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瘦，但和離開時候相比要好些，皮膚很白，眼睛很大。
他突然想第一次見到俞良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也瘦，也白，眼睛也很大。
中間四年好像沒有改變什麽。
謝燕玨不能多待，護送他回家後就找到何書記，跟大部隊一起回縣城了。
到了酒店，他先去沖了個澡，換身衣服出來就拿起桌上的煙，剛按打火機，旁邊床的男生就轉過頭來，「老大，你不是不抽菸的嗎？」
他們隊都知道謝燕玨不抽菸。部隊裏禁菸，但大家都偷偷藏幾包，沒辦法，壓力太大，每天累死累活躺床上抽一根才感覺重新活過來了，剛開始他們和謝燕玨是平級，給他遞過煙。
他隻說戒了。
後來拒絕多了，大家都知道二班那個狠人不抽菸，也就不遞了。
「我什麽時候說我不抽了。」謝燕玨吸了一口，將打火機放在桌上。
「誒你之前肯定說過，不信你問趙隊。」
說話的男生叫小風，隊裏最小的，天天樂樂嗬嗬。他說的趙隊，是副隊長，叫趙博。
「我說的是戒了。」
小風眼睛轉了一圈，「那你為什麽又開始抽了？」
謝燕玨呼出一口煙，像嘆息，眼睛看向窗外，窗外還在下雨。
小風也看過去，天已經黑了，除了看見幾座山什麽都沒有。
知道謝燕玨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他無聊地躺回床上。
門外卻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他又連忙去開門，來人是趙博，他語速飛快，「有地方突發山洪，書記讓我們配合當地民兵展開救援。」
謝燕玨立馬將煙掐滅，一邊穿外套一邊往外走，眉頭深皺，但語氣冷靜：「具體什麽情況？」
趙博和他並肩走，匯報情況，「死傷情況還不清楚，落石擋住了進山的路，現在還在緊急搬石頭中……」
謝燕玨點點頭，大步流星已經下到一樓，大廳裏聚集了很多人，何書記站在正中央命令道：「要把人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不惜一切也要把人救出來！」
青陽縣的一眾領導連連稱是。
趙博還在繼續說：「……金烏村又地處低窪，第一個淹的就是……」
謝燕玨腳步猛然一停，「你說哪裏！」
趙博從未見過謝燕玨露出過這樣的表情，猶豫著說：「金烏村，就是我們今天去的地方。」
第66章
066
烏雲密布，暴風驟雨響徹天地，一輛黑色越野疾馳在劃破風雨行駛在陡峭的盤山公路上。
後座的小風死死抓著的安全帶，他恐高，無意瞥到近在咫尺的懸崖峭壁腿就開始打顫，「老，老大，你慢點……」
副駕駛坐著趙博，沒人知道謝燕玨為什麽突然失控。
輪胎碾過一塊碎石，車身一抖，謝燕玨小臂青筋暴起，用力穩住方向盤。
小風要把嚇哭了，「老大……」
「小風，閉嘴。」說話的是趙博。
小風把委屈都壓進肚子裏，默默抓緊安全帶。
趙博看了眼謝燕玨，他是和謝燕玨同一期進部隊的，一起共事三年，謝燕玨臉色一變，他心裏就冒出兩個字，糟了。
越野車如一支利箭衝破風雨朝金烏村駛去，他將視線移向車窗外。
有些事小風不知道，比如謝燕玨其實抽菸的，也沒有他們口中傳的那麽神勇，會在深夜躲在樓梯間偷偷哭。
當時女朋友和他提分手，他夜裏睡不著，想去走廊吹吹風，無意聽見打火機的哢嚓聲，忍不住偷偷去看，結果就看見謝燕玨靠在牆壁上，嘴裏吊著一根煙。
他覺得新奇，忍不住多看了會兒，想確認是不是到底是不是謝燕玨，然後就看見他突然捂住眼睛哭起來，應該是壓著牙克製著的，幾乎沒聲音。
煙掉在地上，在黑夜中努力地閃了幾下星火，徹底熄滅了。
第一年春節，基地為沒回家的戰士舉辦了篝火晚會，趙博在人群中看見了謝燕玨。
那時他還不知道謝燕玨的身份，但通過上級對他知寒問暖的態度隱約猜到他來頭不小。
他更好奇了。他們隊有一個大張旗鼓的公子哥，賭博不改被爸媽丟進來磨練的，平時訓練磨洋工，春節一放假立馬坐飛機回去了。
謝燕玨看著背景比他大，訓練卻是最拚命的那個，更稀奇的是春節居然願意留在這陪他們吃饅頭臘肉，原因肯定不是缺錢嫌路遠，那究竟是什麽呢？
後來他知道了，是謝燕玨心裏放不下一個人。
那晚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回了寢室開始胡天海聊，問起談沒談過，平時一貫沉默的謝燕玨說話了。
談過。
大家七嘴八舌問多大？漂不漂亮？什麽時候結婚？
他說，分了。
又問，為什麽分了？
他喝了口酒，說爸媽不同意，他沒本事，沒留住。
趙博懂了，原來深夜偷偷哭，拚命訓練，春節不肯回家都是因為那個人。
他沒想到那個人居然就在今天拜訪的村子裏，隻能在心裏默默祈禱別出事。
車一路飛馳到金烏村門口，謝燕玨率先推開門衝下去，一邊在大雨中奔跑，一邊喊：「俞良！」
