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著京城不遠的京郊,這一天正是陽光明媚,暖風徐徐,不大不小的春風,剛好適合在這樣開闊而充滿了綠意的草地上將風箏放飛,蘇勁鬆自然是不敢放的,雪花則是找了一個靠著一條小河的垂柳邊,這個位置極好,既可以遮蔽陽光,又可以坐在草地上聽著潺潺溪流,看著一旁金熙妍和牛光遠還有隨行帶來的下人們玩耍。


    金熙妍和牛光遠的年級相仿,而且和別的人相比也是熟悉許多,自然不會拘著什麽男女有別之類的話,蘇勁鬆坐在雪花和麗娘已經鋪好的軟墊上,讓少男少女們去玩,隻讓麗娘陪著自己說話。


    而金熙妍這邊來回跑了一頭的汗,也沒能把風箏放起來,而牛光遠一上手,那風箏就飄飄搖搖往天際去。


    “是這一陣風剛剛好。”金熙妍不服氣,“大牛哥隻是運氣好罷了。”


    “那當然,我娘都說我的運氣不好,若是運氣不好,怎麽就做了先生的徒弟?”牛光遠看著早已跑的一頭的汗金熙妍,陽光下那樣明媚的笑臉,也讓人禁不住就開懷了起來。


    笑悠悠,把線軸遞給金熙妍,“你接著來,那你的給我。”


    “一會兒要是掉了怎麽辦?”金熙妍接過牛光遠手中早已飛的高高的一隻大紅色的蝴蝶風箏,卻有些沒自信。


    “那就再放起來就是,這有什麽,今天飛不起來,明天也會飛起來。”牛光遠倒是一臉的無所謂,說著便拿著金熙妍剛才一隻放不起來的風箏跑了起來。


    金熙妍接過線軸,並沒有馬上跑起來,大概是剛才累了,隻是將跟著自己的雪花叫了過來,道:“你幫著我放,我先站在這裏歇一會兒,有些累了。”


    雪花便笑嘻嘻接過風箏跑走,金熙妍則雙手叉腰,一點兒形象也沒有,站在那裏,仰頭望著那隻在自己手裏怎麽也放不起來的風箏,卻在牛光遠的手裏已經漸漸的飛到了空中。


    “熙妍,你站在那裏做什麽?”蘇勁鬆大聲的叫著不遠處的姑娘。


    金熙妍聽見聲音,正要回到蘇勁鬆她們的身邊,就看見牛光遠在喊自己,便朝著蘇勁鬆揮了揮手,然後朝著牛光遠的方向輕快的跑去。


    “我找來了一直蜈蚣的風箏,這個風箏放起來才過癮,等放上了天空,一定是好看的,來,我教你。”


    牛光遠的手中果然有一隻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大概有十米左右長的碩大的風箏,風箏全身都是黑色,在陽光下黝黑發亮,仿佛趴在地上的一隻大蜈蚣一樣。


    金熙妍像是被牛光遠臉上的興奮和歡喜所感染,不自覺的上前,向來有些笨拙的牛光遠此刻卻像是什麽都忘記了,從身後把著金熙妍的手,教她如何控製線,兩人貼得很近,看得邊上的下人眼裏開了花,可是他們自己卻並不別扭也不緊張,一切都那麽自然。


    “夫人,你看,是不是覺得大牛和熙妍姑娘很般配?”一旁陪著蘇勁鬆坐在河邊一邊說話,一邊吃著瓜果點心的麗娘指著不遠處的兩個人,悄聲說道。


    蘇勁鬆自然也是看見了,隻是這一刻她想起了那一次在王府上汪玲瓏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而那些話不知道是不是也讓金熙妍給聽去了。


    “唉!到底熙妍再好,也不是我的親戚,而這一切還是要等相公回來再說。”


    麗娘看著蘇勁鬆的神情,便道:“夫人,你是擔心熙妍的心氣高,看不上大牛?”


    蘇勁鬆也不反駁,隻是長歎一聲,隻是那邊玩耍的兩個人已經漸漸讓那黑色的大蜈蚣緩慢的放上了天空,先是金熙妍拿著線軸奔跑,大概是因為風箏太大,後來就交給一直陪著奔跑的牛光遠,可是即便是這樣,金熙妍也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笑著跟著牛光遠跑到更遠的地方,嘴裏還大聲的叫著:“大牛哥,你再跑得快一些,就要飛的更高了,快啊,快啊!”之類的話。


    “孩子們的事情,我們還真是看不透。”蘇勁鬆望著已經跑的很遠的兩個人,似乎還可以聽見他們的歡笑聲。


    “是啊,我聽甘娘子前兩天過來說,最近雷千戶好像常常去找熙妍姑娘,兩個人也不避著人,就在莊子上到處走,大概也因為這樣,到讓人說不出什麽閑話來。”


    蘇勁鬆倒是第一次聽麗娘說起這件事,十分好奇的說道:“是商量三姑娘的事情嗎?”


