湊,乃至把公司資金鏈抽幹,都跟他們倆沒關係。


    說不定,兩個人還故意如此呢,想著公司資金鏈抽幹,留個爛攤子給吳黃河。


    等哪天公司倒閉了,再慢慢看你吳黃河的笑話。


    人,內心有時候就是這麽的醜惡,考驗不起。


    “公司資金鏈抽走一個億後,賬上就隻剩幾十萬了,連供應商的貨款都是先打的欠條。”


    說到這,吳黃河老臉一紅,“另外,還有點對不起經銷商那群兄弟,因為從上個月開始,就開始壓他們的訂金了。


    不過,那幫兄弟還是很給麵子的,一不催貨,二不要求退訂金,就當作完全不知道一樣。


    其實他們都清楚,雷火現在賬上沒錢,公司也岌岌可危,仍然願意選擇相信我。”


    夏景行撓撓頭,你們這感情,可真是夠深厚的啊!


    “那你怎麽弄?半年內,要支付股權收購尾款6000萬,公司賬上運營資金也不足了,起碼要注資幾千萬進去,才能恢複資金鏈的健康狀態。”


    吳黃河猛點頭,“對對對,我現在就是太缺錢了,想盡了一切辦法在籌錢。


    夏總,實不相瞞,我現在被逼得連月息5分的高利貸都借了。


    然後我天天晚上做噩夢,夢到公司破產,高利貸堵門。


    精神壓力很大,但是白天,在員工麵前,卻還要裝作什麽事都沒有。


    我不能倒,我倒下了,雷火就徹底完了,跟著我的員工兄弟、經銷商、供應商兄弟也就完了!”


    說到動情處,吳黃河這個四十歲出頭的男人也忍不住鼻子發酸,眼眶一陣濕潤。


    夏景行看到對方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啊!


    賭狗,是不值得同情的!


    “你想讓我救你?”


    吳黃河抬起頭,一臉誠懇的說道:“夏總,我真的希望你能夠幫幫我,我這輩子肯定都記得你的恩情。


    我從來沒這麽求過人,現在是徹底被逼到絕路上了。


    隻要你肯幫我,要我給你磕頭都行!”


    夏景行麵色冷酷,“我聽說你愛賭博?我怎麽知道,投給你的錢,會不會被你拿到澳門去瀟灑呢?”


    吳黃河抬起手掌,無比認真的說道:“我可以對天發誓,絕對不會挪用一分錢的投資款。


    夏總,你也可以派遣財務進入公司,監督資金的流向。”


    夏景行微笑,“不挪用投資款,那公司以後賬上的運營資金、盈餘呢?你能保證不挪用?”


    吳黃河語塞,他知道夏景行是自己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猶如溺水的人一樣拚命的掙紮,各種賭咒發誓。


    夏景行捏了捏眉心,歎了口氣,“你這個賭博習慣不戒掉,我很難相信你。”


    吳黃河都快哭出來了,為什麽就不相信自己了。


    他繼續苦苦哀求:“夏總……”


    “夠了!”


    夏景行抬手打住,眼神淩厲的說道:“你我都是川渝地區的人,都知道麻將館裏的那些人是個什麽德行。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話說的完全沒毛病!”


    說罷,夏景行起身,掃了桌上的殘羹剩飯一眼,“謝謝你今天的款待,看你這麽困難的份上,這單,我來買了!”


    見狀,吳黃河整個人渾身無力,軟綿綿的癱在了椅子上,臉色煞白,三魂七魄丟了兩魂六魄。


    他知道,這最後的機會,都已經喪失了。


    賭博害人啊!


    看見吳黃河不答自己話,整個人跟丟了魂似的靠在椅子上,身體都快縮到桌子底下去了。


    夏景行長吐了一口濁氣,“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但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吳黃河聽到這句,猶如聽到天籟一般,整個人瞬間滿血複活,眼中似乎有光迸發出來,說話聲音都在顫抖。


    “真……真的嗎?啥子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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