小風跟在後麵喊：「老大，小心洪水！」
水已經漫過膝蓋，還在不斷加深，謝燕玨根本顧不上這些，推開小院的門喊著：「俞良，你在不在裏麵！」
他突然想第一次見到俞良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也瘦，也白，眼睛也很大。
中間四年好像沒有改變什麽。
謝燕玨不能多待，護送他回家後就找到何書記，跟大部隊一起回縣城了。
到了酒店，他先去沖了個澡，換身衣服出來就拿起桌上的煙，剛按打火機，旁邊床的男生就轉過頭來，「老大，你不是不抽菸的嗎？」
他們隊都知道謝燕玨不抽菸。部隊裏禁菸，但大家都偷偷藏幾包，沒辦法，壓力太大，每天累死累活躺床上抽一根才感覺重新活過來了，剛開始他們和謝燕玨是平級，給他遞過煙。
他隻說戒了。
後來拒絕多了，大家都知道二班那個狠人不抽菸，也就不遞了。
「我什麽時候說我不抽了。」謝燕玨吸了一口，將打火機放在桌上。
「誒你之前肯定說過，不信你問趙隊。」
說話的男生叫小風，隊裏最小的，天天樂樂嗬嗬。他說的趙隊，是副隊長，叫趙博。
「我說的是戒了。」
小風眼睛轉了一圈，「那你為什麽又開始抽了？」
謝燕玨呼出一口煙，像嘆息，眼睛看向窗外，窗外還在下雨。
小風也看過去，天已經黑了，除了看見幾座山什麽都沒有。
知道謝燕玨不會回答他的問題，他無聊地躺回床上。
門外卻突然響起急促的敲門聲，他又連忙去開門，來人是趙博，他語速飛快，「有地方突發山洪，書記讓我們配合當地民兵展開救援。」
謝燕玨立馬將煙掐滅，一邊穿外套一邊往外走，眉頭深皺，但語氣冷靜：「具體什麽情況？」
趙博和他並肩走，匯報情況，「死傷情況還不清楚，落石擋住了進山的路，現在還在緊急搬石頭中……」
謝燕玨點點頭，大步流星已經下到一樓，大廳裏聚集了很多人，何書記站在正中央命令道：「要把人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不惜一切也要把人救出來！」
青陽縣的一眾領導連連稱是。
趙博還在繼續說：「……金烏村又地處低窪，第一個淹的就是……」
謝燕玨腳步猛然一停，「你說哪裏！」
趙博從未見過謝燕玨露出過這樣的表情，猶豫著說：「金烏村，就是我們今天去的地方。」
第66章
066
烏雲密布，暴風驟雨響徹天地，一輛黑色越野疾馳在劃破風雨行駛在陡峭的盤山公路上。
後座的小風死死抓著的安全帶，他恐高，無意瞥到近在咫尺的懸崖峭壁腿就開始打顫，「老，老大，你慢點……」
副駕駛坐著趙博，沒人知道謝燕玨為什麽突然失控。
輪胎碾過一塊碎石，車身一抖，謝燕玨小臂青筋暴起，用力穩住方向盤。
小風要把嚇哭了，「老大……」
「小風，閉嘴。」說話的是趙博。
小風把委屈都壓進肚子裏，默默抓緊安全帶。
趙博看了眼謝燕玨，他是和謝燕玨同一期進部隊的，一起共事三年，謝燕玨臉色一變，他心裏就冒出兩個字，糟了。
越野車如一支利箭衝破風雨朝金烏村駛去，他將視線移向車窗外。
有些事小風不知道，比如謝燕玨其實抽菸的，也沒有他們口中傳的那麽神勇，會在深夜躲在樓梯間偷偷哭。
當時女朋友和他提分手，他夜裏睡不著，想去走廊吹吹風，無意聽見打火機的哢嚓聲，忍不住偷偷去看，結果就看見謝燕玨靠在牆壁上，嘴裏吊著一根煙。
他覺得新奇，忍不住多看了會兒，想確認是不是到底是不是謝燕玨，然後就看見他突然捂住眼睛哭起來，應該是壓著牙克製著的，幾乎沒聲音。
煙掉在地上，在黑夜中努力地閃了幾下星火，徹底熄滅了。
第一年春節，基地為沒回家的戰士舉辦了篝火晚會，趙博在人群中看見了謝燕玨。
那時他還不知道謝燕玨的身份，但通過上級對他知寒問暖的態度隱約猜到他來頭不小。
他更好奇了。他們隊有一個大張旗鼓的公子哥，賭博不改被爸媽丟進來磨練的，平時訓練磨洋工，春節一放假立馬坐飛機回去了。
謝燕玨看著背景比他大，訓練卻是最拚命的那個，更稀奇的是春節居然願意留在這陪他們吃饅頭臘肉，原因肯定不是缺錢嫌路遠，那究竟是什麽呢？
後來他知道了，是謝燕玨心裏放不下一個人。
那晚大家都喝了不少酒，回了寢室開始胡天海聊，問起談沒談過，平時一貫沉默的謝燕玨說話了。
談過。
大家七嘴八舌問多大？漂不漂亮？什麽時候結婚？
他說，分了。
又問，為什麽分了？
他喝了口酒，說爸媽不同意，他沒本事，沒留住。
趙博懂了，原來深夜偷偷哭，拚命訓練，春節不肯回家都是因為那個人。
他沒想到那個人居然就在今天拜訪的村子裏，隻能在心裏默默祈禱別出事。
車一路飛馳到金烏村門口，謝燕玨率先推開門衝下去，一邊在大雨中奔跑，一邊喊：「俞良！」
小風跟在後麵喊：「老大，小心洪水！」
水已經漫過膝蓋，還在不斷加深，謝燕玨根本顧不上這些，推開小院的門喊著：「俞良，你在不在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