    麗娘莞爾,道:“三姑娘的事情,哪裏需要他們兩個商量,而且如今不是已經和付家定下了這門親事,再和雷千戶有什麽相幹,我看甘娘子的那個意思,好像還很歡喜。”


    不等蘇勁鬆說話,麗娘接著說道;“如果真是兩個人有意,倒也不是什麽壞事,隻是那錦衣衛的名聲怕是不太好聽。我們家三姑娘已經嫁給了錦衣衛的人,如果……”


    蘇勁鬆不禁笑了,道:“我看你也是個操心的命,如今家裏這麽多的事情都指靠著你一個人打理,我就躲著偷閑,至於這些孩子的事情,隻要她娘沒有意見,以後她嫁了人,那也是雷家的媳婦,與我們秋家又有何幹?”


    麗娘看了看蘇勁鬆,道:“是,是奴婢僭越了。”


    蘇勁鬆卻道:“不是你僭越不僭越的事情,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隻是我在這京城雖然待的時間不長,但是我真的不喜歡這個地方,人情味太少了,人與人之間除了算計,仿佛剩下的就隻有功名利祿,真是沒有意思。”


    麗娘見蘇勁鬆沒有怪自己的意思,這才鬆了一口氣,道:“是啊,其實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如果可以去一個山高水遠的地方就好了,相公不用天天出去,每次他一走,我就心驚膽戰,如果有那麽一天,他哪裏也不需要去,就守著我們這個家就好了。”


    “夫人,你想去哪裏?”麗娘也暢想起來。


    “我的家就在京城,一點兒意思也沒有,聽相公說大明朝的天下十分的大,可是我就隻能看見這京城的一片天,實在是無趣。想著以後的日日夜夜,我們的子子孫孫都要在這裏長大,在這裏生活,就覺得索然無味。”


    麗娘望著自己麵前的河水,眼神有些飄忽,聽了蘇勁鬆的話,竟是有些傷感起來。


    “麗娘,我都沒有問過你的老家在哪裏?張奇的老家在哪裏?”


    麗娘笑了,道:“我的老家在保寧府,裏京城遠著呢。張奇則是這京郊的人,和夫人您差不多,也是一輩子就在這裏了吧。”


    “那你怎麽到京城來了?”


    “是逃難過來的,當時我們一家五口人,到京城的時候就隻有我一個人了,當時就暈倒在張奇他們那個村的村口,被一個人牙子發現,當時我雖然隻有十一歲,可是人牙子見我長得好,便想要將我抓了去賣錢,誰想張奇他們那個村都是靠著一身的好的武功手藝吃飯,村子裏人上至八十歲的老人下到五六歲的娃娃,都會拳腳功夫,見我拚死不願意同那人牙子走,張奇的爺爺當時正好在,就將我救下了。”


    這些事情,麗娘從來都沒有告訴蘇勁鬆,蘇勁鬆聽後卻是詫異地看了麗娘一眼,麗娘陪在蘇勁鬆身邊也有一些時日,自然是了解自己這個主子,知道她是替自己難過了,便趕緊說道:“其實我是幸運的,張奇一家人對我很好,我和他也算是青梅竹馬的長大,他比我大五歲,我到他們家的時候他已經十六歲,他還有兩個哥哥都成家了,分出去單過,他還有一個妹妹,和我也是極好的,隻是後來因為得了疫病沒了。”


    說到這裏,麗娘的神情才有些淒然,但生怕蘇勁鬆會因為自己的這些往事而生出什麽傷感,影響了心情,便從鋪著的毯子上拿了點心盒子遞到蘇勁鬆麵前,微笑著說道:“都過去了,我和張奇現在都很好。”


    蘇勁鬆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那你和張奇怎麽沒有孩子?”


    麗娘聽罷先是一愣,繼而捂嘴笑了,蘇勁鬆不解,正要問,就聽麗娘說,夫人怎麽就知道我和張奇沒有孩子呢?我十五歲嫁給張奇,十六歲便有了我們的兒子,如今我們的兒子已經也有十五歲了。”


    看著蘇勁鬆嘴巴長得老大的望著自己,麗娘禁不住大笑起來,笑聲引得周圍的人都側目,麗娘這才收了笑,對著蘇勁鬆道:“也是奴婢的不好,您不會,而我也是一個不喜歡到處說的性子。”


    蘇勁鬆終於回過神來,道:“你竟然有了一個這麽大的兒子都不告訴我,你還真是藏得住啊!”說完也笑出聲來。


    麗娘便道:“我們將兒子留在爹身邊,我爹老了,他最喜歡我家張樹,便將樹兒留給他,也算是他的一個念想。”


    蘇勁鬆不禁感慨,道:“那你不想嗎?”


    麗娘輕輕一笑,道:“那猴子一天到晚不著家,這兩年也隨著他爺爺天南地北的跑,說是要替我去看看我的家鄉,我知道他就是一匹脫了韁的野馬,我和他爹都是管不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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